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宣扬曾说:“人类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始终伴随着性和美的意义的演变。在任何时候,身体性感和美感的内容及其表现形式,都伴随着社会文化的变迁而发生变化。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人类有不同的身体性感和美感,也就有不同的文化内容和形式。”[42]作为集中体现权力话语的承载体,女性身体可以视作是社会变迁的风向标,女性美的标准的变迁及其在社会空间(包括物理空间和虚拟空间)的形象变化,为我们透视社会的进步提供了一个极佳的窗口。
女性身体的外在呈现和包装,看似是孤立的女性个体行为,实际上是一种在社会多重力量合力打造的群体性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着社会的某种需求。清末民初,在报纸、画报、电影等现代传媒的图解及示范之下,无论是身体、气质,还是服装、妆容,中国女性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现代美,可以视为是初具消费社会特点的中国社会的一个重要侧面,是急剧现代化转型的中国的重要缩影之一。
在彼时中国女性美的变迁过程中,新兴的电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1928年有文章称:“电影院里最有魅力的却是在闪烁的银幕上出出没没的艳丽的女性的影像。悲哀的眼睛,微笑的眼睛,怨愤时的眉毛,说话时的嘴唇,风吹时的头发,被真珠咬着的颈部,藏着温柔的高耸的胸膛,纤细的腰线,圆形的肚子,像触着玫瑰的花瓣的感觉一样地柔软的肢体和它的运动,穿着鸽子一样小高跟鞋的足。银幕是女性美的发见者,是女性美的解剖台。……全世界的女性是应该感谢影戏的恩惠的,因为影戏使她们以前埋没的美——肉体美,精神美,静止美,运动美——在全世界的人们的面前伸展。”[43]在过去封建社会,中国女性的身体不仅被遮蔽在包裹严密的服装下面,还被隐藏在庭院深深的家庭之内,成为两千年来的一个不可触及的禁忌之地。而借助电影这一现代科技手段,女性的身体、表情、神态和气质都被无限放大,女性的美获得了最为详尽的描述。第一次,中国女性身体的性感和美丽被如此细致地呈现在民众面前,传统禁锢中的女性身体逐渐被接受和欣赏,为中国民众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审美领域。(www.daowen.com)
尽管对女性身体的大肆呈现有商品化、物化女性之嫌,社会上有关女性美的标准的界定也体现出男权意识的影响,但是女性在社会中的可见度大大提高,女性所受的关注与日俱增却是无须辩驳的事实。电影的真实属性以及特写、蒙太奇等手段将将抽象的观念意识转化为具体可感的视觉形象,其塑造的女性形象与当时社会上流行的女性解放和独立思潮紧密互动,不但积极地反映、呈现还同时引导、推动着女性身体观念和实践的发展演变。在这些刚刚迈出封建时代的女性身上,既体现着传统文化的熏陶,又散发出现代气息的招摇,保守与开放同处、含蓄与前卫并存的气质或许只有那个时代才有。彼时大银幕上的女性身体成了中国人体验和想象现代性的反应场,也成为现代女性和现代中国的标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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