有一年夏天,在中国美术馆的德意志画展上,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德累斯顿。没成想,很快就遇见了它。作为西方美术史上桥社成员钟爱的写生地,我以为风景美得要紧,哪知它的秘密在想象之外。
曾经的中欧小王国,素有小瑞士、小佛罗伦萨之称。二战中被夷为平地,2005年完成重建,如今是德国最美的城市,也是新的时尚旅行地。珍珠虽小,光芒不小,与敦阔多元的柏林、优雅现代的法兰克福大异其趣。它是一个整体的巴洛克,巴洛克建筑、艺术宝藏、缓缓流过城中的易北河、历劫重生的传奇,共同形成一种氛围:旖旎,精致,又有一点沧桑和忧伤。
茨温格王宫的一部分,作了古代大师画廊,收藏有15—18世纪意大利、法国、荷兰、德国等大师的名作。文艺复兴三巨匠之一拉斐尔(Raphael)的《西斯廷圣母》The Sistine Madonna,被公爵请上了王宫的第一宝座。稳定的三角构图,圣母圣子的甜美,画作在18世纪被人用了相当于七十公斤黄金的价格从西斯廷教堂买走,送给了德累斯顿美术馆。
就像毕加索喜欢把他的情人们画上画布一样,拉斐尔也把他的至爱选作《西斯廷圣母》的模特儿,使这位面包师的女儿流芳百世。在拉斐尔的诸多圣母画作中,这幅最受欢迎,当人们想赞叹某个女人的美时,会这样说:“像拉斐尔的圣母一样。”画作最下方的两个可爱小天使,是经典的细部,我几乎在每个欧洲城市都能看到印刷品上的他们。据说,两个小孩是拉斐尔某天在面包房前看到的,他们曲肘的天真样子,被他敏锐地加在了画布上。日后著名的《布达佩斯大饭店》,就将博物馆拍摄地选在德累斯顿的茨温格宫博物馆。这部电影,是一个现代美国人对于老欧洲的一场巴洛克想象;而这座二战时被摧毁、于战后重建的建筑,前身即是豪华的洛可可式宫殿,符合他的想象。
画布上的德累斯顿
我镜头里的德累斯顿皇宫外景
《西斯廷圣母》,拉斐尔
就像米开朗基罗一样,拉斐尔受教皇之召来到罗马,为圣彼得大教堂作装饰。未来的“圣母”的模特,那位面包师的女儿,正与父亲住在罗马。美丽的少女经常出现在旁边的小花园里,花园的围墙不高,年轻的艺术家们常爬上去偷看她。传闻拉斐尔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一个小喷泉下洗脚,拉斐尔当即为她倾倒。两人热恋了,爱情的结晶就是拉斐尔这幅巅峰之作。
然而在当时,拉斐尔被很多罗马贵族选为乘龙快婿,但是为了他的心上人,他再三推迟与红衣主教的侄女的婚礼,好像还把女孩气得心脏病发作……拉斐尔将心上人安置在工作间附近的一所宅子里,多年后这所宅子挂上了一块牌子,“拉斐尔万分钟爱的人曾居住于此”。就像我在意大利的维罗纳,与如织的游客们挤进一个小门,全世界憧憬爱情、还愿爱情、朝圣爱情、祈祷爱情的人都来了,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类似的字,“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之朱丽叶原型曾居住于此”。入得小小院落中,人们兴奋地登上朱丽叶小姐的阳台。从巴黎回京的航班上恰好看了一部关于这个爱的居所的电影,《给朱丽叶的信》Letters to Juliet(2011)。纽约客Sophie因公干来到爱情圣地维罗纳,偶然遇到了如我所拍的许愿墙。全世界的有情人给住在这里的朱丽叶写信,而维罗纳的四位女性日复一日地拆信回信,给予她们爱的祝福或解答。Sophie恰好看到一封50年前的信,一个女孩与爱人失之交臂,Sophie联系到这位女士,陪她开始了寻爱之旅,最终找到了这份50年的至美爱情,我不可免俗地被感动了……为什么没人拍一部关于“拉斐尔万分钟爱的人”的电影呢,何况还有“圣母”这样的光环照耀……
《布达佩斯大饭店》中的茨温格宫
欧洲最popular的两个小天使(www.daowen.com)
巨大的镶金画框、罕见的画作、考究的陈设、中古的氛围,都卓然于我去过的博物馆。恨时间有限,不然,真想坐在厚厚软软的皮沙发上,静静地与历史相对。茨温格王宫对面的军械库,亦是大开眼界!一千多件枪支、盔甲、马匹,极尽琳琅与奢华。一只展柜里,手枪柄部的造型极其讲究,白玉的、金钢的人头、马头,雕刻非常精美,叫我这个非兵器爱好者竟也舍不得离开。皇家马德里的兵器库都比不上德累斯顿——虽然它有三米长的枪,可惜美术馆与军械库都需要一张special ticket方可拍照。
出了王宫,红花绿草,蓝天白云,纯净得像个童话,我索性躺在长椅上,拍下傍晚时分的德累斯顿的天空。很快乌云压来,一阵急雨骤下,信步走到开阔的布吕尔平台,天空很快又放晴。骤雨初歇的易北河,头上挂着彩虹,夕阳投在教堂、雕塑、露天咖啡BAR以及远处拉小提琴的街头艺术家、轮船上,一幅优美的全景图,色调柔和,色度饱满,彻底远离了常规生活,覆盖了熟悉世界,灵魂降落在16世纪,德累斯顿是我的一场梦。
雨后的布吕尔平台
静静的易北河从城中穿过,左岸是老城,右岸是新城
德累斯顿最热闹的街巷是我们吃晚餐的地方,不远处有座教堂。那天恰逢周日,一群喝得有些酩酊的球迷晃晃悠悠走来,一定是刚看完一场足球赛,一定是他们支持的球队打了胜仗,他们欢呼着,有一个家伙忽然趔趄了,滑进我们身边的桌下,把我们和隔壁用餐的一家人吓了一跳。
坐在information前的台阶上休息。这一遍布欧洲的服务设计很人性化,当游客来到一个陌生城市,所需的住宿餐饮观光的任何信息,都可以在大大的标志“i”之下予取予求。虽然欧洲人平时生活中都穿得休闲,怎么舒服自在怎么好,然而一旦置身于艺术或仪式的场合,立刻讲究起来。我眼前陆续有盛装男女走过,刚刚从森帕歌剧院听了音乐会出来的人们,高跟鞋、坦胸礼服、披肩、黑西装、黑领结……一丝不苟。我倒是以为,急急忙忙的现代人不妨更多地投入仪式感当中,培养一种专注的生活态度,一分一秒都过得不潦草不马虎。你付出专注,老天就会奖励愉悦,而品质带来的愉悦是可以久久回味的。
在德累斯顿第一次住青年旅馆,四人一间。从慕尼黑来的女孩很健谈,来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另一位室友半夜才现身,蹑手蹑脚上了床,一片漆黑中,看得出是一个高高的年轻男孩的身影,这也是我第一次与陌生男性同居一室。待第二天早晨起床时,他还在呼呼大睡,所以连照面都不曾打过。忍不住乘车再次来到古城,拍下清晨的德累斯顿,坐车返回旅馆时,我又遭遇了一个第一次。就在汽车即将到站、我即将跳下车之前,查票先生过来了。我买的是前一天的日票,有效时限到第二天的10:04,查票先生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说:“it’s OK.”待我下车后赶紧看时间,10:04,运气还不赖。
德国的公交系统非常发达,票制也全,次票、天票、周票,以适应不同的乘车需求。不检票只查票,不像在北京上地铁或公车时要先刷卡,它不,是你买好票上车,等着他随时查票。理论上讲,会有人侥幸钻空子逃票,我在柏林搭乘地铁无数,从未被查过票,德累斯顿的查票经历是唯一一次,不过可丁可卯,说来也玄。
像大部分历史悠久的欧洲城市一样,德累斯顿的老城皆为石板路,步行游览即可。有轨电车的轨道布在道路中央,空中交织着电缆。假如你想忘记凡尘几天,德累斯顿是个好选择。在这颗小珍珠里做一场梦,醒来,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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