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官场倾轧,与宦官专权、厂卫横行、奸臣当道紧密结合在一起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诬陷。
府衙搬迁,魏观“造反”案 洪武七年(1374年),苏州知府魏观,仅因将低洼狭小的府衙,迁回到原张士诚王宫遗址内,就被同僚诬告有异心。似乎在旧王宫遗址上重修府衙,就意味着造反,要做张士诚第二,其逻辑显然十分荒谬。朱元璋令御史张度审理。张度为迎合皇帝的心理,居然判处魏观死刑。辞官不做且才高气傲的高启为该府衙新房的上梁庆典而撰写的《上梁文》中有“虎踞龙蟠”等套话,便被作为有异心的旁证,也坐罪腰斩,时才三十九岁。文士王彝因为给魏观写过一些应时文章,而受株连罹难。奸臣们利用皇帝忌讳的一些言行进行诬告,常常能够得逞,可说是诬告的一大诀窍。
御史互劾入狱案 正统十二年(1447年),南京副都御史周诠与十三道御史因互相弹劾攻击而被全部逮捕入狱,可谓一件典型的官场倾轧案。周诠在掌管南京粮食储运公务时,曾被一些御史奏劾有贪污暴虐诸罪,因此怀恨在心。等到执掌南京都察院大权时,他便对手下御史吹毛求疵,横加责罚。御史范霖、杨永、刘炜、卢祥、尚等人不堪忍受而联名上疏,攻击周诠的不法之行。周诠也上章反击,终被一起下狱。周诠在狱中心脏病突发而死,于是有关部门要追究其他御史的责任。范霖、杨永作为首犯被定死罪,其余或被贬降,或被流放。杨永因心中愤愤不平死于狱中。范霖最后虽得宽宥,但出狱不久也去世。御史有纠督百官之职,但他们却互相攻讦,以致造成如此惨狱。
“刘绵花”造谣诬陷案 弘治二年(1489年),内阁大学士刘吉因屡遭御史汤鼎、庶吉士邹智、中书舍人吉人、主事李文祥等言官的弹劾,心中愤恨,便唆使心腹党羽诬告诸言官交结朋党,自我标榜,诋毁朝廷。他还编造谣言称:寿州知州刘既木曾送白金给汤鼎,且写信说,梦见一个骑牛人几乎坠落,是汤鼎用手挽住,才没有倒下,汤还手持五色石引牛上路。人骑牛谓朱,乃国姓。内中的含义是,国家将倾覆,幸亏汤鼎用力扶持,才引皇帝走上正道。刘吉编造得有鼻子有眼,很像那么一回事。结案判刘既木问斩,后减死,流放海州(今江苏灌云县);汤鼎流放肃州(今甘肃酒泉县);吉人削籍为民;邹智、李文祥诸人都被远贬。
刘吉为人狡黠,善于经营,虽常为言官所攻,却能数兴大狱,将许多攻击自己的官员逮捕入狱判罪,致使一些官署为之一空。朝野恐惧,对其侧目。刘吉居内阁十八年,竟不为言官所动,人称“刘绵花”,以讽其“耐弹”。
徐经、唐寅科考案 徐经,字直夫,出身书香门第,是徐霞客的高祖,弘治八年(1495年)中举。唐寅,字伯虎,苏州秀才,书画大家,弘治十二年乡试一举夺魁,得为解元。二人此次入京会试,先拜见了此次主考官、礼部右侍郎程敏政。入试两场刚毕,流言蜚语已满京城,传富家子徐经向程敏政贿买试题。给事中华昶上奏朝廷。孝宗令程敏政停止阅卷,听候审查,并将已经初选的卷子由另一主考官李东阳等进行复核。程敏政、徐经、唐寅以科场舞弊的嫌犯被关进监狱,严刑拷问。
然而,经李东阳等复核完,程敏政初选取唐寅为第一,而徐经贿买试题一事,经几番拷审,并无确凿证据。最后,此案以各打五十大板草草结案。主考、礼部右侍郎程敏政被免官,诬告人给事中华昶降职,徐经、唐寅因拜见主考官而被革除举人资格,不准再参加科举考试。程敏政出狱后,因忧愤发病而死。
此案内幕到底如何?一说据《明史·程敏政传》载,是礼部左侍郎傅瀚欲夺主考之位,而令华昶诬奏,属于冤案。一说徐经确实贿买试题,考试作弊,牵连唐寅。总之,此案中唐寅最为无辜,被连带一同下狱受刑。最后,唐寅被剥夺会元资格,终身不得再考入仕,并罚到浙江为吏。唐寅拒绝为吏,只得放浪江湖,开始了他落魄而又传奇的后半生。
黄勋诬告刘士元案 武宗是个浪荡好色的皇帝,一些佞臣便迎合其需要,乘机大肆敛财,还诬告正直官员。如指挥黄勋以进奉为名,大肆搜刮科敛。巡按御史刘士元对他进行弹劾。黄勋忌恨,便诬告刘士元在皇帝驾到前,令百姓把闺女都嫁出去,把妇人都藏起来。武宗一听大怒,派人把刘士元捆来,亲自讯问。当时正在野外,没有刑罚工具,就以柳树杆当杖打了四十下,刘士元差点被打死。杖后,武宗又用囚车载刘士元回北京,下到诏狱。一起下狱的还有知县曹俊等十余人,最后都遭贬谪。
《大明律》对诬告的处罚比前代加重,规定:“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流、徙、杖罪加所诬罪三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交犯人财产一半,断付被诬之人。至死罪所诬之人已决者,反坐以死。”诬告反坐相当严厉。然而当时官场中各种诬告案仍层出不穷,尤其是奸臣的诬陷迫害手段,简直是肆无忌惮。如武宗时佞臣、左都督江彬,奉命前去镇压农民起义,过蓟州时,居然把一百姓家二十几口人杀了,诬作义军,以冒功请赏。典膳李恭见武宗荒嬉无度,就草疏规劝,并在疏中指斥江彬的罪行。江彬知道后,趁李恭还没有把奏疏送上,就将李逮捕下狱,诬害致死。
严嵩干儿赵文华陷害他人案 严嵩有个干儿子赵文华,与其干爸狼狈为奸,是个陷害他人的老手。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东南倭寇猖獗。总督张经招募兵马,率军御敌。由于张经一直看不起通政使赵文华的为人,因此赵就诬劾张经纵寇不击,坐失良机。哪知疏奏刚上,张经就在江浙一带打了个胜仗。赵文华不甘心,居然指鹿为马,冒功请赏,说此仗是自己与巡按胡宗宪指挥军队取得的战绩。朝廷信以为真,竟诬张经“作战不利”,判处死刑。赵文华又诬劾浙江巡抚李天宠,推荐胡宗宪取而代之,而李天宠也随之被处死。赵文华就此取得督察军务的官印,然而很快由于指挥失误,军队溃败。赵又把战败的责任推给苏松巡抚曹邦辅,曹被判充军戍边。(www.daowen.com)
第二年,因吏部尚书李默与严嵩在用人问题上意见相左,赵文华又开始罗织李默的罪状,最后找到李默在部试选人时以“汉武、唐宪……晚节用匪人而败”为题之事,指为谤讪当今皇上。疏劾奏上,世宗看了大怒,把奏章批给礼部和三法司议罪,随后嫌所议罪名不称自己的意,便直接将李默送入锦衣卫镇抚司拷问,并下诏以“臣骂君”罪,加等处斩。哪知李默经受不住毒刑折磨,已病死狱中。
赵王自杀,儿子中伤官府案 嘉靖四十年(1561年),赵王朱厚煜上吊自杀。当初,赵王族人犯法,官府曾将其逮捕治罪,有人说赵王为此而怨恨至死。其实外界传得更沸沸扬扬的是,赵王之死与其儿子成皋王朱载垸和王妃张氏有关,应该说赵王的死因与后者有关更合情理。朱载垸相当恐慌,为摆脱自身的嫌疑,便马上向朝廷上疏说:“是府县官衙威逼父亲致死。”皇帝下令法司审查,最后竟将彰德知府傅汝砺流放,通判田时雨处死。藩王自杀而拿地方官作替罪羊,时人都认为是桩冤案。
首辅张居正害人害己诸案 诬陷也不都是奸臣的专利,有些正襟危坐、道貌岸然之辈,为了自己的利益权威,也会用这些极不光彩的手段来对付政敌。万历四年,御史刘台上疏弹劾首辅大臣张居正,指出张居正自从驱逐了首辅高拱之后,擅权专令,作威作福,排斥异己。如给事中陈吾德因一句话冒犯就被贬往外地,郎中陈有年因一事与其有争议就被赶出朝廷。同时大用亲信,受贿纳馈,生活奢侈,住宅宏大……张居正见疏大怒,以不出理事和辞职要挟皇上。神宗只得将刘台逮捕,下到诏狱,并杖打一百,削籍为民,流放边地。张居正仍不解心头之恨,嘱咐属下诬告刘台巡按辽东时有贪赃行为。刘再被流戍广西充军,其父、兄等亲属也一并坐罪。刘台走至浔州(今广西桂平县),不久便暴死。
学者顾钧秉性刚直,讲学无所避忌,批评达官贵人,在给大学士徐阶、张居正的书信中“有所指斥”,引起张居正等人的不满。张令官府将顾钧逮捕入狱,诬以“私盗官舟”的罪名。顾钧在狱中三个多月,受尽折磨,学生帮他凑够“退还”的官舟钱,才得以出狱,流放福建邵武。十年后,顾钧学生何心隐,办“萃和堂”乌托邦团体,因抗税被捕,后充军贵州。出狱后,何心隐曾到京城拜访张居正,因言语不和,不欢而散。张居正大权在握时,下令禁毁天下名贤书院,禁止讲学。何心隐办宗族学校耗尽家财,致力乡村教育,并作《原学原讲》指责张居正,大力提倡讲学,为张居正所不容,张示意地方官府加以迫害。何心隐在湖北讲学时,遂被湖广巡抚王之垣投入大牢,诬以“妖党”罪名,在狱中被杖毙。
给事中余懋学上疏弹劾张居正被革职为民。御史傅应桢上疏论事为余懋学叫屈,被严刑拷打后发往定海充军。张居正为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遇父丧而不辞官守孝,引发所谓的“夺情”案。翰林院编修吴中行、翰林院检讨赵用贤、刑部员外郎艾穆、刑部主事沈思孝、新科进士邹元标,分别奏疏弹劾。张居正不但不回避,反而依仗皇帝权势对五人实施残酷廷杖。五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终身残疾,两人革职,三人充军。此事触犯众怒,又有一些官员,甚至布衣为其鸣冤,也往往被迫害致死,可谓斩尽杀绝。张居正死后,御史江东之评价张“才太高,性太拗,权太专,心太险”,可谓恰如其分。
张居正在政界精明老到,应付自如,讲究权谋,镇压反对派官员心狠手辣,堪称一流政客。在生活上,他妻妾成群,沉迷女色,奢侈豪华。道德上的瑕疵也可间接说明他不可能是腐败社会体制的改革者。在家乡建造太师豪华府第,耗资二十万两白银,朝廷拿出一笔内帑,还有官员出资纳贿。京师的官邸,壮丽不减王府。他出行的三十二人抬大轿,豪华之极,被人称为同斋阁的步辇。张居正家被抄时,抄出黄金七千余两,白银十余万两,还有玉器、宝石一批。这数字虽比不上严嵩、冯保,但张居正并非世家大族出身,明朝官俸又极薄,皇上所赐有限,他接受贿赂的事是不言自明的。张居正当权时,诸子皆登上第,因权势关系得之,遂使科场风纪大为窳坏,权贵子弟纷纷仿效,竞相猎取功名。
张居正专权超过了限度,成为凌驾于皇帝之上的权臣,犯了大忌。年幼的皇帝在一忍再忍下,终于发出猛烈的反击。权高振主,遭到皇帝的忌恨,往往成为宰相的悲剧,张居正也不例外。张居正暴病身亡后,反对派的发难得到皇帝的支持。他们纷纷落井下石,乘机报复,群起而攻之。张居正在万历初期当了十年首辅,执掌朝政,厉行图治,风光耀眼。然而病逝才数月,即遭弹劾,次年削官夺秩,家产籍没。长子受不了酷刑折磨而自杀,兄弟与次子流放,家人困饿而死十余人,悲惨至极。
思想家李贽被害案 李贽,福建泉州人,号卓吾。二十五岁乡试及第,历任南京国子监博士、礼部司务、南京刑部主事、云南姚安知府等职。四十三岁时弃官,从事著述二十余年,著有《初潭集》《焚书》《藏书》《续藏书》等。由于思想异端而激进,引起保守派官员和士人的仇视。户部尚书耿定向发动门徒,以“左道惑众”的罪名,对李贽进行驱逐和迫害。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又有人以“大伤风化”的罪名,想押解李贽回原籍。年届七十的李贽斗志愈老弥坚,丝毫不放在心上。万历三十年,七十六岁的李贽遭到礼部给事中张问达的弹劾。其无中生有的诬陷,使李贽下狱。神宗下诏:“李贽敢倡乱道,惑世诬民,便令厂卫五城严拿治罪。其书籍已刊未刊,令所在官司,尽行烧毁,不许存留。如有党徒曲庇私藏,该科及各有司访奏来,并治罪。”李贽无法忍受这种卑鄙、公然的陷害,以自杀作为最后的抗争,以身殉自己的学说。
温体仁诬人“逼父杖母”案 崇祯年间有个奸相温体仁,因当面被庶吉士郑鄤指责而怀恨在心,居然诬陷郑鄤借扶拈神仙的判词“逼父杖母”。事实是郑鄤父亲养有婢妾,母亲待之严苛,其父庇妾杖母,与郑鄤没有关系。由于没有证据,温便找来儒生许曦作伪证。岂知许才二十四岁,怎证二十五年前之事?虽情理荒唐,不足为凭,郑的叔父也上疏诉冤,众官员更认为无证而不足信,连锦衣卫法官也直言为郑申辩。然而崇祯帝还是相信奸相之言,以十恶不赦罪,处郑鄤磔刑。黄宗羲为此叹道:“从来缙绅受祸之惨,未有如公者也。”
利用京察,打击异己 明代官场,党派纷争严重,各党派往往利用“京察”的机会,作为排挤异己,打击政敌的手段。所谓“京察”,就是政府每六年对官员进行考核的制度。凡在京察中被罢黜的官员,终身不复起用,因而各党派都恨不能置对方于罢官的境地。常常是哪一派主持京察,对立派官员就被大量斥逐,下次位置若颠倒过来,再进行大肆报复。在这种无情、混乱的倾轧中,被无辜贬逐、冤屈黜谪的官员为数不少。朝政发展到如此腐败的境地,冤狱也就司空见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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