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庐江寡妇魏谢氏遗产争议案件解析

庐江寡妇魏谢氏遗产争议案件解析

时间:2023-07-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光绪十七年,安徽庐江县发生了一件极其平常的民事遗产纠纷案,然而结局却凄凉惨厉、满目疮痍,其中酷吏杨霈霖的凶残手段,实在骇人听闻。三月,寡妇魏谢氏病殁,没有子嗣。生前从不承担侍奉赡养义务的侄子谢安东却来索要遗产,与寡妇一起相依生活的外甥张新业在勒逼之下,交出了所有的遗产单据。杨霈霖劈头盖脸地喝令被告供认吞没家产的内情。看守急忙告知家丁高发。杨霈霖坐堂,威逼张黄氏承认张咸义因病亡故,尸体免于勘验。

庐江寡妇魏谢氏遗产争议案件解析

光绪十七年(1891年),安徽庐江县发生了一件极其平常的民事遗产纠纷案,然而结局却凄凉惨厉、满目疮痍,其中酷吏杨霈霖的凶残手段,实在骇人听闻。

三月,寡妇魏谢氏病殁,没有子嗣。生前从不承担侍奉赡养义务的侄子谢安东却来索要遗产,与寡妇一起相依生活的外甥张新业在勒逼之下,交出了所有的遗产单据。谢安东见总共才值二三百元,便声称肯定还有隐匿,若不全部交出,绝不罢休。张新业反复解释再无余资,谢安东就是不信。在场的同族张咸义打抱不平,为张新业辩解。谢安东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便一口咬定张咸义为主谋,教唆张新业吞没家产。谢安东于四月二十三日,书写状词,告到县衙。

庐江知县杨霈霖贪酷暴虐,原籍江西。谢安东也是江西人,便找到江西会馆的首领王安邦,求他在知县面前帮自己说话。杨霈霖见是同乡所托,满口应承,致使案子一开始就有偏袒之见。

四月二十九日,张新业、张咸义被拘传到县衙。杨霈霖劈头盖脸地喝令被告供认吞没家产的内情。二张矢口否认,坚不招承。杨霈霖大施淫威,令衙役打张咸义手心两百下,竹板子六百下。张咸义被打得死去活来,鲜血淋漓。杨又命上挺棍,并用竹鞭抽背。张咸义虽伤痛难忍,但牙关紧咬,一语不发。

杨霈霖对张咸义无可奈何,便改严刑拷打张新业。张新业受刑不过,只得胡乱供称有钱藏在家中。次日,衙役到张家翻箱倒柜,四处搜寻,结果一无所获。杨霈霖恼羞成怒,于夜里提审张咸义,发泄怒气,从痛打嘴巴,到上光棍架、跪铁链,最后在原腿伤处再打五百竹板。行刑过后,张咸义已气息奄奄,不能动弹。

五月初二,杨霈霖见张咸义受刑过重,命在旦夕,便把家丁高发叫来叮嘱一番,然后借口会勘水利,离开庐江,去往舒城县。下午,张咸义两眼不睁,气息微弱,水米不进,眼看不行了。看守急忙告知家丁高发。高发心中有数,先把剃头匠有道找来,逼令给张咸义挑痧,然后又把差役夏安等人找来,让他们充当保人,把张咸义保出就医。夏安等人不肯,高发骂道:“你们这些奴才,难道敢违抗县太爷的指令?”并自己替夏安写好保状,令将张咸义抬上竹床,推出监狱。

夏安等人将张咸义抬出走不多久,张咸义呻吟几声,一命归天,地保赶紧到衙门报告。次日,典吏毛祥翥赶到,证实张咸义确已身亡,便按常规写具文书,请府中派人共同验尸。

张咸义死讯传来,其母张黄氏悲痛欲绝,与大儿子张咸得立即启程,上安庆府衙申诉,走了三里多路,天色已晚,便在一座庙中休息。

张母欲上告府衙的消息传到县里。杨霈霖大惊失色,亲自带差役沿途搜捕,三更时分来到庙外。张咸得急忙钻入佛龛下面躲藏,张黄氏躲避不及,被捉回县衙。

杨霈霖坐堂,威逼张黄氏承认张咸义因病亡故,尸体免于勘验。张黄氏不从,杨霈霖便令写好结状,派公差将张黄氏手按住,强行捺手印在结状上,然后赶出公堂。张黄氏回家定下惊魂,决意赴省城上控。张咸得从佛龛下出来,也径直奔省按察使衙门告状。

这时,县里已都在传,说知县杨霈霖受谢安东贿赂一千元,帮他搜罗有关遗产,从而将张咸义拷打致死等等。杨霈霖得知后,又心生毒计。六月十四日上午,杨霈霖派丁勇将轿夫谢老窝传讯到堂,一顿痛打后,要他招供是张咸义族亲张志典等人串通同义米行掌柜孙贵贤,许以金钱,唆使谢老窝到处传播谣言。谢老窝不肯作伪供,杨霈霖又喝令痛打。重刑之下,谢老窝无可奈何,只得在伪供上具结画押。

供状在手,杨霈霖下令抓来米行孙贵贤。孙的家属手足无措,到处求人说情,最后交上三百大洋,才将孙贵贤保释回家。杨霈霖疑心张黄氏上控是族人唆使,所以带兵丁又去捉张咸义的族人,将张志典等捕获。族人们对张咸义的死正愤愤不平,见知县又来捉人,怕张志典等也会被害死,便乘兵丁不备,将张志典等救出,然后一村百姓悉数逃遁。杨霈霖见状,暴跳如雷,竟然命兵丁纵火烧村子,顿时烈焰冲天,整村农舍烧为废墟。

六月二十二日,远避在外的张氏族人张墨林回村打探,一露面就被兵勇抓获,五花大绑押赴县衙。杨霈霖故伎重演,动用非刑,逼迫张墨林供认:张氏族人聚众滋事,劫夺人犯,违抗官府。张墨林受刑不过,只好诬服。于是,杨霈霖不知羞耻在书写禀帖道:“张咸义主唆吞没遗产,取保病故;其母张黄氏当堂具结,声请免验尸身;讼棍张志典唆使张黄氏无理上控,诬本县拷打致死,并收买痞棍无赖造放谣言;张志典归案后又被其族人纠众劫持”等等,连带张黄氏结状,谢老窝和张墨林的供词附后,申府报省。

兵丁们肆意抓人,并焚烧劫掠,弄得张氏一族惨遭荼毒,且全县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于是,以张兰芬为首的一群德高望重之父老,联名具折,上书安徽按察使司,将事件始末详述一遍,强调杨霈霖的凶残害民手段,百姓已无法求生,要求严惩无道官员,出榜安民。按察使嵩昆原已受理张咸得母子的双重申诉,现又接到这群父老的联名上书,便催促安庆府速查上报。安庆府复文说,庐江县在张咸义死后,“既不禀请委验,又不跟同尸亲复验,实属咎无可辞”。嵩昆见复大怒,点发文书,令速将一干人证押解到省衙,亲自复审。(www.daowen.com)

杨霈霖接到臬司指令,左思右想,横下一条心,决意与嵩昆较量一番。八月六日,杨霈霖逮捕县中刑书张甫,拿出一份写好的供词,内称“张甫与张志典托臬司衙门刑书胡家隆关照此案,许洋二百四十元,胡家隆答应包打官司。”逼迫张甫照抄一份,画上花押,然后又抓来书办陈谟,逼他承认是贿赂胡家隆的经手人。陈谟拒不承认,杨霈霖将他装入钻笼,亲笔书写封条:“断绝水米,站死示众”。陈谟的儿子见父亲如此受刑,便向知县求饶,说服父亲,伪造了胡家隆索要贿款的假信,这才算了事。

这样,杨霈霖便回复嵩昆说,臬司衙门书办受贿舞弊。嵩昆询问胡家隆,胡反复声明,绝无此事。嵩昆半信半疑,也只好将胡家隆看押起来,另一面仍坚持亲审此案,要庐江县将人犯从速押来。

杨霈霖一不做二不休,进一步扩大事端。九月初一,他跑到县衙大堂,见四下无人,点起一把火,旋即大叫大嚷:“歹徒纵火烧衙!”接着,便贼喊捉贼地大肆追查。九月初四,他把地保罗明拘传到县,逼他供认是张志典与张氏族人张长元等焚烧县衙,并号召群众谋反。罗明不肯诬供,被装入站笼。等他站得困倦,朦胧欲睡之时,杨霈霖令衙役拉出他的手指,在伪供上捺印,然后以此为据,上报臬司。

九月初九,衙役许荣、孙小下乡抓捕张长元。张长元听到风声,已逃之夭夭。许荣怕知县怪罪,便把张长元之子张盛祥拘拿回县。张盛祥妻子即将分娩,见丈夫被抓,气急交加,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虽然众人救起,但第二天就流产身亡了。

许荣与孙小押人回县,取水路上船。半夜,张盛祥磨断绳索,泅水逃逸。杨霈霖听说人犯逃跑,咬定是许荣得贿放纵,命把许荣装入站笼,严惩示众。许荣一连站了三十多天,全靠朋友暗送水饭,才得以苟延残喘。许荣又狂喊冤枉,杨霈霖便将他与站笼挪押后院马棚,派亲信看守,不许暗送饭水。至十月二十三日,许荣死于笼中。杨霈霖见许荣死了,便勒令衙役胡明等八人捏具许荣“病故”的保状。胡明等不愿具保,杨霈霖命将八人统统关押。胡明等怕也被关押至死,只得勉强在伪证上具保,将许荣殓埋。杨霈霖怕留下遗患,又用严刑逼迫孙小供指许荣收受贿赂,放纵人犯。孙小也只得依样画押。

嵩昆屡次催促将全案人犯解送省中复审,杨霈霖总以张志典等人未能归案为由,推脱搪塞。嵩昆再催,杨霈霖干脆要求省中派人前来缉查。同时,杨霈霖亲自到省,求见嵩昆,指责按察使纵容幕友,刑书受贿舞弊。嵩昆强压怒火,见杨某人把他和幕友、刑书牵入案中,便想不如暂时忍耐,静观其变。于是,嵩昆前去拜见巡抚沈秉成,以案件牵连左右,例应回避为由,请巡抚另派他人承办。

沈秉成委任安庐滁和道李寿蓉复查此案,并派候补知县吕耀轸赴庐江县提解人证。杨霈霖以主犯未抓获为由,让吕耀轸在县里等了半个多月,等把案卷逐件抽改得天衣无缝后,才把书办张甫、陈谟及衙役、地保等人叫到面前,软硬兼施,统一口供,并亲带这些有关“人证”上省投审。

到省后,李寿蓉主审此案。由于杨霈霖仍居知县一职,“人证”怕日后报复,谁也不敢说实话。此时,张咸得托人呈控,指出这些“人证”全非本案重要人物,与原案关系不大。嵩昆也写了一道禀文,说重要人证没有到场,显然是敷衍搪塞,且审案官畏惧塞责。李寿蓉本来就不大愿意审此案,见如此情形,也顺水推舟,要求回避。

巡抚沈秉成只得向朝廷奏上一本,称庐江县知县杨霈霖徇情枉法,滥用酷刑,致死人命,请朝廷定夺。亲政不久的光绪帝览奏勃然大怒,发下谕旨:“此案枝节太多,频兴谣诼。着刘坤一行提人证卷宗,解赴江宁,遴派司道大员撤底讯明,秉公议结。”

两江总督刘坤一接到“上谕”,不敢怠慢,急忙委派江苏按察使陈湜、江宁布政使瑞璋等人审讯。二人详阅卷宗后,发现原卷伪造篡改,漏洞百出,二十多名证人则慑于县官的威势,不敢吐实。为了查清真相,刘坤一奏请先将杨霈霖革职归案。光绪帝当即照准。

杨霈霖被摘掉乌纱,证人顾虑消除,才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案情迅速明朗,杨霈霖罪行昭然若揭。但这个凶恶刁奸的酷吏不甘心服罪,仍狡猾抵赖,无理取闹,但在事实面前,最终理屈词穷。

最后,刘坤一等依靠大量证据,搞清了案情,奏报朝廷。杨罪行累累,死有余辜。但是,当时法律采用“数罪并罚,从一重处”的原则,规定:“其有将干连人犯,不应拷讯任意叠夹致毙者,照非法殴打致死律,杖一百,徒三年。”官吏“怀挟私仇,故勘平人致死者,斩监候”。清廷认为,杨霈霖与张咸义并无私仇,应属前罪,而刑毙许荣,也不是“私仇故勘”,只能算做“怀疑挟忿”,同样是判处杖一百,流三千里。这样一个血债累累的残暴酷吏,只被杖一百,“发往新疆当差”,就算了结。

杨霈霖虽只是个七品芝麻官,却握有几乎不受制衡的基层司法权,控制了从调查取证到审讯判决的整个司法过程。他熟悉当时的法律,于是利用手中的权力,滥用酷刑,拷死无辜;又制造伪证,诬害百姓和属下,甚至诬陷他的上司,真是猖狂至极。其罪行比嗜杀成性的江洋大盗都有过之,然而法律却只判他“发往新疆当差”。我们看到,当时一般平民百姓,稍有片言只字之过,或因无辜牵连,就会被砍头,甚至灭族。而官员穷凶极恶到草菅人命的程度,却依然能逍遥法内。如此不公平的法律,如此不受制约的司法权力,如此残害民众的专制“法治”,居然在这块土地上延续了数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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