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无产阶级可以说,它的科学是由这两位学者和战士创造的,他们的关系超过了古人关于人类友谊的一切最动人的传说。
——列宁,1895年9月7日
每一个伟大的男人背后都站着一个伟大的女性,用这句话来赞扬马克思和燕妮是不够的,因为对于马克思来说,这个伟大的男人背后除了站着一个伟大的女性之外,还站着一个一生只把自己当作“第二小提琴手”、才德兼备拥有伟大人格的朋友——恩格斯。
1895年9月7日,列宁在为恩格斯逝世所写的纪念文章《弗里德里希·恩格斯》中动情地写道:“欧洲无产阶级可以说,它的科学是由这两位学者和战士创造的,他们的关系超过了古人关于人类友谊的一切最动人的传说。”列宁接着写道:“自从命运使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相遇之后,这两位朋友的毕生工作,就成了他们的共同事业。”[5]
马克思和恩格斯是因为共同的朋友鲍威尔兄弟认识的。鲍威尔兄弟是马克思柏林大学时期的朋友,他们是青年黑格尔派的活跃分子,卢格、费尔巴哈也都曾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这些青年人把黑格尔的辩证法当作社会批判、宗教批判和政治批判的手段,并以此同唯心主义的黑格尔体系(老年黑格尔体系)决裂。马克思在1841—1842年常常参加青年黑格尔派组织的聚会,他以自己雄辩的口才和广博的知识赢得了不少赞誉和好评。那时候的青年黑格尔学派分化剧烈,鲍威尔兄弟越来越醉心于空洞的哲学思辨,为了批判而批判,并且把批判当作推动社会进步的决定性力量;费尔巴哈则开始从宗教领域用唯物主义改造黑格尔精神思辨的唯心主义体系;卢格开始激烈地批判普鲁士政治制度;施蒂纳转为无政府主义者。当了报社编辑以后,因为越来越受不了不着边际又毫无用处的批判,马克思决定同青年黑格尔派决裂。1842年10月,因为马克思出色的工作才能,他被破格提拔为《莱茵报》主编,他常常行使主编权力拒绝鲍威尔兄弟及柏林“自由人”学术组织成员“废话连篇”的稿件并因此得罪了他们。所以1842年11月,当恩格斯找到马克思并自我介绍是通过鲍威尔介绍来《莱茵报》编辑部慕名求见时,马克思对他并不会产生什么好感。
从学术圈来看,恩格斯并不是柏林大学(和任何一个大学)的高才生,他只是个自学了几年的学术爱好者,虽然也用笔名发表了一两本小册子,但说起来确实只有中学学历,马克思几乎从来没有听过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名字。这场初次见面,后来被恩格斯总结为“十分冷淡的初次会面”。
虽然第一面见得不成功,但有才能的人总是不会缺少相互吸引的机会。
1843年底,恩格斯给马克思担任审稿编辑的《德法年鉴》投了两篇稿件,其中一篇名为《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的稿件,马克思看到这篇稿件后,重新认识了这个只有中学学历的恩格斯。后来,马克思高度评价了恩格斯的文章,并认为这是政治经济学领域“内容丰富而有独创性的著作”;在《德法年鉴》上也发表了马克思的两篇稿件,《〈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和《论犹太人问题》,恩格斯在收到出版了的《德法年鉴》后认真读了这两篇马克思的作品,他也深深被马克思的才华和独特的学术气质所吸引。
这样的两个年轻人,因为一本只出版了一次的名为《德法年鉴》的德文期刊相知相惜,几乎同时完成了从唯心主义向唯物主义,从革命民主主义向共产主义的转变。正所谓志同而道合。
1844年8月,恩格斯经过巴黎时同马克思再次见面,马克思热情邀请他一起写一本著作,彻底清算青年黑格尔派主观唯心主义思想,并论述历史唯物主义思想,这本著作便是《神圣家族,或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驳布鲁诺·鲍威尔及其伙伴》(The Holy Family,or Critique of Critical Criticism—Against Bruno Bauer and Company)。为什么取这个名字?神圣家族指的是什么?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像鲍威尔兄弟及其志同道合者,自己把自己放在人民群众的对立面,他们贬低群众、脱离社会实践,只是高高在上地宣扬纯粹理性批判,殊不知:哲学的抽象说教是根本不可能让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空洞的批判无法看到蕴藏在物质生产和人民群众中的巨大的社会改造性力量。
这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开始影响世界的第一次合作。此后,他们的合作相伴一生。
让很多人感动的是恩格斯数十年如一日对马克思物质生活上无私的帮助,但其实在恩格斯身上最伟大的品质,却并不是他的慷慨。恩格斯的才华和潜力不亚于马克思,但是他低调、谦逊,始终愿意站在马克思身后,并随时准备为了马克思伟大的理论事业,付出自己所有的心血、时间、智慧和健康。而且,恩格斯最初也是冲破了家庭巨大的阻力才能与马克思一起共事的,此处引述他1844年在巴黎第二次与马克思会面之后写给马克思的两封信的片段,让大家感受一下24岁的恩格斯当时为了“干革命”所面临的来自家庭的阻力有多大!
1844年11月19日恩格斯在致马克思的信中写道:
很明显,我现在还不能去(巴黎投奔马克思);否则就会同全家闹翻。另外我在恋爱,这件事我也得先有个了结。
1845年1月20日恩格斯又写了一封信给马克思,倒了一肚子苦水:
由于我妹夫的劝说和我父母的愁眉苦脸,我不得不决定再一次去试试做生意,而且【……】天前已在商行做了些事情,指望恋爱能获得成功,也是我决定这样做的原因,可是,我刚开始工作,就感到厌烦了,做生意太讨厌,巴门太讨厌,浪费时间也太讨厌了,而特别讨厌的是不仅要做资产者,甚至还要做工厂主,即积极反对无产阶级的资产者。这种讨厌的情景,我曾大致看到过,而在我老头儿的工厂里待了几天以后,它重又展现在我的眼前。我的确曾做过这样的打算:我做生意,只能以我觉得合适的时间为限,然后我就随便写一些违反警方规定的东西,以便能冠冕堂皇地被赶出国境;但是,甚至这个时候我也忍耐不到了……一个人身为共产主义者如果不从事写作,或许还可以在表面上充当资产者和做生意的牲口,但是,如果他既要从事大量的共产主义宣传,同时又要做生意和搞工业,那就不行了。我已经受够了,复活节我要离开这里。还有这个彻头彻尾地信仰基督教的普鲁士家庭里的沉闷生活,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长此下去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德国庸人,并把庸人习气带入共产主义运动……[6]
同马克思一起研究人类解放理论,从事革命工作,是恩格斯喜爱的,但也是他的家庭所极力反对的。只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恩格斯当时并没有办法完全脱离父母的掌控,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物质条件上。但后来,恩格斯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当他和马克思的事业缺少经费的时候,他就主要去经商赚钱;当他们钱够用的时候,他就多搞搞学问、写写书,所以恩格斯在社会上的生存能力是远远高于马克思的,一生既能赚得了钱(数额在当时可以算比较巨大了),也能兼顾做好学问。
马克思对这种无奈的安排曾经感到万分愧疚,他对恩格斯说:
我希望,并且坚信,再过一年我会成为一个不愁吃穿的人,能够根本改善我的经济状况,并且终于又能站稳脚跟。没有你,我永远不能完成这部著作。坦白地向你说,我的良心经常像被梦魇压着一样感到沉重,因为你主要是为了我才把你的卓越才能浪费在经商上面,使之荒废,并且还要分担我的一切琐碎的苦恼。[7](www.daowen.com)
1860年,恩格斯40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四年后母亲拿出一笔巨款(大约1万英镑)让恩格斯入股父亲生前和朋友开的股份公司,公司当时经营得不错,每年能有20%的分红,靠着这份比较稳定的分红,恩格斯得以维持自己和马克思全家的生活开销。但是,一个被那么多工人阶级追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在实际生活中却又靠企业经营和资本红利生活,听起来总有点儿别扭,所以恩格斯在1869年就退出了这些股份。他用得到的钱在伦敦买了两套房子,自己住一套,送了一套给马克思,马克思才真正拥有了稳定的居所。
所有的这一切付出其实都非常艰辛,这是恩格斯长达半个世纪的努力和牺牲,他长期忍受着过于真实的理想与现实的分裂:
我最渴望不过的事情,就是摆脱这个鬼商业,它耗费时间,使我的精神完全沮丧了。只要我还在经商,我就什么也不能干;尤其是我当上老板之后,负的责任更大,情况也就更糟了。如果不是为了增加收入,我真想再当办事员。无论如何,再过几年我的商人生活就要结束,那时收入就会减少很多很多。我脑子里老是在转,那时候我们怎么办呢?[8]
在1883年马克思逝世之后,恩格斯用自己余生大部分的时光来整理马克思的手稿,完成了浩瀚的《资本论》第二卷、第三卷的编撰、校对和出版工作,他捍卫马克思主义,领导第二国际,思考新的时代出现的新问题,直到1895年8月5日因病逝世。
恩格斯没有子嗣,原本他指定自己的遗产继承人是马克思,但马克思去世得比恩格斯早,所以恩格斯去世前,就把自己遗产的相当一部分给了马克思的两个仍在世的女儿劳拉、艾琳娜和马克思长女小燕妮的孩子们。恩格斯不仅是伟大的无产阶级理论家,更是一个在人格、情操上无比高尚的人。
人在一生不同的阶段,可能遇到在这个阶段来说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事业伙伴,但是难得的是,人在一生中绝大多数的时间所拥有的最好的朋友和最好的事业伙伴,居然是同一个人!
马克思有恩格斯这位挚友,可谓幸运至极,正所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我们不禁在想,马克思一生为穷人代言,他自己也过得比较拮据,这算人生之憾事,但是另一方面,他又非常幸运地拥有好妻子、好朋友、好头脑,能让他在学术领域攀临绝顶,这也许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道理吧。
其实,马克思并不会把此生过得富裕体面当作自己的人生追求,否则他绝不会走上一条这样的路。在现实中,马克思确实是因为有了燕妮和恩格斯,才敢在最艰苦的理论研究中一直有底气立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却还能保持威风凛凛的姿态。
你们说,这样的马克思难道不是非常幸运的吗?
【注释】
[1]高放:《既是伟人又是凡人的马克思——评介新出版的〈马克思传(插图本)〉》,《文汇读书周报》2008年2月15日第7版。
[2]弗·恩格斯:《在燕妮·马克思墓前的讲话》,《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45页。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631页。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42页。
[5]《列宁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88页。
[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9-30页。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56页。
[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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