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追忆乔姗老师的风琴声

追忆乔姗老师的风琴声

时间:2023-07-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那嗡嗡颤动的大和弦的旋律,好像从远处的山口涌来的一阵阵和煦的风声。当年乔姗老师不仅教我们唱会了许多美丽的歌,而且还手把手地开始教我们按风琴了。可惜的是,我们仅仅跟着乔老师学了一个学期的风琴,便到了小学毕业的时刻。乔老师也没能听见我们这些做学生的亲手按出略成曲调的风琴声,倒是先听到了我们齐声合唱的忧伤的“骊歌”。乔老师在一侧按着风琴,我们跟着琴声张着小嘴巴使劲地唱着,那认真的样子,可想而知了。

追忆乔姗老师的风琴声

三十多年前,我正在家乡的村小学里念书。我的记忆里保存着这样一个画面:由一栋古旧的祠堂改成的校舍前,是一块绿茵茵的小操场。春日的小操场上,阳光灿烂。一群纯朴的乡村孩子——我是其中的一个——正紧紧地围坐在一位年轻而美丽的女教师的身边。她在聚精会神地弹着一架老风琴。那嗡嗡颤动的大和弦的旋律,好像从远处的山口涌来的一阵阵和煦的风声。孩子们正跟着女教师学唱一支古老的歌,那整齐的童声传得很远……

这时候,农人们正赶着一群牛羊缓缓地走向村外的山冈,他们听见了从操场上传出的风琴声和合唱声,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聆听一会儿。羊群也停在那里,咩咩地叫着……白云缓缓地飘过我们的头顶……

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现在想起来,我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这可真有点巴比松的情调啊!我还记得,我们当时学唱的那首歌好像就叫《春天之歌》:“啊,春天来了,春天来了,它带着温暖,也含着微笑……”

这当然要感谢我们的乔姗老师。她是来我们村“插队”的一位知识青年。她留在我的记忆里的形象,的确是和蔼而美丽的。皮肤很白,眼睛大而明亮,体质似乎有点瘦弱,但却没有丝毫的病态。冬天里她喜欢围一条大红围巾,春天里则总是系一条白纱巾。她来我们小学教我们唱歌时,我正好读五年级。我们都喜欢跟她上课,尤其是她欢喜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把我们带到户外那金色的草地上去上课。

她告诉过我们,她的父亲是济南很有名的音乐教师。她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会弹奏各种乐器。可惜的是,我们的村小学里只有这么一架老掉牙的老风琴,要是在阴雨天,那嗡嗡的或吱吱的声音,听起来可真像受了潮的风箱的响声。我到如今也没弄明白,这架老风琴是怎么到了我们村小学的,是什么时候就有的。是买来的吗?是谁捐赠的吗?我后来甚至还猜想过,这说不定是当年日本人从我们家乡撤走时留下来的呢!但就是这么一架老风琴,却是二十年前我们整个学区里的一件了不起的宝贝。邻村的好几所小学里都没有风琴。他们充其量只有一把胡琴。没有风琴,不知道他们的音乐课是怎么上的,大概只有跟着老师“清唱”了。

而我们的音乐课却是有风琴伴奏的。乔姗老师会唱许多歌,能弹出许多首曲子。记得当时学会的歌中,既有《快乐的节日》(“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让我们荡起双桨》、《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等五六十年代的创作歌曲,又有像《毕业歌》、《长城谣》、《小号手之歌》、《红星照我去战斗》这样的不同年代的电影插曲。还有一些更老的歌和一些外国歌,是时隔多年之后我才知道的。

这些歌,有的当时能够理解,有的则是似懂非懂的。好在它们的旋律都很美,它们成了我们这些乡村孩子最早的音乐启蒙。现在想来,它们的感染力委实是了不起的。多少年了,无论在哪里,只要一听到这些熟悉的旋律,我的脑海里立即就会浮现出我们当年的小学校和小操场的模样,浮现出乔姗老师闭着眼睛按着风琴、长久地沉浸在她的和弦之中的形象,还有我的同学伙伴们,一个个认真地张合着嘴巴,一句一句地学唱的样子。是的,当我想起这些的时候,唱歌时的天气、环境和温暖的感受,都聚拢到了我的身边,童年重临于我的心头。(www.daowen.com)

罗曼·罗兰曾经写到过克利斯朵夫在风琴声里对于大自然的感受:“……倾听着看不到的管弦乐队的演奏,倾听着昆虫在阳光下激怒地绕着多脂的松树轮舞时的歌唱,他能辨别蚋虫的吹奏铜号声,丸花蜂的大风琴的钟声一样的嗡嗡声,森林的神秘和私语,被微风吹动的树叶的轻微的颤动,青草的温存的簌簌声和摇摆,仿佛是湖面上明亮的波纹的一呼一吸的荡漾,仿佛听到轻微的衣服和亲人的脚步的沙沙声……”约翰·克利斯朵夫是具有音乐的耳朵和十分美妙的艺术想象力艺术家。而我当时虽然不善于歌唱,也缺少那种敏感和丰富的想象力,但也不能否认,那动听的风琴声和整齐的合唱声,也确实为我沉睡和懵懂的心灵打开了一扇扇透亮的窗户。歌声和斜阳,琴声和草地,还有白云、羊群、远山……这一切都增添了我的愁思,濡染着我对世界最初的理解和感受。套用康·帕乌斯托夫斯基的一句话说:对生活,对我们周围一切的诗意的理解,这便是童年时代——尤其是这二十年前的风琴声,所给予我的“最伟大的馈赠”。而且所幸的是,经过了这么长的岁月的颠簸和淘洗,我不但没有失去这个馈赠,相反,倒越来越觉得它们的伟大与珍贵了。或许,正是它们,教会了我如何去认识人生和热爱生活。

但也不是没有遗憾的。当年乔姗老师不仅教我们唱会了许多美丽的歌,而且还手把手地开始教我们按风琴了。我还记得,每当要上音乐课了,我们都会争先恐后地跑到学校那唯一一间教师办公室里,把那架可爱的老风琴轻轻地抬到我们的教室里或草地上。六七个人抬着它,小心翼翼地就像抬着一位娇贵的新媳妇一样。乔老师从最基本的脚踏、手按的动作教起,我们每个人学得都极其认真。虽然我那时总是把“哆、来、咪”念成阿拉伯数字“1、2、3”,但毕竟是已经开始了第一种乐器的学习。如果就此认真地学习和发展下去,到我青年或成年之后,说不定已经具备相当的音乐修养和演奏技能了呢!可惜的是,我们仅仅跟着乔老师学了一个学期的风琴,便到了小学毕业的时刻。乔老师也没能听见我们这些做学生的亲手按出略成曲调的风琴声,倒是先听到了我们齐声合唱的忧伤的“骊歌”。

从此以后,我在音乐上便如过早地断了奶一般,再也没有得到更好的学习机会,以至于到今天,在音乐素养上,真正成了先天不足,原原本本地还停留在乡村小学五年级的水平上。这是令人唏嘘不已而又无可奈何的事。倘若今天乔姗老师在远方有知,我想这也许是最让她失望和感到痛心的吧。

记得小学毕业前夕,整个学区还曾组织过一次规模较大的歌咏比赛。我作为学校的合唱队员之一参加了这次比赛,而且站在最前面的一排。我们个个都穿着清一色的学生蓝裤子,上衣是雪白的衬衫,系着鲜艳的红领巾。乔老师在一侧按着风琴,我们跟着琴声张着小嘴巴使劲地唱着,那认真的样子,可想而知了。记得当时还照了相的,作为纪念,我们参加了合唱队的同学每人都得到了一张纪念照。这张黑白的大照片我曾一直保存在身边,一直到1982年。但令人痛心的是,那年秋天我大学毕业回家的途中,丢失了一纸箱书籍,里面就夹着这张照片。另外还有一套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的十一卷本的《莎士比亚全集》。这套书当时很便宜,十一卷,也就十几元钱,淡绿色的封面,至今还存留在我的脑海里。这套书和这张照片的失去,至今想起来仍然让我惋惜和心疼。

“遥遥天涯边,芳草知几株。不见春风至,秋雨又满湖。”是的,岁月悠悠,逝川滔滔,该丢失的,终归是要失去,任你怎么收集和保存,也是白搭;而值得留存下来的,即使你自己不经意,无言的时间多少总会为你留存下来一点点的。就像这三十多年前的风琴声,童年时代唱出的歌声,它们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总是撞响在我的心中。风,吹不散它;岁月的巨剪,也剪不断它。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