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皇室内部矛盾,主要是在宋初太祖与太宗的兄终弟及时有所反映。期间,小弟赵廷美趟枪,演绎出一幕冤案。
早在宋太祖建国之初,其母昭宪太后病势日重,自知不起,便把儿子太祖匡胤和大臣赵普召至榻前。太后先问匡胤:“你登上皇位已一年有余,可清楚之所以得天下的原因?”太祖呜咽抽泣着不能言对,太后坚持要儿子回答。匡胤随口答道:“这完全是依赖祖上和母后的积德余庆。”太后摇摇头,认真地说:“不对,实在是周世宗使幼儿做皇帝,主宰天下。倘若周朝有年长之君,天下哪里会到你的手中。”太祖知道,母后是指陈桥兵变,强迫周幼主禅位之事,便点头称是。太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百岁之后,当传位给弟弟光义,国有年长之君乃社稷之福,你当牢记。”太祖泣不成声地回答:“一定听从母后的教诲。”接着,太后要赵普当面记下此遗嘱,今后儿孙不可违约。赵普便于榻前挥笔写下誓书,再收藏于金匮之中,命有关宫人谨密掌管。按太后和太祖的本意,太宗光义也须将皇位传给弟弟廷美,再由廷美传给太祖之子:赵德昭、赵德芳。如此一直保持年长之君在位,赵家江山才能得以永固。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宋军荡平北汉再北上攻辽,却被辽军打得大败。溃逃中,军中一时不见太宗。大臣疑太宗已蒙难,谋立德昭为帝。未成事实,太宗安然返回,闻知经过,心中愤懑异常。归朝后,德昭请太宗论功行赏。太宗不待侄儿语毕,居然怒目斥责道:“战败回来论什么功?行什么赏?待你为帝时,再行赏未晚。”德昭郁郁退回宫中,越想越恼,越恼越悲,一时想不通,竟然拔剑自刎而亡。过了一年多,其弟德芳也病殁。兄弟双双辞世,都年仅二十有余。秦王廷美见此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常对人说:“太宗有负兄恩。”此话传入太宗耳中,一班小人再添油加醋,谓秦王骄恣跋扈,将有篡位阴谋,不得不防。太宗本有疑心,如此一来,兄弟间的猜忌日渐加深。
卢多逊,博学多谋,太祖时颇得信任,屡迁官爵,至拜参知政事(副相)。多逊与宰相赵普不和。赵普随太祖南征北战,立过汗马功劳,如今位极人臣,常常利用权势展建宅居,干些营利的勾当,还庇护违法谋利的下属官吏。卢多逊在朝中每每揭其短,赵普自然相当忌恨。多逊老父亲也曾在官场沉浮,深知其中三昧,时已退休在家,听说儿子与宰相赵普为仇,不禁长叹道:“赵普是开国元勋,小子无知,轻诋先辈,将来恐不能免祸。”
不久,有人上告赵普属下不法之事。太祖甚怒,欲拟旨严办。在太子太师王溥的力救下,赵普方得解脱,但也被贬官,出守河阳,其属下官吏下御史台治罪。
太宗即位之初,卢多逊拜相执政。赵普也上表自诉忠节,得准回京,改授太子太保这一虚衔。卢多逊仍多方阻毁。赵普居京数年,郁郁不得志。妹夫侯仁宝也被卢多逊奏调边陲,权知邕州(今广西边境)。不久,仁宝战殁边事。赵普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儿子赵承宗官知潭州(今湖南长沙),因娶京城官员之女,来开封完婚。未满月,多逊又奏遣承宗归任。赵普敢怒不敢言。二人至此积怨成仇,彼此恨之入骨,不共戴天。
一天,太宗忽然想起召见赵普,以皇位传承之事探问。赵普深解其意,奏对道:“自夏禹至今,只有传子的公例,太祖已误,陛下岂容再误?”一语正中太宗下怀,心中遂下决断。不几天,赵普再度拜相,并进封梁国公。先前,秦王廷美的官爵班位在宰相之上。此时,赵普以旧勋大臣,再登元辅,廷美也只得屈居其下。赵普仰仗太宗的信赖与依托,权势一时更胜太祖当年。赵屡次讽言卢多逊引退。多逊虽觉不安,终不肯就范。赵普便只有伺机行事了。(www.daowen.com)
太平兴国七年(982年)三月的一天,风和日丽,宫中金明池、水心殿落成,太宗准备泛舟往游。突然,有官员告发:秦王廷美欲于此时行刺皇上;若不得手,再诈称病于府第,候太宗车驾临省,再行作乱篡位。太宗听罢,大怒道:“朕尚强壮,秦王何性急乃尔!”遂下诏罢去廷美的开封府尹官职,出为西京(今河南洛阳)留守。为掩人耳目,太宗还赐给御弟裘衣、犀带、银钱、绢彩诸物品,差枢密使曹彬代皇上给廷美饯行,同时贬降一批属于廷美心腹的官员。把可能要继承皇位的弟弟打发到洛阳去之后,太宗的这块心病才得以舒缓。
此事一发,赵普知道正是报复卢多逊的大好时机,因为平时多逊与秦王的关系不错。赵普派人暗中访得一些事情后,便上奏报说,卢多逊曾遣属官交通秦王府,常以中书机要密告,且令属下传言“愿宫车(指太宗)晏驾,尽心事大王(指秦王)”,廷美也回告:“卿言正会我意。”并私赠多逊弓箭等物。太宗览奏章后,立即下诏将卢多逊以及有关属官、秦王府小吏数人逮捕入狱,命翰林学士承旨李昉等官员组成特别法庭,严加审办。案犯很快招供服罪,多逊也有口难辩。法官们结案具状奏上,太宗再召文武百官集议朝堂。太子太师王溥等七十四位大臣联名奏议,要求严惩不贷。最后,朝廷下诏:削夺卢多逊官爵,并同亲属一起流放崖州(今海南岛);有关属官、秦王府小吏数人即斩于都门外,籍没家产,亲属也流配海岛;其他凡与廷美、多逊有关系的皇亲国戚、下属官员,大都受到贬黜。
赵普已除卢多逊,见秦王廷美仍在洛阳,觉得应一不做二不休,再度加罪谪之,以防死灰复燃。他唆使知开封府李符上言,谓廷美虽已谪居西京,但仍不思悔过,怨恨不已,应徙流远郡,以防他变。太宗见奏,正求之不得,遂降诏贬廷美为涪陵县公,流放房州。房州位于今湖北房县,已远离京师开封,然而太宗仍命地方官日夜监视。廷美行动不得自由,忧悸成疾而亡,时年三十八岁。次年,卢多逊也病卒于海南岛,终年五十二岁。
宋太祖之死已有烛影斧声的传说,即太宗有弑兄夺位之嫌疑。太宗即位后,太祖长子德昭因遭疑忌而被迫自杀,次子德芳虽说病殁,其实也死得不明不白,加上此案中廷美被贬死房州。太宗长子楚王元佐与廷美关系不错,受此事刺激而发狂,竟纵火烧宫殿。这一连串事件,大约不是孤立的。再从整个案子的发展过程中的种种迹象来看,与其说是廷美如此性急,而干出阴谋行刺太宗以抢夺帝位的傻事,还不如说是太宗急于要除掉这位将继统大业的皇弟,以便能使帝位让子孙一脉单传,而亲自导演了这桩诬害亲弟的冤狱。而丞相赵普作为这桩冤狱的协助者之一,又乘机除掉了一个政敌,收获也不小。
然而,史书上记载的却是宋太宗胞弟赵廷美抢班夺位,自取灭亡。此事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冤狱的痕迹,宋太宗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而史官们作为其御用工具,也出色地完成了有关使命。可见中国史书的可靠性,是要大打折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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