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年五月一日(1916年5月1日)
春煊何才,都司令何職,吾兩粤都督、諸將領才皆百千,春煊乃以若是非所堪者之職相委受耶?春煊既不才,且非所堪矣,辭耶?彼都司令者,非權利職,亦非永遠職。當其遠職。吾徒居其名;當其近職,吾且不能不死。然則都司令者,文言之則名職,質言之則死職耳。與賊决死,春煊之志則然。諸公責我以志,吾何敢辭!
今就職矣,願與諸公有言。春煊癸丑之敗,敗於不量力而招天下之非議。今兹之役,天下人幸無復非議我,且惟督責我者。雖然,春煊不敢必此役之必勝,然而必有以答天下之督責、不負兩廣之委托者,惟有兩言:袁世凱生,我必死!袁世凱死,我則生耳!雖然袁世凱之死不死,非春煊一身之死不死所能判斷也。因是之故,春煊更欲與諸公有言。諸公灼知袁世凱之當死,又志乎必死之而後已者,義當死也。至於不得已而用仁,亦惟師古罪不及孥之義,宥其家人宗族,不録其資産,此已爲至仁矣。以是爲仁,有所未至,而容其退位,保其首領,此已近乎傷義。若并其位而容之,則對袁世凱爲不義,而對四萬萬人爲不仁。此賊一日而存,凡起義者,孰一能免於死。不仁不義而又不免於死,必非諸公之本心,且大負滇黔倡義之意矣。諸公守此本心,不容一切非義調停之説,勿餒於不勝也。
滇黔仗義以先天下,厲兵以嚮川湘,合吾兩粤十萬之師,春煊實敢斷言,萬無不死此賊之理。即不死,亦必逃。萬一竟容其踞總統以終古,天道誠不可説,而吾赴義而死之士,千秋萬歲,不亦芬芳矣乎?春煊幸得與芬芳之役而死,千秋萬歲,亦芬芳矣。此願與諸公定志誓死之第一要約也。志乎死矣,然後乃有用兵可言。
用兵之術至繁,一言可以蔽之,則曰師克在和而已。和之云者,勿避害,勿争利,勿諉過,勿攘功。狹之勿持此部與彼部之分,廣之勿存此省與彼省之見,必使百將如一將,兩粤如一家。兵間之和如此,外則師行所至,務得國人親愛敬信之心。彼軍所至而敗者,以其所至奸淫燒殺,大傷人民之心也。吾反之以效忠竭誠,使人民曉然義師之興,純爲誅鋤害我之賊。十萬之師鼓行而前,無量數之民聲援於後,宜無不倒矣。
諸公所經,何止百戰,乃若結合將士,指揮戰略,整肅軍紀,收拾人心,凡所云云。春煊方師之而未逮,都司令誠無盡職之可言,無已,求副其名。諸公之間,萬一而有彼此不欲直達者,通意述情之責,春煊所不敢辭。區區無私之誠,亦望諸公之深信也。(www.daowen.com)
春煊之不才,非諸公所知,其與人不敢念舊惡,持身不敢染習氣,當爲諸公之所知也。兩粤自都督以次,大率爲春煊嘗得親炙且多論交至厚之人、故舊復同患難,恩誼自篤於前。群賢濟濟之中,容有爲春煊昔日所嘗因公開罪者,願先數我之非,曲恕其過,然後解除舊怨,與子同仇,持和以勉士卒。吾與諸公而先有所芥蒂,彼此能無内愧乎。諸公恕我而我猶有毫髮舊怨之念存者,是爲春煊懷私忿以誤國家,願諸公且勿討袁,先討我耳。
請與諸公約,勿問言語文字、服食起居,萬事惟求直捷,惟務樸實。凡手續之稍近於委曲,舉動之稍近於奢僞者,必務去之。精力當留以殺賊,財力當留以餉士,春煊與諸公宜本此心以互相接,亦望諸公本此心以互相接也。天下皆號春煊曰鹵莽尚氣之人,春煊誠有此短,然自問亦有願聞過而不憚改之長。交春煊久者,必知此言之非僞。有疑爲僞者,春煊敢九頓首以請諸公,但見吾過,姑試爲至重極嚴之語以相規,規之是而不聽,聽焉而不改,是爲春煊之不可教,願諸公遠我,乃至絶我,不然則願諸公之匡我、救我,勿遽以其一節之短,遂斷其一無可教,則諸公之惠我厚矣。
春煊老矣,且多病苦,重諸公之督責,不得不舉此垂盡之年,從諸公於鋒鏑。幸及喘息之存,得見元凶之死,此固諸公大有造於國家,不徒助春煊申匹夫之志也。至於其時,春煊再百頓首,以謝諸公之賜,然後退而理我田廬,永依諸公之庇,得爲共和之民,了此餘生,實爲天幸。此不可得,則謹堅守上所云云,與諸公同死耳。
腹心之言,伏惟鑒信。繼此有見,當别有言。
《岑都司令就職之宣言》,天津《大公報》1916年5月13日,第2張,第7版,第1—2欄,《大公報(天津版)》(30),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影印,第35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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