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忽必烈决策江南征战,大宋朝廷毫不知情

忽必烈决策江南征战,大宋朝廷毫不知情

时间:2023-07-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忽必烈在上都为征伐江南布局,远在临安的大宋朝廷却浑然不知。于是,她命人叫来董宋臣。董宋臣没有答话。董宋臣吃了一惊。虽然前往淮扬董宋臣不过随口一说,但谢道清启用苏顺,他不免黯然神伤。董宋臣想来想去,唯有投靠贾似道方能立于不倒。近大半年来,董宋臣频频向贾似道示好。善于察言观色的董宋臣已从贾似道的脸色变化中揣摩出传言恐怕并非捕风捉影,末了,还是恭恭敬敬道。

忽必烈决策江南征战,大宋朝廷毫不知情

忽必烈在上都为征伐江南布局,远在临安的大宋朝廷却浑然不知。

对于新帝赵禥来说,每天每宿都快乐无比。登基未久,赵禥就接二连三地充实后宫,除皇后全氏外,新纳了杨氏、胡氏、俞氏等,其中尤以杨氏最佳。杨氏为恭圣皇后(杨桂枝)兄长杨次山的四世孙,为人贤惠,知书识礼,且容貌不输恭圣。然而赵禥还不满足,命董宋臣又从宫女中挑选出一批姿色较佳者轮换侍寝。赵禥智力低下,却性欲盛炽,最高峰一宿能御幸三十多名嫔妾。夜里淫乐,白日大睡,宫里人等不敢放声说话,一律屏气敛息,走路踮着脚步。

赵禥登基后,朝会大废。经常是大臣们黎明来到朝殿,久候圣驾不至,然后内侍宣诏,说圣上身子欠佳,今日不朝。日子长了,大臣们也纷纷告假。

偶尔,在皇太后的督促下,赵禥临朝一回,也不过是走走样子,天子无精打采,臣工们无心奏事,最后草草罢散。

皇帝形同虚设,苦了皇太后谢道清。

谢道清虽然不临朝,但大小事务均归拢到慈元殿处理。有时候早起便批阅奏章,直至深夜。

有一天,御药院勾当官从楚州购药回来,向谢道清禀报,说在扬州听人讲,真州军营发生了血案,死者全是虏人。

谢道清听了吓一大跳:“虏人?真州什么时候来虏人了?”

“具体情况小的不知,”勾当官回道,“小的在想,真州军营的虏人会不会是蒙古使团?”

谢道清恍惚想起几年前有个内侍叫李忠辅的,曾说过有蒙古使团拘押在真州军营。此事一度沸沸扬扬,最后竟闹到先皇那儿,结果不了了之。于是,她命人叫来董宋臣。

“太后召见小的有何要事?”董宋臣老了,两鬓一片斑白。

“卿是大内旧人,昔日管府库的有个李忠辅可还记得?”

董宋臣眨巴着眼睛道:“太后……问李忠辅做什么?”

“老身犹记,当年李忠辅曾说,真州军营拘有虏人的使团……”

“太后说的是六年以前的事儿,六年前,李忠辅说真州一家酒坊收到过虏人的会子。后来小的派人察访,却没有找到那家酒坊。”董宋臣明白了。前日御药院勾当官从淮东采药回京,必定是又听到了有关蒙古使团的音讯。

“那家酒坊呢?”

“说是搬走了。”

“竟有这等奇事?后来呢?”

“后来……李忠辅就遭到了举劾。”

“虏人南下,必有大事。两淮制司没有道理加于囚禁。”谢道清沉吟片刻,缓缓说完,望着董宋臣。

董宋臣没有答话。这些年,关于蒙古使团被拘的传言不断,不少人说蒙古国使团是为通好而来。

“老身以为,宫里应该派人再访淮扬。虏人遣使我朝,这是大事,必须查清。”谢道清双眉颦蹙,目光深邃,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声音骤冷,“此行不得知会政府,也不得惊动沿途郡守。”

闻言,董宋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得知会政府,也不得惊动州县官吏,太后是要密访。而密访显然是对贾似道、李庭芝以及宰执大臣的极不信任。

“内省中有谁可以担此重任?”谢道清问道。

“小的……小的……愿意走一趟……”董宋臣吃了一惊。

谢道清将头一摇道:“卿一把年纪了,让苏顺去吧。”

苏顺是太后的贴身内侍,年纪轻轻便升为了殿头。虽然前往淮扬董宋臣不过随口一说,但谢道清启用苏顺,他不免黯然神伤。回到内侍省,董宋臣召来御药院勾当官,问罢情由,便陷入了沉思。

先帝赵昀在位四十年,董宋臣始终侍立左右,从一名小黄门升至都知,其恩宠无人可比。在先帝晏驾的那一刻,悲痛伴随着张皇滔滔而至,董宋臣拜倒在地,放声号啕。他的滚滚泪水既饱含着对先帝的缅怀和追思,也挟裹着对未来的无助与恐虑。董宋臣清楚,这么多年来他凭恃先帝的庇佑树敌太多,一旦先帝不在了,极易遭人弹劾。

皇城中人最能辨识利害,何况董宋臣自幼身在宫廷,耳濡目染了太多的构陷与倾轧。他很快发现,随着先皇晏驾,朝中大权分为了三份:荣王握有禁军,太后掌管朝政,贾似道把持军务。董宋臣攀不上太后,更无法攀上荣王,剩下的就只能结交贾似道了。

董宋臣与贾似道原本没有嫌隙,是因为贾似道得到了先皇的宠信才引发了董宋臣的妒忌。当年,李忠辅说真州囚有蒙古使团,董宋臣推波助澜,是想借机整垮贾似道。谁知贾似道毫发未损,李忠辅反而身败名裂。

如今时过境迁,先皇不在,新帝智弱,皇权旁落。董宋臣想来想去,唯有投靠贾似道方能立于不倒。近大半年来,董宋臣频频向贾似道示好。现在,太后派人暗查蒙古使团,明显对贾似道生出了疑忌。倘若淮东真有蒙古使团被拘,贾似道的结局肯定比吴潜还坏。扳倒贾似道不足惜,可董宋臣不愿意看到荣王一家独大。

贾似道不能倒,董宋臣在心底默默念叨。贾似道若是倒了,自家们遮荫的地盘就小了。想到这里,他叫来一个贴身小黄门,命其赶赴后乐园给贾似道下了一道宴请的帖子。

早早地,董宋臣便来到西楼,要了一间临江雅座,专等贾似道到来。西楼位于钱塘江畔,天高云淡,又是一番景致。

贾似道没有拒绝董宋臣的邀请,一见面便拱手道:“下官来迟,让中贵人久等了!”

“不迟,不迟。”董宋臣赶紧起身唱了个大喏,然后请贾似道入座。

对于今日之约,贾似道也是踌躇再三。既然先皇已经驾崩,以往的恩恩怨怨便没有必要继续再纠缠,何况董宋臣仍是宫中大珰。

待贾似道坐下,小二端上酒菜,董宋臣道:“小的今日宴请贾公,无歌班女乐,请贾公见谅。”

贾似道说:“中贵人客气了。下官并非酒色之徒,有话请直言。”

“往日对贾公多有不敬,小的赔罪了。”董宋臣斟满酒,言讫连饮三盅。

贾似道见董宋臣为自己赔礼,一时不知何意,口里说着,“中贵人有何罪?言重了,言重了。”

各人又饮几盅酒,董宋臣压低声音告诉贾似道,说太后得到消息,有虏人在真州被杀,怀疑是传言中的蒙古使团,拟派苏顺过江暗访。

闻言,贾似道已是神情大变。

“小的以为,此事固为风闻之说,还是知会贾公的好。”善于察言观色的董宋臣已从贾似道的脸色变化中揣摩出传言恐怕并非捕风捉影,末了,还是恭恭敬敬道。

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了!如果蒙古使团人员被杀的消息泄露出去,不说按律治罪,朝野内外的唾沫都可以将自己淹死。贾似道已经觉察到了内心的震撼,他竭力镇静着自己,也将酒盅斟满道:“中贵人一番美意,下官十分感荷。下官今日也自罚三盅,以示薄惩。”

董宋臣愣怔道:“这……这如何使得?”

“有何使不得?”贾似道三盅酒饮罢,呵呵一笑。

董宋臣随即也咧开嘴“嘿嘿”笑了。

从西楼出来,贾似道打了个寒噤。真州军营血案发生的时间不长,暗访难免有迹可察。回到府邸,贾似道命人召来翁应龙。

翁应龙听罢大惊失色。

贾似道阴下脸,咬着腮帮道:“苏顺断不能前往淮扬!”

“这个应该不难。”翁应龙道。

但认真一想,却是非常不易。苏顺为太后所派,既绑不得,也困不得,更杀不得。贾似道在书房踱步,忽然停住,继续阴着脸道:“阻止暗访,唯有苏顺为我所用。”

翁应龙仰着脸问:“苏顺是太后近侍,恩宠无比,如何为自家们驱使?”

贾似道盯着翁应龙,声音低沉道:“是人就有软肋。只要找出了苏顺的软肋,就能将其制服。”

苏顺是常州人,父母经营米铺,家境倒也殷实。苏顺读州学时,江南粮食年年歉收,朝廷和籴波及米铺。朝廷先是当场付款,渐渐变成延期支付,最后演变成无限期拖欠。苏顺家的米铺规模不大,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几年下来便被迫关门。

米铺倒闭害苦了苏顺。当时苏顺正读州学,与常州城乐营中一个名叫红袖的歌妓打得火热。红袖年方十七,比苏顺小两岁。苏顺禀告父母要为红袖脱籍,起初父母同意了,可乐营将开价一万,且不要会子,苏顺的父母哪里拿得出一万贯铁钱?苏顺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富商之子丢下一张银票,将红袖领出了乐营大门,万念俱灰的他一气之下进宫做了内侍。

转眼十年过去了,苏顺因乖巧得到了谢道清的喜欢,由小黄门做到了殿头。殿头官品不高,却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在皇城内,就连董宋臣这样的内殿高官也忌惮几分。

因是暗访,苏顺只能悄悄地离开京城,搭乘的也是一艘私船。从乌篷船解缆驶离临安码头的那一刻起,苏顺便绷紧了神经。

十年间苏顺只在阿妈病故后回过一趟常州,不是他不能回,而是不愿回。常州是他的伤心之地,只要一想起来就心口发堵。

临安至常州四百多里水路,乌篷船朝行暮宿,第五天常州城便遥遥在望了。苏顺吩咐船家不用停泊,补充食品待赶到丹阳再说。可突然间船家喊肚子痛,需要找个郎中瞧病。

没奈何,船只好泊在常州城下,但苏顺没有下船。第二天,船家的病情仍无起色。待到第三天傍晚,苏顺实在打熬不住了,在船家的劝说下登岸散心。

时令进入了秋季,堤柳正在黄叶,草木也失去了春夏季节的葳蕤。有风吹来,苏顺打个寒噤,想起往事,不觉清泪潸潸。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苏顺的身边驶过。车帘敞开着,一位年方二八的女子冲他嫣然一笑。苏顺仿佛被人猛抽了一鞭,震住了。

直到马车驶出老远,苏顺才回过神来。红袖?坐在马车内的女子莫非就是红袖?仿佛鬼使神差,苏顺撒开双腿,一路尾随。

约莫追了半里地,只见马车驶进了一座大院。苏顺近前一看,院中有一楼,门楣上大书着“翡翠馆”三个字。苏顺再一次惊住了,当年与红袖相识,就是在这翡翠馆里。未加思索,苏顺直入馆内。

坐落在运河边的翡翠馆是常州最有名的酒楼,经常出入翡翠馆的不是当地权要即是商贾名流。此时夜幕降临,翡翠馆内华灯初放,无数衣着光鲜的俊男靓女穿梭其间,笑语喧哗,丝弦悠扬。

有小二迎上前来,问苏顺道:“客官一共几位?”

苏顺想都没想将一把碎银子塞进小二手中,道:“你只需告诉我刚才那位小娘子姓甚名谁,进了那间阁子。”

小二眨了几下眼皮,将碎银子塞入怀中,低声道:“客官说的莫不是红袖?”

红袖?真是红袖?苏顺差点没叫出声来。

小二嘻嘻一笑道:“红袖可是我们这儿的行首。”

苏顺急忙道:“敢烦哥儿置备一间上等阁子,在下欲请红袖一叙。”

“这个……”小二颇显为难,“美人能否应承……实在难说……”

苏顺掏出一锭小银放在小二手心,央求道:“万事由小哥儿周全。”

当小二将名为红袖的歌姬领到苏顺面前时,尽管此红袖非彼红袖,但苏顺并没有失望。因为眼前这位红袖,与记忆中的红袖模样太像了。

“小姐年方几何?”苏顺问道。

“十七。”

十七?!也是十七!世间事竟然如此巧合!

苏顺又问道:“小娘子可否为在下歌吟一曲?”

“不知客官要听哪支曲子?”

“易安居士的《如梦令》。”

红袖清了一下嗓子,唱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苏顺再一次惊住了,他认识红袖就是因为李清照的这支《如梦令》。在以后的交往中,这支《如梦令》苏顺百听不厌。而眼前这位女子,竟与记忆中红袖唱得不逊分毫。

“奴家能为客官再唱一曲么?”红袖笑问道。

苏顺点头。

“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春渐远,汀洲自绿。更添了、几声啼鴂。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这是姜夔的词曲。据传,有一日姜夔携酒春游吴兴(浙江湖州),于太湖间遇一画舫,画舫中的歌女酷似昔日恋人,于是引发怀旧之情,写下了这首千古名词《琵琶仙》。

“又还是宫烛分烟,奈愁里,匆匆换时节。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荚。千万缕,藏鸦细柳,为玉尊,起舞回雪。想见西出阳关,故人初别。”

苏顺愣住了。眼前这位红袖吟唱姜夔的《琵琶仙》有何寓意?莫非此红袖为彼红袖的化身?词曲消散了半天,他仍在怔怔地发呆。

“是奴家唱得不好吗?”红袖妩媚道。

“不,”苏顺一颗心在剧烈跳荡,“小娘子唱得实在是太好了!”

苏顺请小二去码头告诉船家。他住在翡翠馆中,什么时候船家病愈了,来人叫他。

在翡翠馆,苏顺住了两天。两天里,苏顺没有迈出翡翠馆暖阁一步。然而,当苏顺第三天早晨起床,榻下一汪黑血,血泊中横卧着一具女尸。他“啊”的一声大叫,当场吓了个半死。

翡翠馆迅速报官,一大群捕快闻讯而至,不由分说将苏顺缚至州院。狱官随即升堂鞫问:“来人报上姓名,家住何处,所犯何事?”

苏顺虽说贵为当今皇太后的内侍殿头,但这次出京办差太后有旨,不得泄露身份,谁知未出江南地界便惹下了人命官司。

“小……小人姓张,家住……家住钱塘……来……来常州访友……”苏顺结结巴巴回道。

狱官一拍醒木,喝道:“叵耐贼厮!明明是常州口音,竟说自己为钱塘人。”

“我……”苏顺怔住了,临安十年,乡音未改。

“仵作报告,死者名叫红袖。”狱官又道,“你与红袖有何冤仇,为何要置人于死地?”

苏顺叫屈道:“小人与红袖无冤无仇,断不会杀害红袖,请官人详查!”

“你没有杀害红袖,那你房间的烛台为何满是血污?”狱官拿出烛台,只见烛台血迹斑斑。

红袖为何死于他的床前,他也说不明白。苏顺只是记得,连日来与红袖谈笑甚欢。倦了和衣而卧,醒来继续饮酒,或听红袖唱曲。昨日也是困倦了和衣睡去,醒来后便发现红袖卧在血泊之中。

“看来不动大刑,恐难说实话。”狱官大叫道,“来人,刑具伺候!”

立马间拥上一群狱卒,如狼似虎般地执住苏顺,按倒在地,挥杖便打。苏顺哪里受得了这等皮肉之苦?没几下即大喊道:“我招,我招。”

“既如此,详细道来。”狱官命狱卒停手。

苏顺清楚,他若不亮明身份,极有可能会命丧常州,便对狱官道:“小人求见崔宣奉,望官人成全。”

常州知州名叫崔安,宣奉是其官品。当年推行公田法,崔安为官田所一名低级官吏,由于回买公田有功,很快便擢升为一方大员。苏顺虽然与崔安不熟,但在这常州地面,他只能向崔安求助。

起初狱官不信,几次欲动大刑,禁不住苏顺一再哀求,才派人飞报州衙。

崔安正在官厅坐等消息,见苏顺求救,不禁与翁应龙相视一笑道:“丞相可谓料事如神!”

来到州院,苏顺一见崔安如见救星,大叫道:“宣奉救我!”

崔安详视一阵,佯装惊讶道:“这……莫非是苏殿头么?”

“正是小的。”苏顺十分尴尬。

“苏殿头怎么沦落到了这般境地?”崔安又问。

苏顺叹道:“一言难尽!”

崔安吩咐狱卒发还衣物,待苏顺穿戴整齐,引入后堂,挥退众人,皱起眉头对苏顺道:“殿头如何来到常州?又如何在翡翠馆杀死了歌妓红袖?殿头有所不知,那翡翠馆与贾丞相有些干系,若是闹到贾公那里,怕是连皇太后也保不了殿头!”

“太后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说有蒙古使团前来议和,被两淮制司拘于淮扬。自家这是奉了太后密旨,前往淮东察访。”苏顺垂头丧气,不得已只能如实道来。

崔安又道:“如此说来,殿头是官差?”

苏顺摇头道:“哪是什么官差?太后有旨,沿途不得停留,也不得张扬。”

“这……这这……”崔安为难道,“这如何是好?”

“望宣奉救我!常州是宣奉的地面,宣奉若不援手,小的必死无疑!”苏顺扑通一声跪下。这是实话。既然苏顺出京是奉了太后密旨,察访蒙古使团便是一件犯忌的事,一旦泄密,当事者不可能生还。

崔安沉吟半晌,缓缓道:“依下官看来,要救殿头也不是太难。”

苏顺已顾不得身份,连连叩首:“万望不吝赐教!宣奉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不忘!”

“不须如此,请殿头起来说话。”

苏顺重新坐下,一脸卑谦地看着崔安。

“那红袖为翡翠馆家妓,当以安抚翡翠馆为要。而翡翠馆与贾公有关联,殿头若要安抚翡翠馆,便去不得淮扬。”

“这个……恐怕不成。”苏顺摇头道。

“有何不成?”

苏顺道:“暗访蒙古使团是太后交给小的使命,小的岂能辜负?”

“既如此,下官便没法援手。”崔安面色骤然森冷,说完起身欲走。

“等一等!”苏顺痛叫一声,讷讷道,“小的……依了宣奉!”

“既是依我,就得按我说的去做。”崔安听罢复又坐下,脸色却仍然阴着。

“万事由宣奉做主。”苏顺说完,垂下头颅。

“可不得反悔。”

“……不得反悔。”

崔安道:“你暂且在府院住下,我替你前去说合。这红袖非你所杀,而是身患暗疾,醉酒致死。只要翡翠馆不做追究,州院自做病故了结。如何?”

“好,好,好!”苏顺如鸡啄米一样点头。(www.daowen.com)

“待我结了凶案,殿头便回京复命。说淮扬并无蒙古使团被羁,所谓蒙古使团被杀属于传言……”

苏顺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崔安,想起临出京前那天晚上的情景。

那天他刚躺下,忽然太后相召。来到太后书房,时辰已过三更。在太后面前,他突然发现太后老了。先皇在位时太后虽然过得落寞,但容颜并不见老。可自从新帝登基后,太后就一日日地憔悴起来。只有他们这些太后身边的人知道,为了大宋江山,太后每时每刻都在殚精竭虑。

“睡下了吗?”太后问道。

他点点头,显得很过意不去,太后还未就寝,他却已经安歇。

“子时过了,该歇息了。老身不能成眠,也累及你们昼夜不分。”太后面带歉意。

他竭力抖擞精神,道:“太后有何要事,尽管吩咐。”

太后静了片刻,问道:“有这样一桩事情,可为大宋解厄,你愿不愿做?”

“小的愿意。”他看着太后。太后也正看着他。太后的目光含着鼓励与期待,也含着几丝无奈和忧戚。

太后缓缓颔首,道:“先帝在位时就有传言,说忽必烈派蒙古使团南下议和,六年来传言时有时无。前些日子有人从淮东回来,又提及蒙古使团一事。老身以为蒙古人遣使南来,绝非空穴来风,只因有人蒙蔽,朝廷才不知真情。若要去伪存真,就须派人赶赴淮东一察究竟。思来想去,唯你跟随老身多年,可以信赖。明日一早你便悄悄出京北上,寻觅蒙古使团的踪迹。”

蒙古使团在淮东被囚他也隐隐听人说起,只因此为国家大事,他不得预闻。现在太后将如此大事交给他办,不由得血脉偾张:“太后放心,小的一定不负重托!”

“此去淮东,路途千里,既无朝廷荫庇,也无官府照顾。对人不得言明身份,夜宿不得进入驿站。全凭你的一己之力在淮东暗访,其艰险可想而知。可不若此,难获实情。”太后停了停,一脸凛然,“与蒙古人开战三十余年,可谓尸山血海。若蒙古人真来通好,罢兵革,养民生,开太平,必须促成。”

就在那一刻,他浑身涌上一股血气:“小的此去一定细心访查,以不负太后殿下的惜民爱民之心!”

太后轻轻颔首:“你若功成归来,老身亲自为你把盏。”

不出旬日,太后的重托和自己的誓言都成了过往云烟。苏顺心碎了,流血不止,他在心底呢喃:小的无能,枉费了太后殿下的一番苦心!只怕是宋蒙之仇从此不得化解,害苦了万千生灵……

崔安突然发问:“适才下官所言,殿头依了么?”

苏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依了罢!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言讫,泪流不止。

终于,谢道清密察蒙古使团一事被扼杀在了襁褓之中。苏顺止步于常州,二十余天后,苏顺返回临安。

“你可探得淮扬有无蒙古使团?”谢道清问道。

苏顺行过叩拜大礼,轻声回答:“小的访遍真州、扬州,没有蒙古使团。”

“没有?”

“没有。”苏顺眼角一瞥,看到的是一双怅惘的眼神。

将苏顺成功阻止在了常州,消息传来,贾似道脸上并无喜悦。几天后,翁应龙回到京城。在书房,他乐滋滋地禀报他的常州之行:“贾公真是料事如神!那苏顺果真对红袖旧情未了。”接下来讲述如何寻觅假红袖,又如何将苏顺引入翡翠馆,最后如何逼迫苏顺放弃暗访淮东……

翁应龙正说得欢实,贾似道突然打断话头问道:“死者何人?”

翁应龙怔一怔,回答道:“死者……死者乃是牢中女囚,已呈报刑部正要秋后问斩。”

贾似道垂下眼皮。

翁应龙又道:“此次阻止苏顺暗访淮扬,崔安出力最大。临走前托下官拜上贾公,想在都堂谋份职事。”

“他也想官拜执政?”贾似道忽地一阵嫌恶。

翁应龙嘿嘿笑着。

贾似道忍住怒火,淡淡道:“先候着吧。”

翁应龙不知贾似道为何如此郁闷,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

贾似道冲翁应龙一摆手:“你也去歇着。”

隔了几日,贾似道也在西楼设宴回请董宋臣。因是贾似道做东,自是热情洋溢。董宋臣受宠若惊,席间气氛融洽。几盅佳酿下肚,两人谈吐得越发随意。

董宋臣问道:“贾公以为,今日处境如何?”

贾似道略略一愣,反问道:“以中贵人之见呢?”

董宋臣摇摇头道:“小的看来,处境不妙。”

“何以见得?”

董宋臣笑眯眯地道:“人说贾公料事如神,岂能不知?”

贾似道当然知晓。荣王结交韩震,掌握六万禁军,对自己掣肘最大。

董宋臣手中蘸酒,在桌上写下“荣王”二字。贾似道见罢,微微一笑。

“可知荣王为什么记恨贾公?”

贾似道想都没想便道:“下官知道,治理米市。”

“非也,非也。”董宋臣拨浪鼓一般摇头。

“帮朱熠、皮龙荣上书太后,建言改立皇储。”

董宋臣仍一个劲地摇头。

见状,贾似道愣住了,疑惑道:“除此之外,下官从未开罪荣王。”

“贾公可还记得吴势卿被害一案?”

贾似道当然记得,惊愕道:“吴势卿一案与荣王有关联?”

“何止有关联。荣王市米,仓储多在浙西。贾公在浙西推行公田法,荣王上哪儿去收购粮食?”

贾似道猛然醒悟,荣王的田产虽在浙东,可粮仓却在崇德、平江和宜兴。浙西的余粮收为了军储,将严重削弱荣王的米市生意。最恨公田法的,应该是荣王。

“还有,”董宋臣继续道,“新皇继位,贾公又力推经界法。人说荣王在浙东的良田有三万余顷,其中隐田就有万顷之多……”

由于推排经界仍在施行之中,具体情形,贾似道所知不详。听说荣王有万顷隐田,不觉心尖一颤。

“依小的看来,贾公若要施行政令,必须掌控禁军。贾公手中若无禁军,不仅难于行政,自身也难保无虞。”

贾似道望着董宋臣,他承认此言有理。提振国势,势必与荣王之流产生抵牾。稍有蹉跌,委实有性命之忧,一心北伐的韩侂胄不就死于禁军之手了么?半晌,贾似道问道:“掌控禁军,中贵人有何计较?”

“禁军有三帅,除了殿帅还有马帅与步帅。目今步帅空缺,正是时机。”

贾似道沉吟着道:“任命马帅、步帅,须得太后允准。”

闻言,董宋臣笑道:“这个不难。贾公若有人选,可先诉于太后,小的从中斡旋,保管大事可成。”

公元1267年的春天,宋蒙边境十分平静。前一年夏季,宋蒙双方在川蜀发生过一些小战事,自入秋起,这些小冲突基本停息。按照汗廷的计划,一旦鹿门山筑城完毕,蒙军就要大举南下夺取襄阳。位于鹿门山榷场的蒙方城堡已经完工了,忽必烈却迟迟没有下达进兵的诏旨。

上元节这天傍晚,忽必烈将刘秉忠召入汗帐。

蒙古人原没有上元节一说,忽必烈经营漠南,汉人的四时节令才传入蒙古。忽必烈登基后,元日、立春、寒食、端午、重九等节庆活动逐渐风行。

虽说是上元节,行帐内并无多少节日氛围。有一些灯品也不成规模,在寒风中默默燃放。前几日燕京下了大雪,道路两边积雪盈尺,手握刀柄的侍卫亲军挺立在积雪旁。

汗帐里炭火正旺,忽必烈穿一领白袍坐在火盆边,刘秉忠很快看清了,在火盆边就坐的还有燕王真金、右丞相安童、副枢密使史天泽和侍卫哈答、铁哥等。众人见刘秉忠进来,纷纷让座。

自中统二年起,刘秉忠便奉命修筑大都城。五年来,刘秉忠指挥数万工匠风餐露宿,沥血呕心,使得燕京东北一座新城渐成雏形。新城方圆六十里,计有十一门。

一见面真金便赞道:“刘太保领筑新城,夜以继日,实在是功莫大焉!”

史天泽也不失时机地附和道:“燕王说得极是,太保活生生地瘦了一圈。”

忽必烈拈着下颌胡须,笑眯眯地说道:“朕遍观大小臣工,构筑都城非刘太保不可。”

刘秉忠谦逊道:“陛下过奖了。”

“朕并非过奖。古人云:‘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途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由此可见,一砖一瓦皆要合乎天道,燮理阴阳。”

见忽必烈如是说,刘秉忠连连点头:“陛下圣明。一国之都,事关国运,来不得半分疏忽。”

说了一阵正在营造的都城,忽必烈话锋一转道:“过完新年,不少大臣上书于朕,请求向南用兵。太保熟知天文地理,精通预测之术,不妨为朕算一算此次南下襄阳,胜算几何。”

刘秉忠明白了,大汗虽然一再倡言伐宋,可始终信心不足。江南辽阔,山高水险,当年大金国兵强马壮,每次南下均折翼而返,何况大蒙古国内乱刚平,根基初稳,能不能一统江南,大汗拿捏不定。

“陛下询问凶吉,下官理当效命。不知大汗是要行易经卜卦,还是行奇门遁甲?”刘秉忠回道。

忽必烈略略一想后道:“奇门过于玄虚,还是卦卜吧。”

刘秉忠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双手合十,默念秘语。汗帐内一片寂静,众人瞪大眼睛看着刘秉忠。忽必烈虽说面色淡定,心中却是紧张至极。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起卦结束。史天泽读过《周易》,看过爻象后心底一凉。见状,忽必烈急问道:“太保是何卦象?”

刘秉忠轻声道:“回陛下,为坎卦。”

忽必烈也打个愣怔。自从刘秉忠进入幕府以来,卦卜多了,忽必烈对各种卦象也有了认识。《易经》中有四大难卦,坎卦排名第三。

“坎为水,水为至险。上坎下坎,二坎相叠,险上加险。”说到这里,刘秉忠顿住了。

“有解法么?”侍卫铁哥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秉忠清楚,他必须化解,否则大汗的万丈雄心将大打折扣。略略一想,他依旧不疾不徐道:“世间万物,无不相生相克。至险为夷,至夷为险。顺亦是坎,坎亦是顺。”

“太保啊,你这不是急人吗?到底是顺还是坎,直说不就得了!”铁哥忍不住埋怨,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把在座的几位大臣都逗笑了,汗帐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刘秉忠将脸转向忽必烈坚定地说道:“陛下,上下皆坎,虽险中有险,但中存震艮。震为雷,春雷一起,万物皆新。艮为山,山阻水势,处险不惊。据此卦象,夺取襄阳不会一蹴而就。襄阳既有名将防守,又有汉水屏障,攻伐间定有曲折坎坷。唯望陛下意志坚定,不以一时困厄烦忧,不以暂时挫折怒恼。举全国之力,锲而不舍,专心致志。君臣一体,将士协力,铁打的襄阳也会落入陛下囊中。”

听刘秉忠如此一说,众人不由得舒了口气,忽必烈点点头道:“刘卿言之有理。赵宋立国三百余年,民心已固。如今混一华夏,安能旗开得胜?”

刘秉忠见忽必烈已经面无忧色,顿时话锋一转:“江南之地,比不得漠北漠南。土地肥美,人户稠密。陛下既然决意兴师,但要约束三军,不得妄杀,不得抢掠,不得毁坏稼穑,不得侵犯寺庙道观。唯有王者之师,方可逢凶化吉。”

忽必烈若有所思,微微颔首:“今日刘卿一卦,使朕受益良多!”

出兵襄阳决心既定,可何人领兵又摆在了面前。在忽必烈看来,夺取襄阳关系重大,非一般人可以担当。忽必烈挨个将几个亲王排了一遍,不是年事已高,就是缺乏谋略,三个嫡子也不足以挂帅领兵。大将们有勇有谋的虽多,但多是汉人。首战襄阳,忽必烈既对汉人将领不大放心,也不愿将这份天大的功劳给予汉人将领。

“哲勒篾、速不台有一人在世,朕何须为大将发愁?!”一日吃过晚膳,忽必烈对察必叹息。

察必道:“臣妾举荐一人,可领兵出征。”

“何人?”

“兀良合台之子阿术。”

兀良合台为速不台的长子,蒙哥未称汗之前,兀良合台统领蒙哥的宿卫亲军。推戴蒙哥承袭汗位,兀良合台功不可没。忽必烈奉命远征大理,蒙哥汗任命兀良合台率领西路军予以配合。忽必烈从云南班师,蒙哥汗命兀良合台镇守大理。阿里不哥在和林称汗,蒙哥汗的几位嫡子受其笼络,留在了漠北。因这层关系,忽必烈登上汗位即解除了兀良合台的兵权。

察必道:“人说虎父无犬子。臣妾听说当年平李璮,即是阿术首先破敌,就连合必赤亲王都盛赞不已。”

忽必烈颔首道:“阿术智勇双全。当年出征大理,阿术才二十岁,便自领一军为先导,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曾旬日之内连下大理五城。”

“陛下既有阿术,愁从何来?”

忽必烈笑道:“朕有阿术,已不复有忧。”

次日,忽必烈命阿术进京见驾。平李璮后,阿术奉命驻守宿州。得到进京的圣旨后,阿术连夜启程赶往燕京。

“臣阿术叩见大汗。”进入汗帐,阿术拜伏在地。

忽必烈命其平身,赐座。算起来,忽必烈已有十多年未见阿术了,他成熟了许多,面如紫铜,目光坚毅,下颌密密匝匝一圈黄胡须,更显出沉雄刚毅。

“你爹爹可好?”忽必烈拉着家常。

“回大汗,前些日子爹爹染了风寒,病未痊愈又在骑马舞刀。”

兀良哈氏人自幼长于森林,与狩猎为生,酷爱弓马刀剑。

“兀良哈部名将辈出。前有你祖父速不台与哲勒篾,后有你爹爹兀良合台。”忽必烈一时感慨万端。

阿术理会忽必烈的心意,道:“阿术不才,愿凭大汗驱使。”

忽必烈笑逐颜开道:“此次召你回京,便是有一桩大事要托付于你。”

“请陛下吩咐。”

“朕命你为征南大元帅,攻取襄阳。”

闻言,阿术浑身热血一涌。以他目前官职,充其量不过一名普通万户。骤然升为统兵大元帅,与爹爹当年无异,倏忽间阿术百感交集。如果说爹爹的际遇阿术心有耿耿的话,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幽怨烟消云散了。他鼻子一酸,跪拜在地道:“臣何德何能当此重任?!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大汗!”

忽必烈亲手扶起阿术,叮嘱道:“襄阳为江南大镇,依托汉水,城池高深。吕文焕为当今名将,能攻善守,足智多谋。你此番前去,切切不可大意。”

“大汗所嘱,阿术谨记。”

五月,蒙古大军于兴元集结。此次进攻襄阳的蒙、汉大军共三万人,其中蒙古军两万,汉军一万。两万蒙古军分属三名万户,一万汉军由张荣实统领。六月初,蒙古军沿汉水东进。三万蒙、汉大军或搭乘战船,或骑马步行。为保证战事的突然性,沿途封锁消息。六月下旬,逼近京西境地。

对于这次攻取襄阳,阿术可谓踌躇满志。他少年从军,已驰骋沙场二十余载。他精于骑射,善使长枪,每战带头陷阵,只要长枪一挥,所向披靡。他还拥有一支七千人的骑兵,其中重装骑兵四千人,每人一柄弯刀、一根长枪或一根狼牙棒。余下三千人是轻骑兵,主要兵器是弓箭。弓是长弓,比宋军的弓箭要长很多。箭矢有两种,一种是小箭,用于远射,一种是重箭,用于近战。与宋军对阵,无论对方是骑兵还是步卒,只需一个回合就能将其击溃。如果宋军企图顽抗,接下来就是分割、围歼。如今两万蒙军一万汉军南下襄阳,在阿术看来有些多余。他暗自思忖,一万蒙古铁骑即可将襄阳踏为齑粉。

在光化,阿术召集众将布置进兵事宜,沉着脸道:“攻夺襄阳,是为统一南北,此战必胜。望各位并力向前,不得懈怠。”

接下来分派任务。命万户木花里率领本部六千人马先行,翻越荆山,进抵荆门,若荆门可下,仍继续向前抄掠,其目的是阻止江陵宋军驰援襄阳。命千户阿塔海率八百蒙军绕道鹿门山,秘密夺取榷场,占领城堡。

“襄阳与樊城互为唇齿,襄阳在南,樊城在北。宋军于安阳滩下寨,以屏障樊城。安阳滩水流湍急,若是先取安阳滩,后图樊城,再下襄阳,恐迁延时日,事倍功半。我决意留下一支人马攻打安阳滩,再趋樊城,一鼓作气拿下襄阳。我蒙古铁骑天下无敌,一座襄阳城有何虑哉!”阿术遂命张荣实率领一万汉军夺取安阳滩,自己亲率蒙古大军直逼襄阳城下。

分派完毕,万户阿剌罕起身道:“元帅欲取襄阳,阿剌罕愿为前驱!”

阿术点头道:“阿剌罕神勇过人,麾下数千健儿皆虎狼之士,有你为前锋正合我意。”

阿剌罕为蒙古大元帅也柳干之子,也柳干战死在扬州城下,阿剌罕世袭万户之职,他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使一根狼牙棒,可拽三石硬弓,凶狠了得。

在光化经过短暂的停留,待木花里渡过汉水进入荆山后,阿术方指挥蒙汉大军向襄阳进发。

安阳滩位于襄阳上流,距襄阳二十多里。

自王达领水师接防安阳滩后,不仅兵力大增,防御工事也得到了加强。王达利用山形水势,构筑了水寨与旱寨。二寨相互连接,宛如城池。水寨占据了大半河道,上置炮台。寨墙外面蒙有牛皮,可遮挡来自敌方战船的箭矢,宋军战船则藏匿于寨墙之内。旱寨则依山构建,高丈余,寨墙上有无数箭垛。堡寨外挖有三道沟壕,沟壕内布满竹钉。

此时正值七月上旬,江面宽阔。张荣实留一部分船只渡运蒙古大军过江,亲率百余艘战船向安阳滩逼近。张荣实也是一员宿将,其父为金廷将领,奉命守信安城(河北霸州信安镇)。蒙古军攻入河北,张荣实随父苦战,后父亲战死,张荣实被俘降蒙,继承父职,统率旧部。

当然,无论水战技能还是水师规模,蒙军水师都无法与宋军水师相比,张荣实深知这一差距。此次南下襄阳,他的心情与阿术全然不同,阿术信心满怀,张荣实则小心翼翼。

“张万户拿下安阳滩需要几日?”阿术不大瞧得起汉人将领,语气略带揶揄。

张荣实身材魁梧,举止沉稳,迟疑了一下道:“末将拟兵分两路,水路佯攻,以牵制南军,陆路主攻,夺取旱寨。”

闻言,阿术颇为不满道:“张万户过于谨慎,应该水旱两路同时攻打。”

张荣实素知阿术恃才傲物,瞧不上汉人,只应道:“小将在淮北时,即闻王达之名。今日首战,还是谨慎为好。”

阿术用鼻子哼了一声。

巳时刚过,安阳滩战事展开。上百艘蒙军战船逼近安阳滩水寨,做出进攻态势。就在这时,陆上进攻开始。只听三通鼓罢,五百名蒙古汉军一声呐喊扑向寨墙。每名汉军兵士都背负着木板,奔近沟壕,将木板铺于壕上。

这一招王达早已想到,明看是三道沟壕,其实在第三道沟壕外,王达还挖了一道沟壕且做了掩盖。当张荣实的人马发现有四道沟壕时,兵士们所背负木板已经用完了。第四道沟壕正处于弓箭射程之内,汉军兵士正在踌躇,一阵箭雨呼啸而至,立刻倒了一片。

指挥陆上进攻的是张荣实的长子张颜。他没有想到宋军还有一道暗壕,如果不突破第四道暗壕,兵士就无法抵达寨墙。张颜传令,将第三道沟壕上的木板取出来用于铺填第四道沟壕。

然而,抽调第三道沟壕上的木板等于自断了归路,当进攻旱寨的蒙古汉军越过四道沟壕来到寨墙下时,寨墙下突然打开无数寨门,上千名宋军蜂拥杀出。立在远处的张颜无法支援,眼睁睁地看着冲到寨墙下的五百蒙古汉军全部死于宋军的刀枪之下。这也是王达的高明之处,寨墙可以开合,能同时打开多个寨门,一旦出击,雷霆万钧。

陆上进攻失利,水上战事更是不顺。就在张荣实所率战船逼近宋军水寨后,宋军开始炮击。宋军用的是火弹,蒙军猝不及防,数艘战船顿时中弹起火。张荣实毕竟久经沙场,临危不乱,面对宋军纷飞的火弹,命全军迅速后退。

听说张荣实遇阻安阳滩,阿术并未放慢进攻的步伐。他一边传令张荣实整军再攻,务必两日内拿下安阳滩,一边率领万余蒙古铁骑马不停蹄地杀向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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