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望1592年出身德国贵族,1619年作为基督教传教士来到中国澳门。他学有所长,尤其在天文学方面有很高的造诣。明天启二年(1622年)进入广东,经江西北上,次年来到北京,住进当年万历皇帝赏赐利玛窦的住宅。崇祯二年(1629年)加入朝廷开设的历局,主持“西洋新法局”工作,翻译了一大批西方天文学著作,将天文望远镜安装于紫禁城中,并进行改革历法的尝试。在此期间,汤若望为崇祯帝修好了一架钢琴,还为明廷督造了二十门新式大炮,很为崇祯帝赏识。崇祯十四年,新的历书在汤若望手中诞生,送呈明廷,然而明朝很快灭亡。
清军占领北京且定都后,投降官员都得留用。顺治元年,汤若望被任命为钦天监监正(正五品),成为第一位获取这一职务的西洋人。次年,新历(时宪历)颁行全国,而且没有误差,他出色完成了钦天监的工作。顺治三年(1646年),加封太常寺少卿(正四品)。次年,主持修建宣武门教堂(南堂)。顺治八年,封通议大夫、太仆寺卿、太常寺卿(正三品)。顺治十年,赐“通玄教师”,加俸一倍,以表彰汤若望的工作成绩。顺治十四年(1657年),在南堂立碑,表彰汤的功绩。顺治十五年(1658年),赐光禄大夫(正一品)。
十余年间,每遇“天象示警”,汤若望都抓住机会向朝廷建言,要求朝廷省刑薄罚,赈恤群黎,加固边防,节制游猎,摒除奢淫等,并上疏进谏三百余奏。对于这些谏言,顺治帝认为闻者足戒,十分钦佩汤若望的学识与人品,向他学习天文物理知识,与他讨论道德、宗教和政务,特许他自由出入宫禁。汤若望是朝廷中唯一可以向皇帝直言进谏而不受到惩罚的官员,因为在顺治心目中,他已是位德高望重的良师益友。汤若望还为皇后治过病,由是顺治称他为“玛法”(满语“父亲”“老爷爷”)。一位来自西方的传教士,在一个东方帝制的古国中,受到如此破格的礼遇,这的确是一个奇迹。
不过,仇视汤若望及其西洋文化、历法的人也不少。顺治十四年,被革职的钦天监回回科秋官吴明炫上疏,妄称汤若望推测当年二月、八月不见水星,而依回法推测,二月底能从东方见到水星,八月下旬夜又能重见水星,并诬告汤若望颠倒了星宿等三大谬误。至八月,顺治帝便命有关大臣登上观察台测定,结果还是如汤若望所测:不见水星。吴明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即以“奏事诈不以实”的罪名,依律应判处绞刑,后来因获得赦免,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顺治十七年(1660年)底,一个叫杨光先的安徽歙县官生因思想保守,对当时日益流行的天主教以及声名日著的汤若望深怀不满,便上书具呈礼部,说汤若望编撰的《时宪历书》封面,不应当题写“依西洋新法”五字,举劾汤若望阴行邪教,“暗窃正朔之权以予西洋”。当时顺治尚在其位,礼部也对之置之不理。
然而,随着顺治帝的去世,这一事件发生逆转。康熙即位时年幼,由四位辅政大臣执政,其中专权的鳌拜,对保守势力十分支持。杨光先看准了时机,于康熙三年(1664年)七月又向礼部呈奏《请诛邪教疏》,再次状告汤若望等人编的时宪书上写“依西洋新法”是叫中国人奉西洋正朔。说汤若望是“借历法以藏身,窥伺朝廷机密”;以传教为名,邪说惑众,图谋不轨;以澳门为基地,内外勾结,危及社稷。归纳起来的主要罪状是传播邪教、历法舛误、谋反大逆等。此次控告的对象还包括钦天监诸官员,还有传教士利类思、安文思、翰林许之渐、太监许坤、汤若望的仆人潘尽孝、南怀仁等。(www.daowen.com)
鳌拜等辅政大臣见疏,便下令将有关人犯全部逮捕,押到礼部受审。七十三岁的汤若望在四个月前突然中风,半身不遂,口舌结塞,南怀仁便成为汤若望的代言人。经过七个多月的审理,议政王大臣会审就有十二次,其中还进行了一次日食推测与实测的较量。尽管西洋天算学又取得胜利,但议政王大臣们还是认为此案罪情重大,主要有二条:一是汤若望所进历书年限只有二百年,然而“天祐皇上,历祚无疆”。二是汤若望对某亲王安葬日期选择有误。至康熙四年三月,朝廷据此,判汤若望、李祖白(监副兼历科)、杜如预(刻漏科)、宋可成(春官正)、宋发(秋官正)、朱光显(冬官正)、刘有泰(中官正)、杨弘量(五官挈壶正)等八人凌迟处死,传教士们杖一百,驱逐出国,罢西洋新历,复用大统旧历。只待皇帝朱批“依议”后执行。
不料判决做出之际,京城接连几天发生强烈地震,接着又发生火灾,皇宫内被烧四十多间房屋,火势还蔓及至太皇太后、皇帝的寝宫。太皇太后悲愤地说:“上天示警了”,并在看到案卷奏本后说:“汤若望向为先帝信任,礼待极隆,尔等岂俱望却,而欲置之死地耶!”便下旨:汤若望效力多年,又复衰老,杜如预、杨弘量等有功,应免死,并令复议。这样的“天象示警”,使辅政大臣们也惊慌不已,加上太皇太后的旨意,只得减刑改判,汤若望流徙,其他人犯依照原判不变。太皇太后又下旨,汤若望免流徙,李祖白等四人斩首,其他传教士们释放。第二日,重病的汤若望虽被抬出刑部大狱,但当时中国最杰出的天算学家李祖白,及其四位下属:宋可成、宋发、朱光显、刘有泰,被绑赴菜市口刑场问斩。
汤若望虽免一死,也免流徙,但迫害继续。十多天后,礼部卫道士们闯入南堂,捣毁圣像,砸毁石雕。三个月后,传教士被驱逐。此后,汤若望又被勒令从南堂迁出,被抬到东堂。第二年的七月,汤若望在东堂逝世,终年七十四岁。
此后,杨光先当上钦天监监正,还找来吴明炫当他的监副,两个酒囊饭袋狼狈为奸,后天文推算屡屡出错,终被革职议罪。这位卫道士曾声嘶力竭、泣血涕陈:“宁可使中国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国有西洋人。无好历法,不过如汉家不知合朔之法,日食多在晦日,而犹享四百年之国祚;有西洋人,吾惧春挥金以收拾我天下之人心,如抢火于积薪之下,而偶发之无日也。”像杨、吴之类迂腐守旧的士大夫,在当时中国政坛与社会中随处可见。他们盲目排外,夜郎自大,反对科学……逐步成为一种时髦的社会思潮。它不仅导致了几起冤狱,更悲哀的是,这一思潮严重阻碍中国的现代化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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