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奸臣辈出,陷害忠良之冤案层出不穷。
王钦若诬洪湛受贿案 王钦若为宋真宗所宠信的佞臣,前寇准案中已略述及。此人虽相貌矮小,然智数过人。
咸平中期,王钦若任贡举考官。河阴考生任懿来京科举,住在僧人仁雅的居舍内,而仁雅熟悉的僧人惠秦与王钦若很有交情。任懿便和惠秦商定,拿三百五十两银子贿赂王钦若。然而王钦若作为考官已住进贡院,不得随便出入接见朋友。惠秦只有再托熟人,写好字条去见王钦若的妻室李氏。李氏见字条后,便一口答应,并派家奴祁睿带一些饮食日用之类物品进到贡院,向王钦若告之此事。老于世故的王钦若命祁睿要尽快将银子拿到手。
考毕发榜,任懿果然榜上有名,便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连答应的银子也没有交付。后来,只得由仁雅写信到河阴催促,任懿才把约定的银子交来,而书信恰恰给河阴百姓常德方看到,便向御史中丞赵昌言揭发此事,昌言再上报朝廷。御史台接到案子,很快把已任临津县尉的任懿和家奴祁睿等要犯逮捕下狱。
祁睿本来是亳州一名小吏,虽跟随王钦若有段时间了,但名籍仍隶属于亳州,所以王钦若狡辩道:“当初我知贡举之时,祁睿还没有来家中做事,僧人惠秦也没有来过我家。”宋真宗对王钦若正相当宠信,自然不疑,便令诸臣在太常寺另设法庭审理此案。
审讯中,任懿说自己妻子的兄长张驾认识的是另一位考官洪湛,并且自己与张驾曾一起去拜谒过洪大人,还说开始时,只是拿银子交给二位僧人,并不知道该银子要交给哪位知贡举官员。口供显然是有人教唆而编造的,这时张驾已去世,虽死无对证,但只要仔细审,这种口供还是会漏洞百出的。祁睿一口咬定并不知情,王钦若家中奴仆也都说不认识惠秦。这样,王钦若受贿的证据好像一样也不存在了。而洪湛当时并不在京城,等他出使陕西赶回来时,案子已草草审毕上报朝廷了。
最后判决洪湛削去官籍,流放海南岛,而王钦若竟然无罪。官府派人去洪湛家中搜查罪赃,一无所获,只得拿了洪湛家几件银器送入官库。其实就连这几件银器还是洪湛前些天从别处借来用的。
洪湛被莫名其妙地诬有赃罪,且流放海南,自然悲愤异常,抑郁成疾,很快病殁于流放地。许多人都知道洪湛是冤枉的,但王钦若有权有势,人们都不敢说什么,就连主审法官也不敢揭根究底,而听任奸臣颠倒乾坤,嫁祸于人。
范正平诸人被控案 范正平乃北宋名臣范仲淹之孙,大臣范纯仁之子。哲宗绍圣年间,曾任开封县尉,因抵制蔡京随意掠夺平民的产业,而与蔡京结怨。后蔡京任相执政,便诬控范正平随便篡改其父范纯仁的遗书,又告李之仪所写《纯仁行状》中虚构妄载宦官蔡志明传皇帝与皇太后对范纯仁有器重赏识之旨意。朝廷便令范正平、李之仪、蔡志明到御史台立案受审。经刑讯逼供,范、李二人都受不了重刑,违心认罪。唯独蔡志明不肯认罪,他指出当时圣旨的底本俱在,可以查实。后来,使者从宫中确实查到了有关圣旨,而范纯仁的遗书也被找来,证明此案系蔡京诬告,不能成立。然而,朝廷仍判范正平流放象州(今广西象州县),李之仪流放太平州(今安徽当涂县)。在此案审理过程中,范家还被官府逼死十余人。如此冤情大白的狱案,朝廷不追究诬告者的罪责,反而仍判被冤者徒刑。可见奸臣当道,哪有什么天理、国法。
蔡京大兴苏州钱狱 章乃已故大臣章楶之子,兄弟七人均为地方官,为官都还清正,而蔡京却因与章楶有隙而想陷害其子。一次,据传章在苏州得到他人私铸的铜钱几大罂。蔡京得到这一消息,便叫人诬告章和苏州百姓郁宝等人私铸钱币。朝廷派开封府尹李孝寿、御史张茂直审理此案,株连逮捕了上千人,强迫他们承认犯了私铸钱币罪。审讯中虽用重刑拷死了许多人,但几个月下来也没结果。蔡京嫌结案太慢,又派御史沈畸与萧服去重审此案。沈畸到苏州后,当天就进行审讯,结果将查无实据的七百多人无罪释放,并上奏朝廷,要求为此案彻底平反。蔡京知道后大怒,降了沈畸三级,贬为信州酒税监官。另派御史孙杰去审理,孙杰根据蔡京的意思,罗织罪名。最后判章削去官职,籍没家产,刺配沙门岛,接着又对其兄弟、侄子十余人判处降黜、流放诸刑。章氏一门尽被蔡京陷害。
此案审理中,奸臣可随意调任法官,法官可随意刑讯杀人,又随意结案判决,这与其说是在审理案件,不如说是奸臣在玩弄“法律”。
宋徽宗用蔡京为相,在朝中迫害大臣,又用朱勔等人以“花石纲”为差,在民间巧取豪夺。凡寻常士庶之家,其有一木一石稍堪玩赏,便率兵入内,用黄封表识,指为贡品,令该家老小仔细护视,静待搬运,期间稍有不谨慎,贡品有损,便加以大不敬之罪名。到了发运的时候,若贡品体积很大,必拆房毁墙,辟一大道,恭迎而出。士庶略有怨言,就鞭笞交下,惨无天日。因此民家若有一物,都以为不祥,唯恐毁之不速。若不幸走漏风声,为官府侦悉,便硬指藏宝不献,勒令交出,还要加以罪名。官府还往往进行摊派,使中产之家破败,贫民之家卖儿鬻女,若再无法提供所需,便至入狱。苏、杭民间罹此大难,且冤无可诉,苦不胜言。
欧阳澈、陈东被杀 南宋初,朝廷又出两位投降派奸臣黄潜善、汪伯彦,专门排斥忠良,打击爱国志士。抚州布衣欧阳澈,为人慷慨耿直,满怀报国激情。北宋末年,欧阳澈曾三次上书,陈划保国战策,甚至想出使金营,解救康王赵构(即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年),当高宗罢免抗战派大臣李纲,而任用奸臣黄、汪之际,欧阳澈又来京上书,论李纲之不可罢免,及黄、汪之不可用,并请高宗率军出征,击败金军,以雪国耻。
陈东,镇江丹阳人,由贡举入太学,为人豪迈正直,敢于当众指斥蔡京六贼,无所畏惧,遂成为学生领袖。宣和七年,陈东率太学生伏阙上书,痛斥蔡京六贼,要求朝廷严惩。次年,他又领太学生伏阙上书,痛斥李邦彦、张邦昌等人的卖国行径。建炎元年,陈东又上书褒忠斥奸,有关内容与欧阳澈不谋而合,当然大大激怒了黄、汪之流。
一天,高宗正在为欧阳澈上书中提到的宫廷之事不高兴,黄潜善乘机进谗言,认为应当将欧阳澈斩首示众,并说:“最好连陈东也一起杀,保不定什么时候他又要煽动风潮。”高宗表示同意。八月二十五日,两名爱国志士被同时绑赴市井问斩。市民闻听,无不流泪。
如此滥杀、迫害忠义爱国之士,高宗朝可谓之最。如士人张伯麟在太学题壁:“夫差,尔忘越王之杀而父乎!”讥讽宋高宗向杀父仇敌称臣,于是被判杖脊,刺配海南岛。编修官胡铨贬谪时,官员陈刚中、王廷珪和张元幹分别以诗词相赠,其中有称赞胡铨为大丈夫等激昂语句,结果三人都遭迫害,陈刚中死于流放地。文士吴师古因为刊印胡铨的上书,被流放编管,死于罪籍。李柔中上书历数秦桧罪状,企图营救胡铨,被送大理寺,死于狱中。
李纲屡遭贬黜 李纲是两宋之交时的名臣,曾指挥东京保卫战,勇却金兵,却遭奸臣构陷,屡遭贬黜,壮志未酬,忧郁而死。(www.daowen.com)
李纲,福建邵武人,字伯纪,政和二年中进士,走入仕途。李纲在任监察御史时,上疏言事触犯上司,被贬为起居郎。李纲依然上书论事,又被蔡京指责“所论不当”,贬为南剑州沙县监税。但李纲的勇气得到许多人的肯定,迁太常少卿。钦宗即位,任李纲为兵部侍郎、亲征行营使,指挥东京保卫战。靖康元年二月,金兵刚退,投降派又加诬陷。李纲被调充河北、河东宣抚使,离开京师。八月,又以“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李纲被充军至建昌军(今江西南城),悲愤南下。十一月,北宋灭亡。
建炎元年(1127年)六月,高宗即位,李纲被任命为宰相,然只有七十五天,一系列抗战措施还未取得多少成效,便在投降派的攻击下被罢免。此次罢免引发各界强烈反应,尤其是太学生们的请愿运动。虽然很快被镇压,但这也加剧了黄潜善等奸臣对李纲的进一步陷害。李纲先谪往杭州,再次贬往鄂州,次年又被贬至澧州(今湖南澧县),最后贬放到海南岛万安县。李纲度过了多年的贬谪流放的生活,空有报国之志。绍兴二年(1132年),李纲被召回任湖广宣抚使,年底再遭猜忌罢官。绍兴五年,李纲再任江西安抚制置使。然秦桧当权,李纲无所作为。五年后,李纲在忧郁中病逝。
秦桧是宋朝最著名的奸臣,为相十九年,干绝丧尽天良之事。除上述岳飞、赵鼎、胡铨诸案外,还制造了无数的冤狱,下面再举几个重要案例。
李光之狱 李光于绍兴八年拜参知政事,起初并不反对秦桧议和。后来秦桧削夺诸将兵权、撤回淮南防线,并在朝中结党营私,败坏朝纲。李光遂起反对,直至在高宗面前痛斥其“资弄权柄,怀奸误国”。秦桧知道后大怒,开始对李光恨之入骨。秦桧在家中楼阁上,悬榜书醒目地写上他最仇恨的三人名字:赵鼎、胡铨、李光,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不久,李光在秦桧党羽的参劾下,被不断贬谪,最后流放琼州(今海南岛)。儿子、亲属也都被秦桧罗织罪名,开除官籍,入狱刑拷,判罪流放,直搞到家破人亡。
李光之狱还株连了官员胡寅、吴元美、宗泽子宗颖等人。胡寅上书批评高宗失政,讥刺投降派,并与李光通书信,讥讪朝政等罪名,被流放新州(今广东新兴)。吴元美也以讥毁大臣、悖逆不道等罪名被除名,送容州(今广西容县),死于贬所。
王庶之狱 建炎初,王庶知延安府,累立战功,迁兵部尚书、枢密副使,因反对议和,言辞激烈,触犯秦桧而被贬出朝廷,接着又被秦桧党羽弹劾而罢官回乡。绍兴十三年,御史胡汝明又迎合秦桧之意,诬告王庶诽谤朝廷。王庶被贬往道州(今湖南道县)安置,不久便死于贬所。数年后,二子右承务郎王之奇、王之荀也被秦桧党羽弹劾心怀怨恨、诋毁朝政,分送梅州(今广东梅县)、容州(今广西容县)编管。
郑刚中之狱 郑刚中任川陕宣谕使时,与金交涉地界。金欲尽取陕西六州,他力争不从。郑刚中后迁四川宣抚副使,治蜀颇有政绩,因不赞成秦桧的某些主张,触怒了秦桧,被罢官贬谪。其后郑刚中又被罗织罪名,如贪污巨款之类,被流放封州(今广东封开县)。封州知州赵成之为迎合秦桧之意,对郑刚中百般刁难。郑刚中很快被折磨致死,其儿子、家人、门客也被秦桧关进监狱,拷打刑讯,直至家破人亡。
洪皓之狱 洪皓出使金国,被扣留十五年,饱受苦难,节义凛然,名闻天下。绍兴十二年,他回到南宋,任徽猷阁直学士,议政得罪秦桧,且泄露出秦桧在金营做俘虏时的一些秘密,被秦桧爪牙弹劾,罢去官职。不久,洪皓又被诬告在《松漠纪闻》等作品中有“欺世飞语”,再被责授濠州团练副使,英州(今广东英德县)安置,被流放到广东最南端的荒蛮之地,在那里煎熬了九年,最后在徙居袁州的路上,死于南雄州。《宋史》谓皓“惟为(秦)桧所嫉,不死于敌国,乃死于谗慝”。
南宋中后期的奸臣有韩侂胄、史弥远、丁大全、贾似道诸人,个个阴险毒辣,作恶多端。赵汝愚贬死及伪学逆党案之后,冤狱仍连绵不断。
华岳之死 华岳是一名武学生,因上书指斥韩侂胄专权渎政、贿赂公行、豢养心腹、窥视社稷,被逮捕下狱,直到韩侂胄被处死,才得以出狱,重返武学。后考试及第,华岳任殿前司军官。
宋宁宗时,由于皇位继承人赵竑对史弥远的胡作非为深恶痛绝,必欲贬谪之。史弥远便勾结后宫皇太后别立宗室子赵昀(即宋理宗),而将本该嗣位的赵竑改封济王,最后逼济王自缢而死。此时,华岳见史弥远擅权胡为、排斥忠良,便计划除去史弥远。不料事情泄露,华岳又被捕入狱,以乱议大臣的罪名被杖死于临安东市。
上疏诸案与贾似道害国 许多官员因上疏为济王鸣冤而得罪,被落职流放。如大理评事胡梦昱被发配象州(今广东象州县)羁管,到象州后不久便病死。
宝祐六年(1258年),太学生陈宗、刘黻、黄镛、曾唯、陈宜中、林则祖等六人,伏阙上书,指斥奸臣丁大全专横跋扈,遂被送崖州(今海南岛)诸地编管。
开庆元年(1259年),风流太师贾似道拜相执政。左丞相吴潜曾上书论丁大全等误国,与宋理宗产生矛盾。贾似道利用这一矛盾,将吴贬谪循州(今广东龙川县)。吴潜至循州两年而病亡。贾似道又尽逐其左右官员,随即大权独揽,开始为所欲为,搞乱朝政。
为应付财政危机,贾似道滥发“关子”、“会子”(纸币),并限定占田面积,多余一律强买入官。百姓深被其害,有不从者,即陷以狱。如“包恢知平江,督买田。至以肉刑从事。”(《宋史·贾似道传》)。太学生叶亦愚、萧规、叶李等上书,痛斥贾似道害民误国之罪行,均被发配漳州诸地。而许多官员“小忤意辄斥,重则屏弃之,终身不录。一时正人端士,为似道破坏殆尽”。
宋理宗、贾似道君臣在国家危弱的状况下,竞相以奢恣享乐为事。贾似道日与美妾、门客寻欢作乐,且酷嗜宝玩,“人有物,求不予,辄得罪。”把整个朝廷搞得乌烟瘴气,官吏争相纳贿,贪风大行。士大夫黄震指出,当时不但民穷、兵弱、财匮,且士大夫无耻。宋代奸臣之所以会层出不穷,且如此肆无忌惮地迫害忠良,关键还在于有真宗、徽宗、高宗、宁宗、理宗之类的昏君、暴君在为其撑腰,或者说两者狼狈为奸。“今天下大势如江河之决,日趋日下而不可挽。”南宋就在这样腐朽没落中,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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