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重要机遇:郝经的建议引发忽必烈的幕府商议

重要机遇:郝经的建议引发忽必烈的幕府商议

时间:2023-07-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蒙哥承继汗位后,忽必烈经营汉地;旭烈兀率军西征;阿里不哥镇守和林。这对忽必烈来说,重新复出统兵是一次重要机遇。阿里不哥的举动十分明显,他要借忽必烈南征之机在和林称汗。郝经第一个道,他是金莲川幕府的重要成员,他的话具有相当分量。忽必烈断然否定,命令签军主官迅速遣返所有兵士。送走阿里不哥的信使,忽必烈召集幕僚商议。

重要机遇:郝经的建议引发忽必烈的幕府商议

刘整降蒙,大蒙古国正陷于内乱之中。

公元1259年,忽必烈取代塔察尔成了左翼统兵元帅,出蔡州,过淮河,破武胜关,攻入黄陂。八月底,由阳逻过江,直逼鄂州。对于鄂州,忽必烈是志在必得。因为他此次统兵南征,机会来之极为不易。

拖雷嫡子四人:蒙哥、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蒙哥承继汗位后,忽必烈经营汉地;旭烈兀率军西征;阿里不哥镇守和林。

转眼到了公元1257年,因忽必烈治理汉地卓有成效,遭人告发,说他广交汉地名士,有不臣之心。说的人多了,蒙哥汗不得不引起重视。新年刚过,蒙哥汗即委派亲信大臣阿蓝答儿与刘太平前往汉地钩考财赋。说是钩考财赋盈亏,实际上即是整肃。很快,忽必烈总领漠南的军政大权被终止,一大批汉人官员被投入监狱,甚至殴打致死,金莲川幕府的一些重要骨干纷纷遭到迫害。

公元1258年初,赋闲在家的忽必烈毅然上书请求召见。在得到蒙哥汗的同意后,他前往和林。也许是忽必烈的忠诚与恭谨化解了蒙哥汗心中的疑忌,也许是同胞之谊触动了蒙哥汗心底的柔情。他不仅下令停止对汉地各官署的钩考,而且重新将治理汉地的大权交还给了忽必烈。

是年,蒙哥汗开始亲征南宋。鉴于川蜀战事不顺,蒙哥汗受阻于钓鱼城下,公元1258年十月,蒙哥汗命忽必烈替换塔察尔总领东路大军,进攻京湖。这对忽必烈来说,重新复出统兵是一次重要机遇。

在渡江之前,忽必烈即已获知蒙哥汗去世的消息,但他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对幕僚道:“此次南下,殊为不易,断不可无功而返!”

然而谁知蒙军受阻于鄂州城下达三个月之久。到了十一月底,王妃察必托人捎来密信,说蒙哥汗的遗体还没有运回和林,阿里不哥已在漠北、漠南大量征调兵丁。

在军帐内,众幕僚看罢察必的密信面面相觑。阿里不哥的举动十分明显,他要借忽必烈南征之机在和林称汗。

“鄂州破城在即,究竟战与不战?”忽必烈始终对攻克鄂州信心十足。

“臣以为,殿下应迅速撤军北返。”郝经第一个道,他是金莲川幕府的重要成员,他的话具有相当分量。

商挺也道:“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蒙哥汗驾崩,新汗未立,殿下滞留江南,一旦国中生变,鞭长莫及。”商挺也是金莲川幕府的重要成员。

赵璧说得更为直接:“蒙哥汗灵柩未安,七哥儿于漠北、漠南征兵,其用意昭然若揭。殿下若不及时赶回去阻止,大祸不远。”

忽必烈自然清楚阿里不哥的用意。他身为嫡幼子,深受父母宠爱,也得到了蒙哥汗的重用。镇守和林,本身就意味着入继汗位。只是忽必烈没有想到,老七会如此急迫,他略一沉吟便命令道:“既如此,回师燕京。”

蒙古族早期,有“幼子守产”的习俗,即家产由正妻幼子继承。铁木真建立大蒙古国后,在汗位的传承上废除了“幼子守产”制,改由“忽立台”大会推举。“忽立台”大会的成员由铁木真子孙及蒙古各部落首领组成。铁木真死后,无论是窝阔台,还是蒙哥,都是得到了“忽立台”大会的认可,方才承继汗位。

蒙哥汗逝世,忽必烈对汗位有过憧憬。如今旭烈兀远在波斯,能够与自己竞争汗位的只有阿里不哥。按照蒙古族“幼子守产”的习俗,阿里不哥拥有父亲名下的土地和军队,实力远比自己强大。但是,忽必烈治理漠南,远征大理,其卓越的政治军事才能有目共睹。若是一战而克鄂州,在日后的“忽立台”大会上推举新汗,还将拥有一份新的资本。

然而,阿里不哥却利用自己坐镇和林的有利位置,为攫取汗位抢先布局。忽必烈不得不放弃即将到手的战果,匆匆于鄂州城下撤围北返。

越往北走,各种不利于忽必烈的消息越多,十一月底,忽必烈抵达燕京。

燕京的形势更为紧张,大批兵丁正在源源不断地开赴漠北。忽必烈询问调兵主官,如此大规模地签军是谁的命令?主官支支吾吾,说是蒙哥汗临终遗命。忽必烈断然否定,命令签军主官迅速遣返所有兵士。

忽必烈迅速回返燕京,大出阿里不哥的意料。按照他的设想,忽必烈应该深陷在鄂州战事中。当忽必烈建功于大江之上时,阿里不哥已在漠北、漠南完成了军事部署。

事已至此,阿里不哥一方面遣信使携带重礼与忽必烈握手言欢,一方面在和林悄悄筹备“忽立台”大会,准备承继汗位。公元1260年初,阿里不哥向忽必烈发出邀请,请他赶赴和林为蒙哥汗举办葬礼。送走阿里不哥的信使,忽必烈召集幕僚商议。

“蒙哥汗行大丧之礼,去还是不去?”忽必烈询问众幕僚。这是一道难题。既是蒙哥汗的葬礼,忽必烈就必须得去,而去,则凶险莫测。

廉希宪第一个表达意见:“臣以为不能去。”

“为什么?”

“七哥儿虽为殿下母弟,但久镇和林,专制多年。加上身边有奸人谗佞,殿下若去,定然凶多吉少。”

廉希宪的建议得到了姚枢、窦默、商挺、赵璧等汉人幕僚的肯定。阿里不哥一心想窃取汗位,他会放虎归山吗?

于是,忽必烈将目光投向刘秉忠,问道:“子聪大师,你说说。”

刘秉忠停止捻动念珠,静静地对忽必烈道:“贫僧昨日卜得一卦,为师卦。主卦为坎,卦象为水;客卦为坤,卦象为地。此卦下坎上坤相叠,为异卦。何为异卦?出乎形势即为异。”

忽必烈聚精会神地看着刘秉忠。

“坎为水,为险;地为坤,为顺;地水师,行险而顺。师者兵也,卦象显示,非兵不能制胜。”

刘秉忠说完,大帐内久久无声。

商挺道:“国师卜卦,无有不准。既然非兵不能制胜,殿下就应早承大统,颁告德音,使得阿里不哥师出无名。”

廉希宪近前一步道:“安危逆顺,间不容发,事机一失,追悔莫及。”

众人纷纷道:“人情不可夺,天命不敢违,请殿下早定大计,以正名位。”

直到这时,忽必烈才霍地起身道:“既然众位真心辅佐,我意已决。”

三月,忽必烈北上开平,召集东道诸王、蒙古勋贵及部分西道诸王举行“忽立台”大会,在东道诸王及部分勋贵的支持下,忽必烈宣布承继汗位,命开平为上都,立年号为“中统”。设中书省,以王文统为中书平章政事,主持日常政务。不到一个月,阿里不哥也在和林召开西道蒙古宗王及贵族参与的“忽立台”大会,宣布承继大统。至此,大蒙古国二汗并立。

虽然忽必烈在继承汗位的时间上占有先机,但总体局势仍处于下风。

首先,阿里不哥据有和林。和林是大蒙古国的发源地,从某种意义上讲,据有和林就据有汗廷,就具有了无可厚非的正统性。其次,漠北诸千户均掌握在阿里不哥手中。漠北计有六十余个蒙古千户,土地广袤,兵员众多。而忽必烈的疆土仅限于漠南,军队除了他亲率的东征军,再就是汉地世族之兵,质量与数量都不如阿里不哥。忽必烈唯一胜过阿里不哥的是财力。汉地宜农宜桑,这些年忽必烈经营河南、关中,以汉法治汉地,取得了不菲的成效。另外,忽必烈拥有一班“智囊”,这就是闻名于史的金莲川幕府。这些人中,有宗教名僧,有汉学大儒,有数术奇士。

中统元年五月,忽必烈与阿里不哥的汗位争夺战拉开序幕。

按照忽必烈的部署,主战场应该在漠北,但关键在川陕。这是因为,蒙哥汗死后北撤,将西路军主力留在了六盘山。西路军主力有三万重装骑兵,目前为浑都海统带。要确保顺利进攻漠北,必须控制川陕,包括西路军。忽必烈命廉希宪、商挺为川陕宣抚正副使,紧急赶赴关中。

阿里不哥对川陕地区和浑都海部也很看重,当忽必烈任命廉希宪和商挺宣抚川陕,奔赴京兆府(陕西西安)途中,阿里不哥也派遣亲信刘太平、霍鲁怀抵达长安

廉希宪与商挺手中并无兵将,忽必烈的命令是就地措置兵马。好在廉希宪与商挺曾出任过川陕宣抚使,熟悉关中的山川地理及各地官吏。他俩还在赴任途中,便派出干吏赶到成都,秘密致书刘黑马,希望他亲率大军前来长安稳定局势。五月中旬,廉希宪、商挺与刘黑马会合一处,驻军长安城外。廉希宪又派出信使前往六盘山与浑都海联络,谁知信使竟被杀害。廉希宪与商挺料定,浑都海已倒向了阿里不哥,于是命刘黑马挥兵入城,杀掉了刘太平与霍鲁怀。关中局势趋稳,接下来需要认真对付的是浑都海。

廉希宪为浑都海预设了上中下三策:上策,直捣长安;中策,恃兵坐守;下策,北归和林。为了应付最坏的局面,廉希宪与商挺一面征集兵马,以备急需,一面在沿边关隘多立旗帜,虚张声势。浑都海果然中计,八月,浑都海率军离开六盘山,西渡黄河,抵达甘州(甘肃张掖)。

形势依然严峻,浑都海所部是蒙哥汗出征川蜀的重装骑兵,如果让这支骑兵军团回到漠北,阿里不哥无疑实力大增。忽必烈派纳邻合丹为帅,总督川陕诸路兵马,追歼浑都海部。九月,双方在姑臧(甘肃武威)城外展开决战。

为了围歼浑都海部,忽必烈调集了川陕地区所有汉军约五万人,加上纳邻合丹所部,从兵力上形成绝对优势。经此一战,不仅蒙哥汗麾下的三万重装骑兵俘斩略尽,就连浑都海也成了刀下之鬼。

就在纳邻合丹与浑都海大战于甘州城下时,忽必烈亲率大军进兵和林。由开平至和林有三条道:帖里干道,木怜道和纳邻道。纳邻道是小道;木怜道是马道;帖里干道是车道。

忽必烈进兵和林,选择了路程最远,而且要穿过茫茫沙漠的帖里干道。当忽必烈舍近求远出现在和林郊外时,阿里不哥大吃一惊,惊慌之下急命药木忽儿出战。

担任忽必烈大军前锋的是宗王也相哥。在和林近郊巴昔乞,药木忽儿不敌也相哥,扎寨坚守不出。忽必烈命全军把守各个要道,围困和林。在二汗并立之前,和林地区的粮食供给来自汉地。如今,和林与汉地的所有通道均已被切断。在公元1261年新年来临之前,阿里不哥只得放弃和林,沿阿尔泰山麓退入封地吉利吉思。忽必烈率军进入和林,此时的和林城已断粮月余,饿殍遍地。忽必烈一边赈济灾民,同时商议下一步计划。

有人主张乘胜进击,有人主张回师开平,忽必烈采纳了后者。登基未久,政权不稳,一旦国中生变,远水难解近渴。另外,吉利吉思紧邻窝阔台汗国,窝阔台的嫡孙海都是阿里不哥的铁杆盟友。阿里不哥与忽必烈决裂以后,和林地区的粮食主要靠海都供给,挺进吉利吉思极可能与海都发生冲突。忽必烈命也相哥统兵镇守和林,自己则率大军南返上都。

然而,阿里不哥在得到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的支持后,于公元1261年夏秋之交又开始向和林挺进。也相哥闻讯后,急忙起兵迎敌。谁知阿里不哥派人来说,忽必烈做了大汗,我心悦诚服,前来投拜。也相哥一时糊涂,竟然信以为真,一面派人向忽必烈禀报,一面开门迎纳。谁知阿里不哥突然向也相哥发起攻击,也相哥猝不及防,全军大溃。

夺回和林的阿里不哥又气势汹汹地向开平扑来,就是在这个时候,忽必烈收到了来自成都刘黑马的奏报,说泸州守将刘整率部归顺。刘黑马哪里知晓,此时的忽必烈正值内外交困。

外患当属阿里不哥。阿里不哥若不剿平,忽必烈政权就不会安宁;内忧则是山东李璮。李璮为山东义军首领李全的养子。完颜璟末期,杨安国、杨妙真、李全等人相继起兵反金。后来大金迁都开封,蒙古人占据了河北、山东。杨安国、杨妙真、李全等相继兵败被杀,其残部归养子李璮统领。起初,李璮势孤力薄,兵马仅仅数千,地盘也只有涟水、海州数县。为了扩大实力,李璮迎娶了铁木真幼弟斡赤斤的妻妹。在窝阔台汗时期,李璮的实力大增。到了蒙哥汗后期,李璮倚仗兵强马壮,渐渐露出反意。蒙哥汗进攻四川,派人赴益都调兵,李璮竟万般推诿。蒙哥汗鏖战于钓鱼城下时,李璮忙于扩大地盘。忽必烈登基后,为了集中兵力讨伐阿里不哥,对李璮采取怀柔政策。北征和林,李璮未出一兵一卒。忽必烈回返开平,汉地世侯纷纷朝见,李璮推诿不至。而且,李璮违背禁令,征调民夫大修筑益都城(山东青州)。更令忽必烈忧心的是,他居然在自己的辖地发行会子(即纸币)。种种迹象表明,李璮反叛在即。

单是一个李璮也不可怕,河北、山东、陕西、山西等地还有若干个李璮,他们就是蒙元初年的“汉世侯”。

金朝末年,随着蒙古国的崛起,北方地区陆续脱离金廷,成为真空地带,一些官绅结寨自保,势力日见坐大。当铁木真委派木华黎经营汉地后,对汉人由征剿改为了招纳,于是,这些结寨自保的豪强纷纷归顺汗廷,被赐封为“千户”“万户”“元帅”等官职,且父子相承,这些人统称为“汉世侯”。

李璮若反,势必给汉世侯带来影响。在河北、山东以及川陕地区,较大的汉世侯有三十多个。其中最著名的要数史天泽、董俊和张柔,时称“河北三杰”。如今,这些汉世侯均有各自的地盘和人马。他们与李璮有无联络?对李璮反叛持何种态度?甚至会不会跟随李璮一齐反叛?都属未知。

除了阿里不哥与李璮,宋廷也令忽必烈十分忧虑。虽然目前还没有征兆表明宋廷会乘机用兵,但李璮反叛,势必牵动江南。

为了避免三面受敌,忽必烈只能对李璮的反迹视而不见,继续加官与恩赏。六月,封李璮为江淮行省大都督;七月,赐李璮金虎符;八月,诏令李璮以江淮行省大都督身份兼领益都路盐课……

忽必烈清楚,加官与恩赏不能阻止李璮反叛的脚步,李璮什么时候亮出反旗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在他公开反叛前,忽必烈必须与江南和解。

鄂州之战期间,贾似道鉴于蒙军势大,曾派幕僚宋京赴蒙军统帅部请和,希望蒙军缓师。忽必烈没有理会,因为他的目标是攻取鄂州,为日后登上汗位积累资本。现在不同了,忽必烈需要集中全力应对阿里不哥和即将叛乱的李璮,与宋廷和解便成了国策。

赴江南和谈的最佳人选是郝经。

首先,郝经是汉人;其次,郝经熟读经史,谙熟兴亡之道。当年,蒙哥汗大举伐宋,郝经便不以为然。他认为,以蒙古国目前的实力,即便占有了江南,也无力治理。他建言汗廷应暂息干戈,抚定河北、关陕、河南与山东等地,积粮治粟,富民强军,然后混一天下

早在甘州决战前夕,忽必烈便将郝经召入汗帐,道:“来自江南的探报,贾似道已回朝主政,朕思之再三,决定与宋国罢兵通好。”

“陛下决断正确,”此时的郝经刚过而立之年,峨冠博带,风华正茂,朗声道,“与宋讲和,即便李璮生乱也不足为惧。”

忽必烈点头道:“如卿所言,当务之急是内修政事,外平叛逆。至于江南,待国力强盛后再徐徐图之。”

“陛下说的是。江南山高水深,民心稳固,不宜轻动干戈。至于与宋修好,臣愿意为使。”郝经已经明白忽必烈召见自己的意思了。

忽必烈大喜道:“郝卿机敏睿智,学识精深,与宋人议和,定会不负使命。”

中统元年(1260年)六月,郝经以大蒙古国国信使的身份启程前往临安。

然而,一年多时间过去了,既不见郝经回返,也不见郝经的书札。

三个月前,忽必烈遣使前往宋廷询问,至今也无消息。忽必烈实在想不出郝经一行人去了哪里。是全部遇害,还是为江南所拘?若说是全部遇害,没有道理,因为护送军将已经把郝经一行交给了宋廷的两淮制司。两淮制司不可能私下处置蒙廷使团。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江南所拘,可江南为什么要拘留郝经呢?莫非宋廷不愿意议和,企图乘蒙古国内乱之际,掩袭其后?这是忽必烈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现在,忽必烈既操心前方战事,又忧心山东李璮,还担心郝经一行。刘整归顺汗廷,实在不是时候。

很长时间,忽必烈看完刘黑马的奏报没有吭声。从木华黎经营漠南时开始,对于归顺的汉人将领,不吝赏赐。大金国的覆亡,与木华黎优厚的收降条件有关。如今大大小小三十多个汉世侯,均是以优厚的条件或收降或招降的结果。但这种优厚的招收条件不适用于刘整。忽必烈担心,一旦重赏刘整,会刺激宋廷。

沉思良久,忽必烈对刘黑马的信使道:“回复你家元帅,刘整来投,可喜可贺,但当下不可大用。”

刘黑马的信使是他的第五子刘元礼,听罢大吃一惊,问道:“大汗,这是为何?”

忽必烈不可能详作做解释,只道:“选一偏僻小城,令刘整驻扎。”

按照刘黑马对刘整的许诺,刘整归顺汗廷后,定会得到忽必烈的召见,授金虎符,封都元帅。刘元礼听后心凉了一大截,鼓足勇气做最后的争取:“禀大汗,那刘整为江南第一悍将。我家兄长刘元振为了说动刘整来降,只身犯险进入泸州,得来十分不易!”

忽必烈想的不是一个刘整,而是整个大局,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刘整,给尚不确定的蒙宋关系带来伤害。

“你家父兄身在成都,心忧国事,朕甚为嘉叹。”忽必烈先是褒奖,继而面色严厉,“可那刘整,此时断不可赐予官爵。”

闻言,刘元礼呆呆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重新据有了和林的阿里不哥,起大军二十五万,杀向开平。

面对来势凶猛的阿里不哥,忽必烈下令征调全国兵马,所有蒙古诸王和汉地世侯均无一例外地亲自率军出征。忽必烈决心打掉阿里不哥的嚣张气焰,而要打掉阿里不哥的嚣张气焰,必须围歼他的核心人马。而阿里不哥的核心人马,就是来自拖雷家族在漠北草原的六十多个蒙古千户。

为了与阿里不哥决战,忽必烈任命取得甘州大捷的纳邻合丹为先锋率部先行,进抵昔木土垴儿。

昔木土垴儿位于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西北,这是一道南北倾斜的山峦。纳邻合丹率军与阿里不哥一连激战数日,不分胜负,于是深沟高垒,扎下营寨,等候忽必烈亲率大军到来。

十二月初,忽必烈率领主力来到昔木土垴儿。为了一举消除漠北忧患,忽必烈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共计十五万蒙、汉大军。

抵达昔木土垴儿的当天夜晚,忽必烈召开御前会议。

纳邻合丹首先禀报军情,最后总结道:“阿里不哥兵力雄厚,不可小觑。”

闻言,宗王们和众将领一时默然无语。

忽必烈毅然道:“此次与老七决战,关乎蒙古国存亡,许胜不许败。我军兵力虽然逊于老七,但我军同仇敌忾,士气高昂,以一当十。明日出战,我军兵分三路。”接下来分派兵马。

就在这时,赵璧出言道:“臣有一计,可令阿里不哥实力大减。”

闻言,宗王们与众将领眼睛一亮。忽必烈急问道:“卿有何计?快快说来。”

赵璧道:“阿里不哥敢于同大汗交战,所恃者,第一为家族守产人,第二乃漠北千户。”

忽必烈点头。

赵璧继续道:“倘若能说动昔里吉脱离阿里不哥而转投大汗,阿里不哥的几十万兵马就会心生疑虑,战力将大为削减。”

昔里吉为蒙哥汗的嫡子,也是季子,按照蒙古人的习俗,蒙哥汗死后,大部分漠北千户应该由昔里吉承继。这些应该隶属于昔里吉的蒙古千户追随阿里不哥,与昔里吉待在阿里不哥军营有莫大的关系。

忽必烈听罢赵璧的建议连连点头,道:“此次老七敢于逆反,靠的即是与昔里吉绑在了一起。可如何说动昔里吉弃暗投明呢?”

赵璧道:“臣以为,昔里吉追随阿里不哥,并非死心塌地。”

“何以见得?”

赵璧答道:“昔里吉少有大志,岂会甘愿久居人下?当前跟随七哥儿是因为羽翼未满,势孤力单。”

“对对对,蒙哥汗诸子中,就数昔里吉最为狡黠。”忽必烈说完又问,“不知拟派何人与昔里吉接洽为宜?”

赵璧回道:“当年耶律铸在和林办学,二殿下忙哥剌与昔里吉同在国子学就读,二人关系甚笃。”

忽必烈一拍膝盖道:“传忙哥剌。”

忽必烈有嫡子四人。长子早夭,还余三人:次子真金、三子忙哥剌和四子那木罕。忙哥剌与昔里吉同庚,都为十七岁。此次迎击阿里不哥,真金与忙哥剌均在军中。很快,忙哥剌来到忽必烈的军帐。

“父汗见召,有何吩咐?”忙哥剌在兄弟三人中最像忽必烈,身材颀长,仪表伟岸。

对这位长相与气质最似自己的嫡子,忽必烈十分钟爱。派他潜入阿里不哥军中策反昔里吉,忽必烈十分高兴。忙哥剌若能说动昔里吉反正,将是奇功一件。忙哥剌也渴望建功立业,当忽必烈告诉他此行是进入阿里不哥大营策反昔里吉时,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当天夜里,忙哥剌带领侍卫绕道进入了阿里不哥的营地。

赵璧的判断相当准确,昔里吉追随阿里不哥纯属迫不得已。蒙哥汗现存嫡子三人:阿速台、玉龙答失、昔里吉。阿速台与玉龙答失性格柔弱,难当大事,只有十七岁的昔里吉颇有主见。父汗猝然去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阿速台、玉龙答失和昔里吉既无领地也无兵马,身边仅有一群侍卫。他们唯一的希望是跟随阿里不哥打败忽必烈,然后由阿里不哥赏给他们一块地盘。

“忙哥剌,你怎么来了?”忙哥剌的到来,昔里吉既惊又喜。

“奉父汗之命,特来召唤你们兄弟。”忙哥剌道。

“召唤我们?”昔里吉疑惑道。忽必烈没有参加蒙哥汗的葬礼,阿里不哥告诉阿速台、玉龙答失和昔里吉,说忽必烈不尊蒙哥汗,早有叛逆之心。

“父汗说了,只要你们离开阿里不哥,不仅赏给你们封地,还将蒙哥汗属下的千户全部发还给你们。”忙哥剌道。

“此话当真?”这无疑是天大的好事,让昔里吉既惊又喜。

“父汗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

昔里吉命人叫来阿速台和玉龙答失,将忽必烈派忙哥剌为说客,要他们归顺忽必烈一事叙说一遍。

阿速台和玉龙答失齐声道:“三弟做主,我们都听你的。”

见两位兄长没有异议,昔里吉对忙哥剌道:“二殿下回去禀报大汗,我们兄弟三人愿意追随大汗建功立业。至于日期……”昔里吉想了想道,“待我明日去见过七叔,讨回父汗的玉玺再定。”

忙哥剌点头道:“如此甚好。”

“昔里吉一旦归顺我朝,势必动摇众多漠北千户,阿里不哥大势已去。”忽必烈听说昔里吉兄弟同意反正,十分高兴。

赵璧道:“若昔里吉带走蒙哥汗的玉玺,阿里不哥便失去了称汗的依凭。”

“卿言极是。”忽必烈赞同道,“阿里不哥没了蒙哥汗的玉玺,便是叛逆。”

十二月中旬,昔里吉、阿速台、玉龙答失来到忽必烈营地。忽必烈不仅用最隆重的礼遇接待了三位侄儿,并当即从河南滑州、浚州、卫州划出十五县,分封给阿速台、玉龙答失和昔里吉。

很快,在阿里不哥大营,阿速台、玉龙答失和昔里吉转投忽必烈的消息流传开来。对此,阿里不哥既深感愤怒又无可奈何。他召集心腹将领孛罗欢、忽察、秃满、脱火思等人,命令道:“在昔木土垴儿与忽必烈决一死战,活捉背叛之人!”

公元1261年底,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凛冽的北风停止了嚎叫,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随着金子般的阳光洒向草原,茫茫积雪迸射出万道银光。突然,一阵沉闷而又扣人心弦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这是忽必烈与阿里不哥的生死之战,为了战胜对手,忽必烈与阿里不哥都倾尽了全部力量。

忽必烈将全军分为三路:纳邻合丹引军居左,塔察尔引军居右,忽必烈亲领大军居中。战事一起便异常激烈,阿里不哥率悍将阿里察、脱火思对阵中路,纷飞的箭矢几次落在忽必烈的马前。

侍卫哈答与忽都向忽必烈请战:“情势危急,小将当效仿先祖搏命疆场!”

“去吧,响箭在召唤你们建功立业。”忽必烈同意了哈答与忽都的奏请。

话音一落,哈答与忽都纵马杀入战阵。哈答敌住阿里察,忽都敌住脱火思。大战数十回合后,哈答与忽都先后将阿里察与脱火思劈于马下。

主将被杀引起了中路溃败,中路溃败连累整个战局。临近中午时分,失去斗志的阿里不哥大军支离破碎,雪崩一般向北逃窜,忽必烈并未乘势追击。

十多天后,探马来报,阿里不哥未在和林停留,依旧逃过阿尔泰山,进入了察合台境内。

也相哥对阿里不哥偷袭和林耿耿于怀,向忽必烈请命愿领一支大军深入漠北,将阿里不哥擒拿回国。忽必烈否决了他的奏请,因为李璮谋反在即。

尽管忽必烈急于返回燕京指挥对李璮的征剿,但对阿里不哥的防范须臾不得疏忽。西起沙州、肃州、甘州,东至开平,所有州府、堡寨、关卡都增派兵马,严密防守。尤其粮食与铁器,不许流入漠北。做完这些,忽必烈下令道:“回师燕京,讨伐李璮。”

郝经一行是中统元年八月间离开上都开平的,九月抵达济南。不承想,在济南遇到了麻烦。

给郝经一行制造麻烦的是李璮。山东义军鱼龙混杂,许多人朝秦暮楚,李璮耳染目睹,年纪轻轻就野心勃勃。按李璮的打算,他既不会真心依附蒙廷,也不会诚意归顺宋廷,他要割据山东为王,而割据为王的首要条件就是宋蒙之间始终处于交战状态。忽必烈委派郝经出使江南,第一个憎恨者即是李璮。因为宋蒙之间一旦和议达成,他占山为王的野心就会化为泡影。

李璮来到馆驿会见郝经,道:“先生奉大汗之命前往江南。只是那江南十分可恨,所有渡口均被控制,前行不得。”

郝经皱眉道:“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连天上的鸟儿都不得飞过。”

郝经想了想,当即草书一札交给李璮道:“着两名干吏前往淮安(即楚州),就说来使携有蒙古国国书,前来弭兵通好。”

李璮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月,郝经多次派副使刘仁杰催促,均无回音。但是,有关李璮的不轨之举却源源报来。郝经发现,馆驿四周增派了兵丁,使团人员进出馆驿以安全为由受到了限制。十月底,李璮来了,带来的却是噩耗:“下官派两名吏胥前往淮安通报,殊不知被江南杀了!”

“这是为何?”郝经惊问道。

“宋人说是奸细。”

“如此说来,我等进入不了宋国境地?”郝经心中已明白八九,故作焦急。

李璮摇头道:“路途已断。”

“既如此,下官当复命大汗,江南议和难以成行。”郝经道。

李璮心底暗喜,口中却道:“如此甚好。”

郝经写好奏折,叫来副使刘仁杰道:“你回上都一趟,禀告大汗,江南已关闭进出通道,请大汗示下。”

李璮亲眼所见,自是不疑,当下放刘仁杰出城。谁知郝经与刘仁杰已有约定,一旦出城即直奔东平。东平是汉世侯严忠济的地盘。十多天后,刘仁杰返回,说大汗有旨,速回燕京。李璮高高兴兴地把郝经一行送出了济南。

辗转来到东平,严忠济出城十里迎接。严忠济告诉郝经,他的亲弟严忠嗣与严忠范,一人守宿州,一人守蕲县。郝经大喜,决定由盱眙渡淮,直趋扬州。

然而,事情再一次大出郝经意外。入关倒是顺利,盱眙守将还派出一队兵马护送。可到达天长后,却改道去了真州,将郝经一行拘留在了真州军营。

经过无数次交涉,拘禁了五个多月后,直到次年初夏,郝经才见到第一个宋廷命官——真州守将张世杰。

“太尉如何拘我?”郝经劈面即问。

张世杰摇头道:“小将是奉命行事。”

“你可知我乃蒙古国信使?”郝经又道。

“不知。”

郝经又问:“我两次致书李帅均不见答复,这是何故?”

张世杰回道:“从去岁末到今年春,山东李璮两次犯边。一次乔扮议和使者,射杀我守关军士二十余人。一次改装易容,偷袭山阳城,劫走我大宋境内数十名百姓。若不是李帅宽仁,你等早已成了刀下之鬼!”

闻言,郝经怔住了,心想这李璮竟如此歹毒,为破坏两国通好,费尽心机挑起战端,遂道:“请太尉回复李帅,存活我等,即是存活江南。”

“此话怎讲?”

“郝某此番南来,一是颁告江南,我主忽必烈已登汗位。二是忽必烈汗宽厚仁慈,决定与宋国弭兵通和。蒙军锐利无比,兵锋所到之处,莫不尸如山积。如今忽必烈汗息兵罢战,存活的将是江南万千生灵!”(www.daowen.com)

张世杰承认郝经所言有理。蒙军嗜杀,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顿了顿道:“你说你是蒙古国信使,能否将国书交给我,由我上呈制司?”

“国书乃忽必烈大汗亲授,定当面呈宋主。”郝经虽断然拒绝,可想了想又道,“李帅也可上书贵国丞相贾似道,鄂州城下他与大汗有约,纳岁贡,奉誓表,两国永结盟好。”

张世杰一听,丝毫不敢怠慢,急忙赶往扬州,禀告两淮制置使李庭芝。

李庭芝原为京湖制置大使孟珙的幕僚,孟珙病逝江陵,临终前将其举荐给贾似道。贾似道主政两淮,李庭芝知濠州。开庆元年,贾似道主政京湖,留下李庭芝负责扬州军政。鄂州之战结束,李庭芝骤升为主管两淮制司公事。

听完张世杰的禀报,李庭芝感到了事态的严峻。

张世杰见李庭芝沉吟不语,轻声问道:“着将虏人送入京城?”

“不,”李庭芝摇头,停了停又道,“如何处置,下官去书先问一问贾公。”

收到李庭芝的书札,贾似道看完吓出一身冷汗。虏人前来履约?自家与虏人曾经有约么?

突然,贾似道记起来了。鄂州之战期间,自己与蒙古人有过一次和谈。

那是开庆元年九月。九月二十三日,贾似道进入鄂州。其时,数万蒙军日夜不歇地攻打鄂州东门、南门和西门。尤其东南角,一日之内数度易手。对于能否守住鄂州,贾似道并无多少把握。京湖战区的防守重点在江北,鄂州坐落江南,又有大江之险,城防修筑历来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城墙老旧不说,且城外尽是民居。八月底,当数万蒙军渡过长江,进抵鄂州郊外时,鄂州守将张胜只得以诈降的方式延缓蒙军的攻击。忽必烈信以为真,退兵等待张胜归附。张胜利用这一宝贵时机夷平了城外所有民房,至此,守城的箭弩和炮石才发挥出了最大的威力。然而,就在贾似道进入鄂州的当天,张胜战殁。

张胜殉国无疑是鄂州守军的重大损失。他久戍鄂州,深得军心民心。尽管鄂州城内的可战之兵已经达到三万余人,但失去了张胜,贾似道心头笼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为缓和蒙军的攻势,九月底,贾似道派幕僚宋京赴蒙军大营请和。贾似道授意,若蒙军从鄂州城下退兵,宋廷愿意像对待大金国一样,每年输送岁币岁绢,缔结盟好。然而此时,忽必烈志在鄂州,对贾似道的提议根本不予理会。忽必烈派人告知宋京,要么举城归附,要么蒙军破城。接下来,便是两个月惨烈的鄂州攻防战。

到了十一月底,蒙军突然派来一个名叫赵璧的官员,说要重开和谈。

此时鄂州城墙百孔千疮,东南角坍塌多处,城上谯楼全部摧毁,至于城上用于遮挡炮石的排叉木和楼子,业已大部毁坏。蒙军提出议和,贾似道即刻允准。在鄂州城头,赵璧漫天要价,除了岁绢、岁币,还索要潼川、重庆、襄汉、淮南等地,说要与宋廷划江为界。

这种和谈类似讹诈,自然毫无结果。贾似道后来才知,赵璧进城和谈,原是掩护蒙军撤往江北的缓师之计。待到他醒过神来,蒙军已撤军完毕。

两次和谈,并未达成任何条文,贾似道回到临安便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哪里想得到,忽必烈没有忘记此事,竟然派遣使臣万里迢迢来到江南,要求履行鄂州城下的约定。

当初请和,形势艰危,情有可原,如今大战结束,再提此事,便会授人口实,招致弹劾。其一,议和未能申奏朝廷,属“阴结虏人”;其二,私自许诺岁贡,是卖国行径。有此二条,任何朝中大臣都会声名狼藉。

现在,贾似道手捧来自扬州李庭芝的书札,一张薄笺重似千钧,双手禁不住一阵颤抖。翁应龙踮着脚步进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在贾似道身边。这是五月,阳光明媚,可无论是贾似道,还是翁应龙,均感到阵阵寒栗。

半晌,贾似道轻轻吐出几个字:“去,叫宋京来。”

翁应龙应诺一声,快步走出书房。

不一会,宋京就从清河坊秘书省赶到贾似道府邸,一进门就恭恭敬敬问道:“贾公有何事吩咐?”

宋京进士出身,在滁县任职,贾似道主政两淮时,见宋京模样伶俐,遂调入制司。不久,录为书写机宜文字。贾似道派宋京以参议官的身份进入蒙军大营谈和,看中的就是他能言善辩和无比忠诚。

“鄂州议和,你可曾对他人说过?”贾似道目光阴鸷。

“下官……没……没有。”宋京吓了一跳,慌忙摇头。

“真没有么?”贾似道前倾身子。

宋京为人乖巧,他清楚既然议和未成,就不能有丝毫透露,尤其在京城。他禁不住双腿颤抖,嘴唇哆嗦道:“没……没有……真……真没有!”

贾似道收回身形,和缓一下神情轻声道:“鄂州和谈,至为机密。宋卿万勿对他人提及。”

宋京小心翼翼地道:“下官……自鄂州归来后,深蒙贾公抬爱,任职秘省。下官……下官眼里只有秘阁书库,别无其他。”

贾似道轻轻点了个头,道:“高斯德年纪大了,你的去处下官自有考虑。”高斯德现任秘书监,贾似道的意思相当明显。

宋京一如既往地恭恭敬敬:“下官绝不辜负贾公栽培。”

待宋京走后,翁应龙低声道:“扬州来人还在坐等回复。”

贾似道没有吭声,如何处置,他要好好想一想。

贾似道首先想到的是护送出境。可虏人是为议和而来,在没有得到答复之前,虏人会不会离境也未可知。还有,即便虏人回返,回返后如何向忽必烈回复?江南不愿议和?如此一来,岂不是自招祸患?放还不行,只能淹留江北。命李庭芝觅一僻静之地严加看管,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一想到虏人使团为议和而招致囚禁,贾似道不免黯然神伤。议和交好,有益国家,而他今日不得不心生歹毒。他也有苦衷啊!

去年秋,颂扬鄂州战功的《福华编》编撰和印制完成,卷首即为刘克庄的序文。刘克庄以诗文驰名,不仅朝中大臣与刘克庄多有交集,乡间士子无不对刘克庄崇拜有加。而在《福华编》正文之后,有江万里作跋。江万里创办“白鹭书院”,享誉南国。圣上对江万里十分推崇,书房里的端砚上就刻着江万里的名字。一部《福华编》有刘克庄作序和江万里作跋,直是锦上添花。

翁应龙道:“群玉先生首次便印刷了五千册,铺满了临安城的所有书棚。”

贾似道问道:“取名《福华编》,有何玄机?”

“这是药洲先生的意思。药洲先生说,鄂州之战,贾公福祐华夏,所以取名《福华编》。”

贾似道斟酌着道:“‘福华’二字,是不是太过张扬……”

翁应龙道:“下官也觉得书名以《福华编》最为妥帖。鄂州一战,存活国脉,其功非得用‘福华’二字才能囊括。”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廖莹中不仅自掏银子编印了《福华编》,还将鄂州大战演绎成话本供人说唱。单是临安城就有七十二勾栏,每日看客何止万千?

如此之际,贾似道岂能让世人知晓鄂州议和?

要掩盖鄂州议和,别无其他,唯有禁锢虏人使团。

良久,贾似道缓缓起身,草书一札交予翁应龙,面无表情道:“你去一趟扬州,面交李制帅。”在这道密札里,贾似道命令李庭芝继续羁押蒙古使团。

“这……这是为什么?”李庭芝读罢信札大为惊愕。

翁应龙回答:“小人奉贾公之命,只知所为,不知所以。”

李庭芝心绪繁复,郝经却是度日如年。

真州忠勇军营位于城南,这儿地处偏僻。自郝经一行进驻后,四周围墙高筑,营外树木尽伐,每天只允许早晚少量时间在营内走动,此外一律关门闭户。营内营外,禁卫森严。要想从忠勇军营脱逃,比登天还难。

郝经判断,自己被囚于此一定极为机密。不仅汗廷不知,恐怕连宋国国主也不知情。当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设法将蒙古国使团被囚于此的消息释放出去。只有释放出蒙古国使团被囚的消息,才有可能解除困厄。

一日,郝经让值守军士叫来将官,提出使团久居于此,生活烦闷,请沽十斤上等好酒。将官上报张世杰,张世杰觉得虏人请求饮酒,没有不允之理。当即命人从甘露堂沽来一瓮琼花酒送入军营。

几日后,郝经又叫来值守将官,道:“宋地出好酒,果然名不虚传。酒已喝完,请再沽一瓮。”

如此三番五次,张世杰下令,十日一瓮酒,不再禀复。将官传达给值守军士,按张统制将令施行。

这天值守军士又去甘露堂沽酒,酒博士拿着酒瓮去了后堂。不承想待到酒瓮装满,瓮口漂上几张纸钞。酒博士以为是朝廷会子,捞起来一看不是,上面大写着“壹贯文省”,还有“中统元宝交钞”字样。再细看,一侧为汉文纂体,另一侧的文字全然不识。酒博士大惊,急忙叫来掌柜。甘露堂掌柜姓周,交际甚广,人称“周八仙”。

周八仙将中统会钞拿起来反反复复看上一阵,也不明白中统为何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几张类似宋廷的会子,一定颇有来历。

自那以后,每次军士来沽酒,酒瓮里都会漂起几张众人不识的纸钞。

终于有一日周八仙将沽酒的军士请到后堂。上茶毕,周八仙和蔼地问道:“军爷常来敝店沽酒,那是敝店莫大的荣幸,敢问军爷来自哪座军营?”

“你问这做什么?”军士狐疑问道。

周八仙道:“小的寻思,下次军爷沽酒,敝店派人登门取瓮便是。”

“你卖酒,我沽酒,两不相干。”军士说罢起身欲走。

“军爷稍慢。”周八仙掏出一把碎银塞进军士怀里,低声道,“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好吧,”军士道,“十日过后,你派人来城南忠勇军营。”

终于有一天,甘露堂的伙计从军营里带出了一方白绢,上书八个大字:“蒙使通和,真州被囚”。周八仙一看大惊失色,他是何等人物,原来酒瓮里会子一样的东西,是蒙古人在传递消息。周八仙当即将白绢烧了,吩咐甘露堂所有伙计不得张扬,叮嘱道:“自家们卖的是酒,谁来沽酒谁就是客,买卖人得罪不起官府。”

周八仙是那种藏得住话的人,虽然郝经不断地用会钞和白绢传递蒙古使团真州被拘的消息,可周八仙守口如瓶。

这一日周八仙来到临安。甘露堂的琼花酒是淮南贡酒,一年四季须按时上解御酒库。入夜,他与管库的内侍对饮,七八杯秦淮春下肚,勾起了周八仙的谈兴。人就是这样,谈兴一起便管不住舌头,于是周八仙扬扬得意地讲起了他的琼花酒如何地道,与京城里的碧香、风泉、皇华不相上下,就连北地的虏人也极为喜爱。内侍自然不信,说你周八仙讲瞎话也不长长眼睛,虏人早就退到了淮水以北,哪里喝得了你的琼花酒?周八仙便说了蒙古使团被囚于真州忠勇军营的事情。

这番话传到了董宋臣的耳里,向他叙说真州军营囚禁着蒙古国使者的是内侍李忠辅。李忠辅是一名掌供奉的小黄门,为交结董宋臣,三天两头请董宋臣饮酒,这天闲聊时不知怎么讲到了虏人。

“鞑虏势大,”董宋臣啜了口酒道,“远胜于当年的女真。”

“可不是,”李忠辅点头道,“就说那蜀口关隘,该是何等雄奇险峻,可自从鞑虏兴起后,简直如履平地。”

“莫说蜀口关隘,就连滔滔大江,鞑虏也能逾越!”

“恩公建言銮驾播迁,实在是明智之举。”李忠辅想起鄂州之围,不免顿生寒栗,便想起了周八仙所说的蒙古使团。

听完李忠辅的讲述,董宋臣把一颗硕大的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蒙古人前来议和,张世杰把蒙古使团拘了?他张世杰敢拘蒙古使者?”

“小的也不相信。可那周八仙信誓旦旦,还拿出一张虏人的会钞作凭,不由得人不信。”李忠辅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中统元宝交钞。

面对这张与宋廷会子迥异的纸钞,董宋臣傻眼了。

李忠辅又道:“小的就想,他张世杰就是有一千个胆也不敢拘押虏人使团。可制帅李庭芝就不同了,李庭芝是贾丞相的门生,要是贾丞相给李庭芝撑腰,那可就说不准了。”

董宋臣问:“他李庭芝为什么拘留蒙古使者?”

“这个……”李忠辅摇摇头,“小的不知。”

“蒙古人前来议和,这是天大的好事!”董宋臣思忖着道,“即便是贾丞相也没有拘押的道理。”

就这样,郝经苦心设计的酒瓮藏钞,终于将蒙古使团被囚的消息带入了京师,传入了大内。

此时的赵昀已垂垂老矣。盛年的赵昀雄心勃勃,很想有一番作为。史弥远独相十七年,赵昀如同影子。史弥远死后的第二年,赵昀即改元端平。亲政伊始,罢黜史党,亲擢台谏,澄清吏治,任用贤能,朝政为之一新,史称“端平更化”。金国覆灭,赵昀决心“抚定中原、收复‘三京’”。六月,大军渡淮;七月,进入开封;七月末,进入洛阳。然而谁知道就在洛阳城中,宋军陷入了蒙军重围,五万淮东健儿,折损大半。

丧师是次要的,严重的是“端平入洛”成了蒙古人不断入侵南宋的借口。在接下来二十多年里,蒙古铁蹄灭大理,蹂襄汉,虐两淮,踹破蜀口三关,陷没大半个四川。到了开庆元年,还跨过大江进围鄂州。

最重要的是,一场以惨败告终的“入洛”之战,宛如蚀骨的寒风吹灭了赵昀的万丈雄心。端平元年十一月,赵昀下诏罪己:“……兵民之死战斗,户口之困流离,室庐靡村,胳胔相望,是皆明不能烛,德有未孚,上无以格天心,下无以定民志……”

赵昀为史弥远所立,数十年仰承鼻息,加上骨子里原本就缺乏血气,既然国势难振,享乐便应时而生。

人主若沉迷于享乐,可谓花样百出。就说女色,后宫佳丽无数,赵昀却突发奇想召妓。从宝祐元年将唐安安召入宫中算起,十年来已有数百名或酒馆或青楼的女子被引入宫中轻歌曼舞。而这一切,董宋臣功不可没。

这一日,赵昀在嘉明殿用过晚膳,由董宋臣搀扶着回到福宁殿,赵昀坐下后问道:“近日临安城可有什么异闻趣事?”

“临安城倒是没什么新奇的事儿,不过……”董宋臣顿住了。

“不过什么?”赵昀颇为好奇地看着董宋臣。

“小的不敢说。”董宋臣低眉垂眼。

赵昀一笑道:“只管道来,朕赦你无罪。”

董宋臣遂将鞑虏使团被拘于真州军营的事叙说了一遍。

闻言,赵昀大惊失色道:“你说的……可当真?”

董宋臣掏出中统元宝交钞,递给赵昀道:“小的当时也不相信,可李忠辅拿出了虏人的交钞,不由得小的不信。”

“鞑虏派使臣前来议和,丞相为何要将其囚禁在淮南?”赵昀讷讷自语。

“皇上将贾似道召来,一问便知。”

赵昀缓缓颔首:“这个……朕自然是要问的。”

贾似道回朝主政以来,董宋臣一直深为不安。在他看来,贾似道跟丁大全不是一类人物。自己可以将丁大全玩于股掌之上,贾似道却不行。丁大全靠谄媚进身,若没有董宋臣在赵昀身前周旋,丁大全登不了相位。丁大全再跋扈飞扬,在董宋臣面前极为恭谨。贾似道则不同,他御边多年,功勋卓著,门生遍地,鄂州之战后声望达到顶峰。经验告诉董宋臣,一旦强势人物入朝主政,像他这样的去势之人就要受到抑制。

“小的想,贾丞相暗拘虏人的使臣,必有隐情。”董宋臣又道。

赵昀“噢”了一声,看着董宋臣。

“小的猜测,贾丞相不惧虏人,所以不许议和。”

“贾丞相不惧虏人?这话从何说起?”赵昀责怪道。

“皇上,”董宋臣凑近前道,“贾丞相转战两淮、京湖及川蜀,屡挫敌锋,还惧怕虏人么?”

赵昀连连摇头道:“若虏人遣使议和,那是好事。止戈罢战,休养生息,惠泽百姓,造福社稷,何乐而不为?”

“皇上英明!”董宋臣赔着笑脸道,“只是那虏人的使团被囚禁了一年有余,目今与其议和,他们还会同意么?”

赵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无忧虑地说道:“只怕那虏人已经改了主意。”

“皇上勿忧,大不了贾丞相依然出镇边庭。”董宋臣终于道出了心迹,他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将贾似道逐出临安。

闻言,赵昀没有吭声。

贾似道自认为拘押蒙古使团做得极为机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惊天秘事还是传到了官家耳里。当赵昀将他召进内殿,询问真州是否囚禁有虏人的使团时,那一刻,贾似道如同遭了雷击。

但很快贾似道就镇定下来了。官家不仅知道有虏人使团,还知道虏人的使团羁留在真州军营,由此看来手中一定握有凭据。若是一般传闻,官家不会是这般口吻和神情。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遮掩已不可能。

“回陛下,真州军营确实……拘押着一批鞑虏。”贾似道一边回答,一边思索着对答。

“哦?”赵昀身子一紧,面色严峻,“为何拘押?何人如此大胆?”

“是臣……下令拘押……”贾似道扑通跪下。

赵昀一时无语,过了片刻才道:“既然鞑虏是为议和而来,卿下令拘押,是何道理?”赵昀的脸色虽然有所缓和,但口吻却显得严厉。

贾似道忽然灵光一闪,心中有了底气,遂抬起头提高声音道:“回陛下,他们自称为鞑虏使者,其实不是。”

闻言,赵昀一愣:“他们不是?”

贾似道从容道:“他们是一群谍贼,专为刺探军情。”

“不是议和的使团?这……这这……”这下轮到赵昀怔住了,将目光投向侍立一旁的董宋臣。

贾似道见董宋臣面露不安,心底已有所悟。他仍然跪着,声音却激愤起来:“陛下说真州军营拘有虏人议和的使团,不知何人所言!”

“这……”赵昀又瞥董宋臣一眼,只得转移话题,“既然不是议和使团,朕误听传言。”

贾似道进一步道:“就在这伙虏人进入我大宋境地未久,山阳便接连遭遇袭击,死伤军民无数。臣命李庭芝将入境的虏人拘于真州,从详鞫勘,以辨明真伪。”

“既然有虏人袭我山阳,贾卿处置得当。沿边防御,不得让虏人偷窥。”赵昀听贾似道如此说,舒缓神情,命其平身。

贾似道点头道:“臣已下令两淮制司,所有关卡均增加兵丁,日夜巡逻,不得有误。”

赵昀称赞一番,话锋一转道:“昔日几位先皇与金虏议和,致使大宋江山安宁百年。我朝若与鞑虏议和,不可谓不是一桩美事。”

天子德行,贾似道早有耳闻:迷女色,喜宴游,爱奇珍异宝。愿意与鞑虏议和,贾似道却是第一次听说,断然道:“臣以为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赵昀问道。

“鞑虏亡我之心不死,与其议和,无异于与虎谋皮,此一也。即便鞑虏同意议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探我虚实,诱我军民,此二也。”贾似道略作停顿,加重语气道,“我若议和,守备必怠,一旦鞑虏举兵南下,战无斗志,守无良策,国家危殆!”

闻言,赵昀不语了。与蒙古人交战几十年,他深知蒙古人性情野蛮。

“臣以为,当今之计是要提振国势。提振国势,一为练兵,二为储财,三为筑城……”贾似道慷慨陈词。

历史在这里拐了一个弯。不论忽必烈遣使议和出自何种意图,也不知宋蒙议和一旦达成能维系多久,但贾似道为大张鄂州战功,囚蒙古使团于真州,无疑改变了南宋的命运轨迹。

回到府邸,贾似道当即派人叫来翁应龙。翁应龙见贾似道一副怒容,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虏人使团被拘,已被官家获知。”贾似道声音低沉,“你要即刻亲往真州,勘察是何人泄露了机密。”

翁应龙点头。

“此事只可有一,不能有二!”贾似道眼里有了杀气。

“下官明白。”

从何处泄露了机密并不难,翁应龙来真州没几天就查得了一清二楚。接下来更换军营守卫,严令使团不得沽酒,至于甘露堂,则关门歇业。

翁应龙回京复命,贾似道听完处置经过后道:“甘露堂并无过尤。周八仙错在好奇,泄密也不是本意,可择一僻静之地使其安然度日,不可滥杀无辜。”

“贾公心存善念,下官这就吩咐下去。”翁应龙点头应道。

贾似道接着问道:“那李忠辅是何处人士?”

“富阳人。”

“富阳不远,速派人前去勘察。”

过几日,勘察者回来禀报,说李忠辅兄妹七人,他排行第五,早年贫寒,兄妹七人即有四人被送养或鬻卖。可自从淳祐十年李忠辅进宫以来,家里不仅修建了数间瓦房,还购买了上千亩好地。乡邻们纷纷传言,说李家发达,多亏了老五。

次日早朝散后,贾似道进宫求见。

近来赵昀的脚疼加剧,连上朝都由董宋臣搀扶,日常政事多依赖贾似道处理。不是特别重大的军政要务,贾似道不用启禀赵昀。

“卿有何要事禀奏?”贾似道来到寝殿,赵昀便问。

贾似道行过臣礼后道:“臣叨扰圣躬,甚为不安。可事关圣上清誉,臣又不得不来。”

闻言,赵昀莫名其妙:“何事关乎朕的清誉?”

“我朝鼎立以来,力矫内官之弊,可仍有奸佞之徒蒙蔽人主,贪赃枉法。前有童贯、梁师成操弄权柄,致有靖康之祸,后有蓝珪、康履恃恩作福,带来苗刘之变。古人说前车之覆,后车之鉴,陛下不得不防。”

赵昀仍不得要领,疑惑道:“莫非我朝也有童贯、蓝珪之辈?”

贾似道回道:“我朝有无童贯、蓝珪之辈臣不敢讲,可那李忠辅,一个小小内库监仓居然监守自盗,十余年间获赃钱不下百万!”

赵昀大惊道:“这……这还了得!”

侍立一侧的董宋臣自是头皮一麻。宫里宫外,人人都清楚李忠辅与他私交不错。李忠辅贪墨内库财物,追查下来他也要受到牵连。

贾似道继续道:“陛下崇尚义理,身体力行,一日三省。内官却倒卖贡物,敛财自肥,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圣上的清誉?”

赵昀越到晚年,对声誉看得越重。待贾似道说罢,他气得脸都青了,连拍御案道:“付有司严查。追夺李忠辅的家产,贬窜远恶郡州!”顿一顿牙缝里又迸出几个字来,“任何人不得说情!”

官家对李忠辅处理得如此之重,翁应龙感到不解,问道:“李忠辅只不过一个监仓,能翻得了多大的浪?”

“虽为监仓,却是帮凶。”贾似道却满脸杀气,哼了一声又道,“董宋臣暂时奈何不得,但其帮凶断不能轻饶!”

翁应龙提醒道:“董宋臣服侍圣上二十余年,极善揣摩人主的心思。有一年圣上游西湖赏荷,只说了句,荷花虽好,可惜无亭。仅过了一天,那董宋臣就在西湖边搭建了一座亭榭。”

贾似道没有答话,头靠交椅闭上眼睛。贾似道不惧董宋臣,一个小小内侍有何惧怕?他现在最忧心的是泸州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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