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祥
人过三十,乡思也熟了。
走过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走进幽幽静静的深巷,走向老屋。
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静谧与深沉。灰墙斑驳、门环脱落,两扇裂缝褪色的黑门严严地关着,等待着乡音敲开。
阴湿的天井、石板浸透丝丝凉意,连夏日的阳光也吻不着潮湿的石板。是我儿时“鼠目寸光”还是我今天“见多识广”?儿时眼中巨大的天井、高大的老屋,今天却显得那么矮小,正如佝偻的父亲。天井里栽花、养鱼、打弹子的孩子就是我吗?永远长不高的花、养不大的鱼,只有我长高了,飞远了。
进入老屋,一股柴火烧成的灶灰味扑鼻而来,四壁被烟熏得漆黑。我出生的第一声啼哭就诞生在这里,而这里再也没有我的户口。(www.daowen.com)
我的童年是倚着二楼的小窗长大的。全家十口人拥挤在两间窄小的老屋里,说是二楼,其实是父亲用了木梁把老屋隔成二层,铺上木板,楼下做饭放杂物,搭木梯上楼而卧。从楼上小窗放眼望去,俯视全村屋顶,有“一览众山小”之境。那是一幅优美的风景画。层层青砖瓦房,那淡蓝淡蓝的炊烟,像姐姐的长辫子,天亮梳一遍,正午梳一遍,傍晚再梳一遍。村前那条幽长幽长的山路,把我的思绪伸向远方,路的尽头是什么?每当我寂寞之时,常托腮窗前遐想。
童年的趣事,总是萦绕着我,使我总有丝丝莫名的情愫。年关,父亲将装满鞭炮的竹篮高悬在老屋熏黑的木梁上,那便是我兴高采烈的希冀。麻雀成群地在老屋的土墙里筑巢,受小伙伴怂恿,我找来钉锤与竹竿,咚咚上楼,敲开土砖缝,将鸟蛋一一掏尽,把对对恋鸟赶出家门。直到今天,我才懂得,老屋其实如人一样,与大自然是那样地和谐相处,给我的回忆是那样的温馨丰盈。
离开老屋是在1980年代初,父亲在异地山坳里盖起了六间宽敞的新瓦房,村民们羡慕不已,搬出老屋时,家人异常兴奋,而我却有种失落感,我悄悄地敲着老屋的墙壁,想听见熟悉的回声。但欢乐的童年再也回不来了,我带走的是搬家具时的一些旧物,一枚绿锈斑斑的铜钱、几颗麻麻点点的玻璃弹子,还有一颗象棋子——马。
如今,三个哥哥已将父亲盖的新瓦房拆了,矗起了三栋小洋楼,父亲也住进了真正的楼房,我也在遥远的城市拥有自己的亮堂套居,老屋仍寂然无声地站在那里,我是老屋的“客人”了。当我携妻儿来时,左邻右舍用陌生的面孔惊疑地打量着我,孩子们更是“笑问客从何处来”,他们不知道我是从这老屋走出来的。
人人都有老屋,老屋永远只是故乡的代名词,只能给每个从老屋出来的人留下美好回忆,不能成为漂泊他乡的创业者的永久归宿。正如那枚掉在地上写着“马”字的棋子,时时想着,明天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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