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欣蕊⁽¹⁾

20世纪末期，高新技术产业崛起，压缩了传统工业的生存空间。往日象征着繁荣与进步的工业区迅速衰落。在各种意图重振工业城市与工业区的方案中，创意城市、文化创意产业园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效。美国纽约苏荷区、德国柏林哈克夏区及英国伦敦、美国旧金山等区域的城市复兴都是成功的实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在2004年成立“创意城市网络项目”，致力于促进视创意为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城市之间的合作，使创意和文化产业成为地区发展战略的核心，并积极开展国际合作。

21世纪以来，受市场与政策双重因素的影响，我国出现许多萧条的工业城市和工业区。为应对这种现象，我国政府2009年颁布《文化产业振兴规划》，以期扭转劣势，找到经济发展的新路径，南昌市699文化创意园也是其中之一。就研究而言，此方向的研究不仅成果数量极少，而且遵循文化产业园区的一般研究模式，侧重剖析园区改造规划与设计或分析园区产业结构与经济发展前景等。

然而，城市绝非仅有经济这一种属性，文化与精神也是城市属性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美国社会学家罗伯特·帕克所说：“城市，它是一种精神状态，是各种习俗和传统构成的整体，是这些习俗中所包含并随传统而流传的那些一致的思想和感情所构成的整体，换言之，城市绝非简单的物质现象，绝非简单的人工构筑物。城市已同其居民的各种重要活动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它是自然的产物，尤其是人类属性的产物。”同时，城市文化对其市民有着无形的影响。“创意城市”理论的提出者查尔斯·兰德利发现，“文化提议、表达价值观与认同感”是创意城市成功的关键。因此，本文从城市文化的角度切入，探析699创意园在城市旧工业区改造方面的经验，并在此基础上讨论文化创意园区对创意城市的影响。

699文化创意园位于南昌市青山湖区上海路699号，由江西华安针织总厂原址改造而成。2009年，江西华安针织总厂进入转型阶段。2010年，江西新华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华安公司）接手江西华安针织总厂，提出699文化创意园转型方案。2011年8月，园区整体的改造建设正式启动，2014年12月全部竣工。本文以园区实地考察为基础，从地理区位、整体规划、景观设计、经营方式四方面介绍699文化创意园的现状和特点。

（1）地理区位。699文化创意园区位于南昌市的中心地带，交通极为便利。园区坐落于南昌市主干道路之一的上海路，且夹在已经开通的南昌地铁1号线与即将开通的南昌地铁2号线之间。同时699文化创意园地处南昌市人口较为密集的区域。根据南昌市人民政府的统计数据，截至2017年12月，园区所在的青山湖区常住人口62.23万人，占南昌市总人口的11.86%。

（2）整体规划。699文化创意园基本保留针织厂原有格局和建筑物，仅重新划分功能区域，并注重配套设施建设。园区占地约150亩，保持了针织厂的网格式布局，充分利用旧仓库和旧厂房。北部是青年创业与电子商务中心，中部为非物质遗产文化区和艺术创意创作区，西部为文化传播与教育区，东部为创意生活服务区。

（3）景观设计。699文化创意园以旧物再用的创意风格为主，融合工业记忆与现代艺术，既符合当下的审美，又富有历史感。在设计园区内部景观时，尊重原有的绿化、厂房、仓库、工业器械，在此基础上添加现代艺术元素。比如，在没有布满爬山虎的红砖墙壁上进行充满创意想象的涂鸦创作、利用废弃的缝纫设备组成的园区大门、以针织厂职工为原型做成的人物雕塑等。

（4）经营方式。699文化创意园以创意为标准，采用“动”“静”结合的双重运营方案。入驻机构与文化创意相关，这是园区“静”的运营方案；而园区“动”的运营方案则是各种对公众开放的创意活动，例如创意市集（I-Mart）、文化艺术展览等。创意市集是近来兴起的一种展览并售卖创意产品的活动。在创意市集最受欢迎的10户商家与新华安公司签约，成为园区的常驻商户，并享受一定的优惠政策。

由此可见，699文化创意园在文化属性上表现出工业遗产、文化创意与公共空间三重维度。

结合实地考察及访问，创意阶层与创意人员选择入驻园区的原因大致有6点：①园区靠近地铁，停车位充足，方便通勤；②废弃厂房与仓库本身价格较低，加之南昌市政府的扶持，园区内租金大大低于一般办公大楼；③与一般位于商业广场附近的办公楼相比，园区环境清幽，更适合从事创意活动；④园区的餐饮、购物、休闲等配套设施基本能够满足园区内人员的需求；⑤园区已成产业集聚之势，利于企业之间相互交流，降低成本；⑥能够接触到其他创意工作者的作品，进而激发自己的灵感。前四项原因正是园区为创意阶层与创意人员所提供的有形创意氛围，后两项则与无形的创意氛围相关。

这与兰德利所说的创意氛围有契合之处。创意氛围是指一切“足以激发源源不断创意”的条件，并将其分为有形和无形两种。有形的创意氛围主要指可帮助创意诞生的硬件设施，无形的创意氛围包括社交网络关系、人际互动、社会关系等因素。

当南昌市的创意阶层与创意人员逐渐聚集在699文化创意园时，园区产业聚集的效应有助于无形创意氛围的形成。产业聚集使创意阶层与创意人员在同一空间下从事创意工作，这为他们的交流与沟通提供了便利与支持，也让他们之间的互动来往得以进行。创意阶层与创意人员之间的社交网络关系、人际互动、社会关系等无形的创意氛围由此渐趋形成，反过来，也为新创意的诞生供给养分。

在工业遗产的维度下，园区吸引大批市民前往。改造旧工业区的景观时，众多创意元素被应用，这使得园区内有各种富有历史气息和创意精神的景观小品。市民在这样充满创意的园区中游玩与消遣，无形中受到创意氛围的影响。

2004年，《下塔吉尔宪章》（The Nizhny Tagil Charter for the Industrial Heritage）将工业遗产定义为：“由具有历史、技术、社会、建筑或科学价值的工业文化遗存组成”。699园区是由针织厂改造而来，园内的整体格局、主要建筑及大量小品景观均为针织厂的遗存，符合国际与国内对工业遗产的定义，因此属于工业遗产范畴。

在工业遗产的维度下，699文化创意园将针织厂的工业记忆与现代艺术以充满创意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将工厂废旧机器或零件转变为园区中的各种景观小品，并与园区整体风格融为一体，如以针织厂职工为原型的人物雕塑随处可见，这都是改造创意想法的实践。可以想象，当附近的民居或慕名而来的游客身处富有历史气息和创意精神的园区时，他们也在无形之中受到这种创意氛围的影响。不过，由于园区内的创意物品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保持不变，所以这种创意氛围是静态的，而园区公共空间的维度恰好可弥补这一点。

699文化创意园的开放性使其成为南昌市的一处公共空间。在这个维度中，创意人士与普通市民通过园区举办各种创意活动，产生近距离接触和交流，这让普通市民得以了解创意产业与文化的前沿动态。在双方的交流中，无形的创意氛围渐渐向普通市民中发展，有利于市民创意的出现。公共空间是指“公开的、向所有市民开放的区域或场所，没有性别、种族、民族、年龄和社会经济水平的区别对待”，它既是具象的物理空间，也是抽象的社会交往空间。公共空间最重要的功能是为个体与个体间的交流提供条件与便利。699文化创意园免费向公众开放的特性、公园式的规划及生活服务区，在某种程度上使其成为南昌市的一处公共空间。尤其是园区举办的各种创意活动，如创意市集、文化展览等，参与活动的创意人士可从中获得更广泛的交流机会，普通市民也得以欣赏专业人士的创意作品并与之接触。这增进了普通市民对前沿创意的了解，感受到了从创意人士那里传递来的创意精神，有利于市民创意的激发。兰德利将市民创意定义为市民“能够有效地运用自身创造力”的能力。在帮助市民获得创造力方面，作为公共空间的699文化创意园起到了一定作用。身处在699文化创意园的创意氛围中，各年龄段的市民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受到创意精神的影响。

英国学者查尔斯·兰德利在2000年提出“创意城市”理论认为，一座创意城市需具备7个条件和1个循环。这7个条件分别是个人具备创意的品质、领导者的创意意志、人口的多元性、丰富灵活的文化组织、对当地文化的强烈认同感、富有创意的城市空间与组织形式、能够沟通内外的网络架构。其中，市民创意是个人具备创意品质的一种表现形式，也是最打造创意城市最基础的一环。1个循环指“城市创意循环”，这个循环分为增强产生创意的能力、实现创意、联网流通、落实传播平台、建立市场与客户群5个阶段，以帮助创意城市处于动态发展的状态。将这套理论推及南昌市699创意文化园，不难发现园区在实现创意城市中的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仅凭699文化创意园，南昌市就能成为创意城市，园区也有局限。①创意城市除了创意经济和创意精神外，还需相应的配套管理模式，这就涉及城市政府的管理与运作，而699文化创意园在这方面的影响较小；②相对于南昌市的人口来说，699文化创意园能影响到的人口比较有限，由于区位因素的限制，经常前往园区的人群大部分是附近居民，南昌市其他地区的市民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③最终实现市民创意需相当长的周期，尤其是对普通市民而言。从接受创意到产生创意，普通市民想要完成这一过程需较长时间，甚至是几十年。不过，仍可保持乐观的态度，正如佛罗里达所认为的那样：“创意是一种人人都具备的品质，只是程度不同。”总之，园区具有工业遗产、文化创意园和公共空间三重文化维度。在文化创意的维度下，创意阶层与创意人员发挥自身的创意精神，创意氛围逐渐形成；在工业遗产的维度下，市民身处历史气息和创意精神相结合的园区中，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创意氛围的影响；在公共空间的维度下，普通市民得以接触创意人士及前沿作品，无形的创意氛围渐渐向普通市民中发展。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市民产生创意的能力，促使市民创意的形成。依据兰德利的理论，699创意文化园的这些文化维度将有益于创意城市的形成。(www.daow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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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徐欣蕊，江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硕士研究生。原载《城市住宅》2019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