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1908年1月27日）

竊奴才於本年七月初九日承准軍機處字寄，光緒三十二年四月十八日奉上諭：岑春煊奏統籌西北全局，酌擬變通辦法，以興本利而固邊衛各摺片，著徐世昌、袁世凱、升允、趙爾巽、錫良、唐紹儀、朱家寶、程德全、恩壽、曹鴻勳、聯魁、貽穀、廷杰、誠勳、長庚、馬亮、延祉、連魁、錫恒、穆特春、慶恕、聯豫體察情形，各抒己見，妥議具奏。原摺片均著鈔給閲看。欽此。遵旨寄信前來。

嗣於七月十二日又承准軍機處字寄，光緒三十三年五月初二日奉上諭：前據岑春煊奏統籌西北全局各節，業經諭令徐世昌等妥議具奏。兹又據該督奏各邊擬設民官，亟應變通舊例，并録呈左紹佐原奏各摺片。

查左紹佐原奏請設西北行省一摺，經政務處議復，飭下直隸、山西督撫，熱河、察哈爾都統體察情形，奏明辦理，至今尚未舉辦。著徐世昌等歸入該督前奏一并妥議具奏。原摺片并左紹佐原奏均著鈔給閲看。欽此。遵旨寄信前來。奴才伏讀之下，仰見我朝廷慎重邊疆，不遺芻蕘之至意。

奴才才識疏陋，閲歷毫無，即有論列，亦奚足以上裨國計，下益民生。然苟有所知，亦何敢自安緘默。惟知之爲知之，不敢强飾也。奴才自幼隨侍廣東二十餘年，於光緒八年始返京師，嗣由出洋而分發浙江，繼由雅州而蒙簡駐藏，以故西北、内外蒙古一帶，均未能親履其地，雖輿圖書籍亦復討論考求，然其土地之險要，民情之好尚，究無真知灼見，何敢妄爲懸揣。惟思内、外蒙旗，原與滿洲、漢軍受恩同一深渥，涵濡於聖澤者已數百年，現在近邊一帶，屯墾業著成效，風氣亦稍開通，由此推廣進步，體劃經營，改設郡縣作爲行省，實於蒙民大有裨益，當不至過費周折，但須籌款，餘無可慮。

至於西藏地方，則有未可同日語者。唐古忒自歸順我朝以來，迄今二百餘年，宜如何感戴皇仁，誠心向化。乃近數十年，其達賴喇嘛夜郎自大，一切事權，咸欲操之於己，蔑視漢官，大肆倔强。加以外人覬覦，勢逼利誘，百計千方，各藏官亦俱爲其所惑。故二十九年有洗漢人之謀，三十年復有乍丫兵圍衙門之事，其驕横已可概見。

自英兵入藏，逼立條約，似已稍有醒悟。然洋人處處欲與之直接，其不欲受命於漢官，而急思自立之意益甚。殊不知即此一念，正堕外人之術中，且忘却數百年賴以平静者，實由於我國家保護之力。(www.daowen.com)

奴才自到任後，默查情形，詳爲開導，其於興學、務農以及講求工藝等事，尚俱順從。而於接電綫、修道路、建營房等事，則竟大施其阻力。蓋疑貳之心，久蓄於中。加以外人煽惑，故敢公然抗拒。奴才以商約未定，英兵未退，亦只可示以優容，徐思啓悟，置而不較而已。夫以藏番之性情，如此其狡也，而藏地之形勢又如此其重要也，爲今之計，自非改設行省不可，萬無疑義。然政貴實行收效，不尚虚聲，事以積久而漸非，難期驟革。藏中之事，惟有徐徐布置，設官駐兵，借防英、防俄爲名，而漸收其權力。布置既已周密，三四年後，只須一道綸音，則諸事均可就緒。

若今日正值藏番疑貳之際，改設行省之議，彼亦久有所聞，滿腹群疑，時刻防範，我則無兵無餉，一切均未布置，忽然改設行省之命下，則番官必至於梗頑不從，因而生變，鋌而走險，不惟堅其外向之心，且恐禍起蕭墻，又不知煩若許兵力，而得失尚難逆料也。奴才午夜焦思，一籌莫展。惟有明則與之委蛇，暗則密爲籌劃。去年請練新軍、改設理事官之奏，亦係改設行省之張本。第藏中用款，既不能取之於番民，即不能不仰給於内省。現在舉行新政，各省拮据皆同。即以近撥之二十萬兩，在部臣已屬極力騰挪，在此間仍無異於車薪杯水，且不知何時始能匯藏。况添設官員，改練新軍，又豈三、二十萬之所能濟事耶！

奴才感受厚恩，雖盡瘁鞠躬，奚足云報，敢不竭力以圖。只以才疏體弱，威望未孚，無餉、無兵、無人，一時實難於措置，惟有求我皇太后、皇上速簡經濟夙優、聲名素著之大臣前來，不動聲色，漸圖補救，則西藏之地，或可保全，實於西、南、北一帶地方大有裨益。岑春煊原奏内稱，不必徒侈改制之名，而當先盡振興之實；不必大耗度支之力，而當先謀生植之圖。斯言最爲扼要，與奴才之意亦相吻合。改制之事，事體重大，奴才惟有謹將此處情形及愚見所及，據實上陳，斷不敢以片語隻字上欺君父，惟聖明鑒之。

抑奴才更有請者，西藏地方向係簡放欽差大臣，其權位原與督撫相等，衹以道遠勢孤，威權日替，其原義不如是也。奴才以爲，時事至於今日，但求實事，不在虚名，若駐藏大臣忽改爲總督、巡撫，是徒啓番人之疑惑，而於實事無益。駐藏大臣名目，暫時不必更换，俟數年以後，我果能展其權力，然後再正其名，未爲晚也。再，巴塘地方不過川省之邊界，西藏則川、滇、西字、新疆、蒙古之藩籬，現既以全力振興巴塘，尤宜全力整頓西藏。蓋巴塘爲堂奥，而西藏則爲門户也。

奴才學識淺鮮，罔識忌諱，謹將現在情形據實敷陳，伏候采擇。

《聯豫遵旨議復岑春煊等奏統籌西北全局摺》，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邊務檔案史料》編輯組編：《清末川滇邊務檔案史料》（上册），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169—17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