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年五月二十八日（1916年5月28日）報載

諸君來相從於患難，愛吾二人而來，尤愛國而來。將酬諸君之志，故爲迅募新軍，編任教練。成軍之日，即諸君各伸壯志之日，亦即諸君出甘入苦、出生入死之日。將與諸君周旋，先與諸君要約：

第一，願諸君勝懷高官厚禄之望，但求得一槍，發一彈，殺一賊，即爲走卒厮養，亦壯士之所不辭。諸君不學□□□之居吾上，自不難屈一身以居人下。吾之所慚，則念諸君前乎今日，多有位列將校，職掌旅團，而在今日，初募不過一營，階級之至崇者不過連長，次焉則排長耳。諸君志專討賊，當不復有髮毫階級之見存。吾則雅慕尊賢，而又恨無若干之高位以爲報。至於薪餉，當此難時，吾既無家可毁，更難責取於民，區區不足果腹之糧，亦係輾轉乞借所得，他日尚將加息以償，今兹豈可汛濫支出。吾二人忝都司令、都參謀之職，爲表明負責之故，月受薪六十元耳。諸君在軍有必不可少之用，固不敢持吾自待之例以相衡，亦勢不能稱吾富厚之懷以相與。諸君赴義而來，宜無心於計禄。吾欲羅天下之才，而爲淡薄食貧之學，内實大愧，不能無望諸君之諒之也。

第二，則願諸君毋蹈行伍奢靡之習也。奢靡之弊，不惟耗財，軍人而有錦衣玉食之風，即可决其畢業於學堂，固已盡學所當學。雖然軍事之學日新月異，諸君即常在兵間，昔之所學，已恐不盡適於今日之用。若或投閑日久，或奔走已勞，舊業不免荒疏。一日舉而施教，知行恐不相應自課，安能不急！《記》曰：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然則教有定程，學無止境。諸君苟能學如不及且誨人不倦，必能特起一軍，以冠於望，敵聞風而遁。平時過求安樂，戰時無非危苦，其不相容，事勢實然，非相推測故爲險語以制諸君也。不惟此也，士卒粗糲不飽，衣褐不完，將校粱肉獨甘，綺紈甚美，兩兩相形，致成懸絶，始以怨望，終或倒戈。民國軍紀久廢，馭士全在得心；得心之道無他，惟在分勞共苦，授之以利器而使其有不足於我之心，不亦至可驚魂動魄者乎。奢靡喪志，失人大害，固已若此，即彼飲食徵逐，摴蒱戲樂，方此卧薪嘗膽之日，亦持躬教練所宜。諸君憂國既切，凡此固不繫懷，所慮同輩之中，不無少年興會所至。或復犯此者，則望轉相告誡，不特維持風紀，勸善規過，亦朋友相愛應盡之責也。(www.daowen.com)

第三，則願諸君教練之暇，勿廢學問。諸君皆嘗他軍。

以上三事，未足總括軍人必要之道，姑就吾二人經驗意想所及。諸君倘不謂非生死，自當永共。設以迂苦爲病，請纓之途，自多嶺海一隅，未足快諸君扶摇萬里之意也。張君佩嚴，吾二人所深信，今以軍事相委，凡諸上所云云，必能篤志厲行，本身作則。諸君將爲衆士之師，張君實爲他山之石，吾意不盡，皆托張君，必能遇事以益諸君，惟願諸君努力自勉。

《編發愛國軍人淺説書》，天津《大公報》1916年5月28日，第2張，第7版，第2欄；第8版，第1欄，《大公報（天津版）》（30），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影印，第47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