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圣贤之礼与庙堂责任

圣贤之礼与庙堂责任

时间:2023-07-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礼言,三纲之重,等于天地,天下共之。予之身,祖庙承继之身,非人予所得而有也。母之罪,宗庙君父之罪,非人予所得而庇也。不诛不讨,为吾母者逋戮之元凶也。葬于他所,食于别宫,称后夫人而不系于夫,终身哀悼以伤吾之不幸而已。宋桓夫人出耳,襄公立而不敢迎其母,圣人不罪襄公之薄恩而美夫人之守礼。母之罪,是对守庙君父犯了罪,不是人子所应庇护的。从血统而言,祖宗、父亲是和我同姓的亲人,而母亲则是异姓。

圣贤之礼与庙堂责任

●狃浅识狭闻,执偏见曲说,守陋规俗套,斯人也,若为乡里常人不足轻重,若居高位有令名,其坏世教不细。

[译文] 拘泥于浅识狭闻,固执于偏见曲说,遵守那陋规俗套,这种人啊,如果是乡下的普通人还无足轻重,若居于高位又有好名声,对世教的损害肯定不小。

●文姜与弑桓公,武后灭唐子刊、,更其国庙,此二妇者,皆国贼也,而柑葬于墓,柑祭于庙,礼法安在?此千古未反一大案也。或曰:子无废母之义。噫!是言也,闾阎市井儿女之识也。以礼言,三纲之重,等于天地,天下共之。予之身,祖庙承继之身,非人予所得而有也。母之罪,宗庙君父之罪,非人予所得而庇也。文姜、武后,庄公、中宗安得而私之以情?言弑吾身者与我同邱陵,易吾姓者与我同血食,祖父之心悦乎?怒乎?对子而言,则母尊;对祖父而言,则吾母臣妾也。以血属而言,祖父我同姓,而母异姓也。在为母忘身可也,不敢仇;虽杀我可也,不敢仇。宗庙也,父也,我得而专之乎?专祖父之庙以济其私,不孝;重生我之恩而忘祖父之仇,亦不孝。不体祖父之心,强所仇而与之共土同牢,亦不孝。二妇之罪当诛,吾为人子不忍行亦不敢行也。有为国讨贼者,吾不当闻亦不敢罪也。不诛不讨,为吾母者逋戮之元凶也。葬于他所,食于别宫,称后夫人而不系于夫,终身哀悼以伤吾之不幸而已。庄公、中宗皆昏庸之主,吾无责矣。吾恨当时大臣陷君于大过而不顾也。或曰:“葬我小君文姜。”,夫子既许之矣,子何罪焉?曰:此胡氏失仲尼之意也。仲尼盖伤鲁君臣之昧礼而特著其事以示讥尔。曰“我”言不当我而我之也。曰“小君”言不成小君而小君之也,与历世夫人同书而不异其词,仲尼之心岂无别白至此哉?不然姜氏会齐侯,每行必书其恶,恶之深如此,而肯许其为“我小君”邪?或曰:子狃于母重而不敢不尊,臣狃于君命而不敢不从,是亦权变之礼耳。余曰:否!否!宋桓夫人出耳,襄公立而不敢迎其母,圣人不罪襄公之薄恩而美夫人之守礼。况二妇之罪弥漫宇宙,万倍于出者。臣子忘祖父之重而尊一罪大恶极之母以伸其私,天理民彝灭矣。道之不明一至是哉?余安得而忘言。

[译文] 鲁桓公的夫人文姜,参与了杀害桓公的事,武则天皇后杀了不少李唐的子孙,还更改了国号和宗庙,这两个妇人,都是国家的奸贼,而死后还与其丈夫合葬在一起,还合祭于祖庙,这样做,礼法安在?这是千古没有翻过来的一个大案。有人说:没有儿子废弃母亲的道理。唉,这种话,是民间市井儿女的见识。以礼来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三纲之重,等于天地,天下要共同遵守。人子之身,是要承继祖庙的,不是人子自己所独有的。母之罪,是对守庙君父犯了罪,不是人子所应庇护的。对于文姜、武后,鲁庄公、唐中宗怎么能以私人感情来庇护他们呢?如果说杀我的人可以和我同埋一个墓穴,更改我国号的人可以与我同享庙祭,祖先和父亲的心会高兴呢?还是会发怒呢?对于儿子来说,母亲是值得尊重的人;对祖宗和父亲来说,我的母亲只是臣妾。从血统而言,祖宗、父亲是和我同姓的亲人,而母亲则是异姓。儿子为了母亲可以忘记自身,不敢与母亲为仇;母亲即使杀了儿子也行,儿子也不敢与母亲为仇。但是对于宗庙的事,对于父亲的事,我能独自做主吗?以个人的感情来决定宗庙和父亲的事,这是不孝;只看重母亲生我的恩情而忘记了祖宗、父亲的仇恨,也是不孝。不体恤祖宗、父亲的心,强使他们与仇人同墓共穴,也是不孝。按这两个妇人的罪行,应当诛杀,但作为人子,不忍心这样做,也不敢这样做。有人为了国家而讨伐我的母亲,我不应当过问这件事,也不敢给他们加什么罪名,因为,如果过问了而对讨贼者不诛不罚,就成为帮助杀我母亲罪犯的元凶。所以只能将母亲葬于别的地方,在那里祭祀她,称作后或夫人,而不将她与丈夫合葬。终生都哀悼她,为我的不幸伤心而已。鲁庄公、唐中宗都是昏庸的君主,我不责备他们。我只恨当时的大臣使国君陷于大的过错中而不管不顾。有人问:《春秋》记载“葬我小君文姜”,孔子都认可的事,你为什么还要责怪呢?我回答说:“这是胡安国误解了孔子的意思,孔子是为鲁国君臣的不懂礼而忧伤,特意这样写,是用来表示讽刺的。称“我”,是说不配当我的小君,才用了“我”字。称“小君”,是说称不起是小君,才用了“小君”,如果用与历代夫人同样的称呼而不改变,孔子的内心不能分辨是非到了如此地步了吗?事实并非如此,文姜每次和齐侯相会,每写到这些,孔子必书写其恶行,孔子对文姜厌恶的如此厉害,而肯称许她为“我小君”吗?又问:有时儿子拘泥于对母亲的尊重,而不敢有不尊的表示;臣子拘泥于国君的命令,而不敢不服从,这也是权变的礼节啊!我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宋桓夫人被赶出了国门,她的儿子宋襄公继承了王位也不敢把她接回来,圣人不以襄公之薄恩为错误,而赞美他能够守礼。况且文姜和武则天这两个妇人的罪恶弥漫宇宙,比宋桓夫人的罪恶大一万倍,臣子如果忘记了祖父的重要而尊崇一个罪大恶极的母亲,用来表示个人的爱心,连天理伦常都没有了,道的不明已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我怎么能不把这个道理讲出来呢?

●春秋人计可否,畏礼义,惜体面。战国人只是计利害,机械变诈,苟谋成计得,顾甚体面,说甚羞耻。

[译文] 春秋时期的人,要计划一件事是否可行,还要考虑是否合乎礼义,还要顾及体面。战国时期的人,只是计算利害,利用机械变诈的手段,如能谋成计得,还顾什么体面,说什么羞耻。

●自古圣贤孜孜汲汲,惕厉忧勤,只是以济世安民为己任,以检身约己为先图,自有知以至于盖棺,尚有未毕之性分,不了之心缘。不惟孔、孟,虽佛、老、墨翟、申、韩皆有一种毙而后已念头,是以生不为世间赘疣之物,死不为幽冥浮荡之鬼。乃西晋王衍辈一出,以身为懒散之物,百不经心,放荡于礼法之外,一无所忌,以浮谈玄语为得圣之清,以灭理废教为得道之本,以浪游于山水之间为高人,以衔杯于糟曲之林为达士。人废职业,家尚虚无,不止亡晋,又开天下后世登临题咏之祸,长惰慢放肆之风,以至于今。追原乱本,盖开衅于庄列,而基恶于巢由,有世道之责者宜知所戒矣。

[译文] 自古以来,圣贤们孜孜汲汲,忧心忡忡,辛勤劳苦,只是以济世安民为己任,以检身约己为首务,从有知到盖棺,不停努力,尚有未能完满的性分内之事,尚有不了的内心愿望。不只是孔子、孟子,即使是佛、老、墨、翟、申不害、韩非,也有一种死而后已的念头,使活着时不至成为世间赘疣之物,死了以后不至成为阴间浮荡之鬼。自从西晋王衍之辈出现,认为身体是懒散之物,做任何事都漫不经心,放荡于礼法之外,毫无忌惮,以为浮淡玄语就是得到了圣人清高的品德,以为灭理废教就是得到了道的根本,以为浪游于山水之间就是高人,以为无节制地狂饮就是放达之士。使人人荒废职业,家家崇尚虚无。这种风气,不仅使晋朝灭亡了,又开启了天下后世登临题咏的祸害,滋长了情慢放肆的风气,至到如今。追究混乱的根本,祸端开始于庄子、列子,最早基于巢父与许由。对世道负有责任的人,应该知道有所戒惧。

●微子抱祭器归周,为宗祀也。有宋之封,但使先王血食,则数十世之神灵有托,我可也,箕子可也,但属子姓者一人亦可也。若曰事异姓以苟富贵而避之嫌,则浅之乎其为识也。惟是箕子可为夷齐,而《洪范》之陈,朝鲜之封,是亦不可以已乎。曰:系累之臣,释囚访道,待以不臣之礼,而使作宾,固圣人之所不忍负也。此亦达节之一事,不可为后世宗臣借口。

[译文] 殷纣王的哥哥微子,在殷纣灭亡之后,抱着祖庙的祭器归顺了周武王,是为了祖宗有人祭祀。微子被封到宋地,使殷的已逝的君主有人祭祀,那么数十世的神灵就有了托身之地。这样做,微子可以,箕子也可以,凡是同姓的,任何人都可以。如果说微子事奉异姓是为了贪图富贵,避免嫌疑,这样的见识就太浅薄了。惟有箕子,本来可以像伯夷、叔齐那样逃避深山,但他写了(洪范)一篇,向周武王陈述天地之大法,被封到朝鲜,是不是也有不可已之隐衷呢?回答说:被拘囚的异国臣子被释放后,国君向他询问治国之道,不用对待臣下的礼节来对待,而作为宾客以礼相待,因此,做为圣人不忍心辜负这种善心美意,所以会有像箕子那样的做法。这也是通达事理的表现,但不应该成为后世同宗大臣归服他朝的借口。

君子豪杰战兢惕励,当大事勇往直前;小人豪杰放纵恣睢,拚一命横行直撞。

[译文] 君子中的豪杰,战战兢兢,心存戒惧,遇到大事才勇往直前;小人中的豪杰,放纵狂妄,遇任何事拚着性命横行直撞。

●强恕须是有这恕心才好,勉强推去,若视他人饥寒痛楚漠然通不动心,是恕念已无,更强个甚?还须是养个恕出来,才好与他说强。

[译文] 勉强人推行恕道,必须是这人具有推己及人的恕心才行,如果勉强他去作,他对别人的饥寒痛苦全都漠然不视,毫不动心,这是恕的念头已经没有了,还要勉强他作什么?还是先培养个推己及人的心,才好去勉强他。

●巢父、许由,世间要此等人作甚?荷蒉、晨门,长沮、桀溺知世道已不可为,自有无道则隐一种道理。巢、由一派有许多人皆污浊尧舜,哕吐皋夔,自谓旷古高人,而不知不仕无义,洁一身以病天下,吾道之罪人也。且世无巢许,不害其为唐虞;无尧舜皋夔,巢许也没安顿处,谁成就你个高人?

[译文] 像巢父、许由这样的人,世间还要他们作什么?(论语)中说的荷蒉、晨门、长沮、桀溺这些人,知道世道已不可改变,本身不体现了无道则隐的这样一种道理。巢父、许由这一派隐士,有许多人都认为尧、舜是污浊的,把皋、羹看作是肮脏的,自认为自己是旷世高人,而不知道在无义的时代不去做官来改变天下,只知洁身自好,这也是儒道的罪人。况且世上没有巢父、许由这样的人,不妨害世道成为唐尧、虞舜的盛世;如果没有尧、舜、皋、羹这样的圣贤来治理天下,巢父、许由连个安顿的地方都没有,谁还能使你成就个高人?

●而今士大夫聚首时,只问我辈奔奔忙忙、熬熬煎煎,是为天下国家、欲济世安民乎?是为身家妻子、欲位高金多乎?世之治乱,民之死生,国之安危,只于这两个念头定了。嗟夫!吾辈日多而世益苦,吾辈日贵而民日穷,世何贵于有吾辈哉!

[译文] 现在士大夫聚会的时候,应该问一问:我们这些人成天奔奔忙忙、熬熬煎煎,到底是为了天下国家,想救世安民呢?还是为了身家妻子,想位高钱多呢?世道的治乱,民众的生死,国家的安危,就系在这两个念头上。唉!像我们这一类的人,如果一天天增加的话,世人就越加困苦;我们这一类的人,如果一天天的富贵,民众就会越来越穷。世上有了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为善去恶是趋吉避凶,惑矣,阴阳异端之说也。祀非类之鬼,禳自致之灾,祈难得之福,泥无损益之时日,宗趋避之邪术,悲夫!愚民之抵死而不悟也。即悟之者,亦狃天下皆然而不敢异,至有名公大人尤极信尚。呜呼!反经以正邪慝,将谁望哉?

[译文] 认为为善去恶就是趋吉避凶,这种看法太糊涂了,这实际只是阴阳异端之说罢了。祭祀那些与自己不同族类的鬼,祈祷避免那些自己招致的灾祸,祈求得到难以得到的福分,泥守那不能增加不能减去的固定时日,遵崇那些所谓能够趋吉避害的邪术,可悲啊!愚蠢的人至死也不醒悟啊!即使是醒悟了,也拘于天下人都那样做而不敢改变,甚至有些有名的人物、居于高位的人物还更相信这一套。唉,回归到正道上,改正那些邪恶的做法,把希望寄托在谁的身上呢?

●于天理汲汲者,于人欲必淡。于私事耽耽者,于公务必疏。于虚文烨烨者,于本实必薄。

[译文] 汲汲追求天理的人,对人欲必淡泊。沉溺于私事的人,对公务必荒疏。崇尚虚文的人,对实际必不用心。

●圣贤把持得义字最干净,无分毫利字干扰。众人才有义举,便不免有个利字来扰乱,利字不得,便做义字不成。

[译文] 圣贤对“义”字把持的最为干净,没有分毫“利”字来干扰。普通人才有义举,便不免有个“利”字来扰乱。得不到“利”字,便做不成“义”字。

●有忧世之实心,泫然欲泪;有济世之实才,施处辄宜。斯人也,我愿为曳履执鞭。若聚谈纸上微言,不关国家治忽,争走尘中众辙,不知黎庶死生,即品格有清浊,均于宇宙无补也。

[译文] 有忧世的真心,泫然欲泪;有济世的真才,实施辄宜。这种人,我即使为他提鞋执鞭也心甘情愿。如果只是聚谈书本上的精微之言,不关心国家是治理还是荒乱;争着按众人的脚印走路,不知黎民的生死。这种人不论品格清浊,都对世事无补。

●任有七难,繁任要提纲挈领,宜综核之才。重任要审谋独断,宜镇静之才。急任要观变会通,宜明敏之才。密任要藏机相可,宜周慎之才。独任要担当执持,宜刚毅之才。兼任要任贤取善,宜博大之才。疑任要内明外朗,宜驾驭之才。天之生人,各有偏长,国家之用人,备用群长。然而投之所向辄不济事者,所用非所长,所长非所用也。

[译文] 处理事务有七种困难:繁任要提纲挈领,宜用综核之才。重任要审谋独断,宜用镇静之才。急任要观变会通,宜用明敏之才。密任要藏机相可,宜用周慎之才。独任要独自担当、坚持不懈,宜用刚毅之才。兼任要任贤取善,宜用博大之才。疑任要内明外朗,宜用驾驭之才。天之生人,各有偏长;国家用人,要用有各种专长的人才。然而任用以后不能把事情办成功,就是所用非所长,所长非所用。

●居官念头有三用:念念用之君民,则为吉士;念念用之套数,则为俗吏;念念用之身家,则为贼臣。

[译文] 居于官位的人,他们的念头有三个用处:每个念头都用在君和民的身上,这是吉士。每个念头都用在日常的俗套上,这是俗吏。每个念头都用在自己和家庭上,这是贼臣。

●圣人悲时悯俗,贤人痛世疾俗,众人混世逐俗,小人败常乱俗。呜呼!小人坏之,众人从之,虽悯虽疾,竟无益矣。故明王在上则移风易俗。

[译文] 圣人悲时悯俗,贤人痛世疾俗,众人混世逐俗,小人败常乱俗,啊!小人败坏世俗,众人追随世俗,虽然哀怜,虽然痛恨,终无用处。所以圣明的君主治理国家则移风易俗。

●善为名者,借口以掩真心;不善为名者,无心而受恶名。心迹之间,不可以不辩也。此观人者之所忽也。

[译文] 善于为自己制造名声的,会以种种借口掩盖他的真实想法;不善为自己制造名声的,会因为无意而蒙受恶名。所以,一个人的内心和行为到底如何,不可不分辨清楚,这是观察人的时候容易忽视的。(www.daowen.com)

●人言之不实者十九,听言而易信者十九,听言而易传者十九。以易信之心,听不实之言,播喜传之口,何由何跖?而流传海内,记载史册,冤者冤,幸者幸,呜呼!难言之矣。

[译文] 人们说的话,不实的有十分之九,听话的人,容易相信的有十分之九,听了而喜欢传播的有十分之九。以容易相信的心去听那些不实之言,再从喜欢传话的人口中传播出来,那么被传者是许由还是盗跖,就弄不清了。而这些话流传到海内,记载在史册,被冤枉的受冤,得侥幸者侥幸。唉!真是难说啊!

●功士后名,名士后功,三代而下真功名之士绝少。圣人以道德为功名者也,贤人以功名为功名者也,众人以富贵为功名者也。

[译文] 注重功绩的人把声名放在后边,注重声名的人把功绩放在后边,夏、商、周三代以后,真正注重功绩和声名的人很少。圣人以道德为功名,贤人以功名为功名,一般人以富贵为功名。

●建天下之大事功者,全要眼界大,眼界大则识见自别。

[译文] 建立天下的大事业、大功绩的人,全靠眼界开阔。眼界开阔,见识自然与一般人不同。

●小人亦有好事,恶其人则并疵其事;君子亦有过差,好其人则并饰其非,皆偏也。

[译文] 小人有时也会做好事,厌恶他的为人,就认为他做的好事也是坏事;君子有时也出现过错,喜欢他的为人,就掩饰他的错误,这两种态度都是偏颇的。

●巢、由、披、卷、佛、老、庄、列,只是认得我字真,将天地万物只是成就我。尧、舜、禹、汤、文、武、孔、孟,只是认得人字真,将此身心性命只是为天下国家。

[译文] 巢父、许由、披衣、善卷、佛、老、庄、列,只是对“我”字认得真,把天地万物都用来成就我。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孔子、孟子,只是把“人”字认得真,把自己的身心性命都交付给天下国家。

●闻毁不可遽信,要看毁人者与毁于人者之人品。毁人者贤,则所毁者损;毁人者不肖,则所毁者重。考察之年,闻一毁言如获拱璧,不暇计所从来,枉人多矣。

[译文] 听到说人坏话,不可马上相信,要看看说话的人和被说的人的人品如何。如果说话的人是贤者,那么被说的人应该受到贬损;如果说话的人是不贤的人,那么被说的人就应被重视。考察官吏的时候,听到说别人的坏话,便如同得到了一块大的宝玉,顾不上考虑这话从何而来,这样,受冤枉的人就多了。

●秀雅温文,正容谨节,清庙明堂所宜。若蹈汤火,衽金革,食牛吞象之气,填海移山之志,死孝死忠,千捶百折,未可专望之斯人。

[译文] 秀雅温文、正容谨节,适宜在宗庙和讲明政教的明堂任职。若是赴汤蹈火,金革铁马,具有食牛吞象的气概,怀有移山填海的志向,为忠孝而献身,千捶百折而不挠,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类人身上了。

●亲疏生爱憎,爱憎生毁誉,毁誉生祸福,此智者之所耽耽注意,而端人正士之所脱略而不顾者也。此个题目,考人品者不可不知。

[译文] 对人态度的亲或疏,就会产生出爱和憎;有了爱憎之情,就会产生诽谤或赞扬;诽谤或赞扬,就可能招致祸福。所以智者对这种事情非常注意,而端人正士对此却轻慢不顾。这个问题,考察人品的人不可不知道。

●精神只顾得一边,任你聪明智巧,有所密必有所疏。惟平心率物,无毫发私意者,当疏当密,一准于道,而人自相忘。

[译文] 一个人的精神只能顾到一头,任凭你如何聪明智巧,有所密必有所疏。只有以平和的心情,依循事物的规律而行,不要掺杂一点个人的私意,应当疏应当密,都以道为标准,自然会人我相忘。

●遗葛牛羊,亳众往耕,似无此事。圣人虽委曲教人,未尝不以诚心直道交邻国。桀在则葛非汤之属国也,奚问其不祀?即知其无牺牲矣,亳之牛羊岂可以常遗葛伯邪?葛岂真无牛羊邪?有亳之众自耕不暇,而又使为葛耕,无乃后世市恩好名沾沾煦煦者之所为乎?不然葛虽小亦先王之建国也,宁至无牛羊粢盛哉?即可以供而不祭,当劝谕之矣,或告之天子以明正其罪矣,何至遗牛羊往为之耕哉?可以不告天子而灭其国,顾可以不教之自供祭事而代之劳且费平?不然是多彼之罪而我得以藉口也,是伯者假仁义济贪欲之所为也。孟子此言其亦公刘、太王好货色之类与?

[译文] 按照《孟子》一书记载:商汤把牛羊送给邻国的葛伯,还派毫地的百姓为他耕田种谷,以便做为祭品用来祭祀。历史上恐怕没有这样的事。圣人虽然善于使用曲折婉转的方法教导人,但未尝不以诚心直道接交邻国。夏桀当时还在,葛国不是商汤的属国,商汤怎么会过问他不祭祀的事呢?即使知道葛伯没有牛羊作祭品,毫地的牛羊能够经常送给葛伯吗?葛伯真的是没有牛羊吗?亳地的民众耕种自己的土地还忙不过来,而又派他们为葛伯去耕种,这种事,恐怕是后世那些用小恩惠换了点好名声就沾沾自喜的人干的吧?不然的话,葛国虽小,也是先王的封国,至于没有供祭祀用的牛羊谷米吗?既然有可供祭祀的祭品,葛伯不祭祀,就应当规劝他,给他讲道理,或者报告天子,让天子公开惩治他,何至于送给他牛羊、让老百姓去为他耕种呢?能够做出不报告天子就消灭了他的国家的事,难道不能教他自己准备祭品而要费钱费力去代劳吗?不然的话,这样做就是为了加重葛伯的罪名而有了攻打他的借口,这是主张霸道的人借仁义之名而实现自己贪欲的所作所为。孟了这样说,也和把公刘、太王说成是好财好色这人是同类的说法。

●性分、名分不是两项,尽性分底不傲名分。召之见,不肯见之;召之役,往执役之事。今之讲学者,陵犯名分,自谓高洁。孔子乘田委吏何尝不折腰屈膝于大夫之庭乎?噫!道之不明久矣。

[译文] 性分和名分,即人的天性和人的地位身分,这二者不是二个东西,能尽到性分的人不以高傲的态度对待名分,比如处于上位者要召见,可以不去见;但召去服役,就要前往服役。现在讲学的人以冒犯名分为高洁。孔子担任乘田、委吏这样的小官时,何尝不在大夫庭前折腰屈膝呢?唉!道的不明也很久了。

●中高第,做美官,欲得愿足,这不是了却一生事。只是作人不端,或无过可称,而分毫无补于世,则高第美官反以益吾之耻者也。而世顾以此自多,予不知其何心。

[译文] 科举高中,做了美官,欲望实现,心满意足,这并不是一生的事情就完成了。如果作人不正派,或者只是无过错,但对世事丝毫没有补益,那么高第美民反而只能增加耻辱而已。而世上人还因此而自负,我不知他的心是什么样的。

●隐逸之士只优于贪荣恋势人,毕竟在行道济时者之下。君子重之,所以羞富贵利达之流也。若高自标榜,尘视朝绅而自谓清流,傲然独得,则圣世之罪人也。夫不仕无义,宇宙内皆儒者事,奈之何洁身娱己弃天下理乱于不闻,而又非笑尧舜稷契之俦哉?使天下而皆我也,我且不得有其身,况有此乐乎?予无用世具,行将老桑麻间,故敢云。

[译文] 隐逸之士只优于贪荣恋势的人,毕竟得排在行道救世的人之下。君子尊重隐逸之士,是要以他们来羞辱那些富贵利达之流啊!如果隐逸者自我标榜清高,把朝中官吏视作尘土,自称清流,傲然自得,则是圣世中的罪人了。如果遵循不义的时代不出仕的原则,但是宇宙内的事情都是儒者该管的事,怎么能洁身自乐、对世道的治乱不闻不问,还要嘲笑尧、舜、稷、契这类的圣贤呢?如果天下都是隐逸的人,那么这些人连生活下去都不可能,哪还会有隐逸的快乐呢?我没有用世的才能,很快就要老死在故乡的田园中,所以才敢说这些话。

●弃此身操执之常而以圆软沽俗誉,忘国家远大之患而以宽厚市私恩,巧趋人所未见之利,善避人所未识之害,立身于百祸不侵之地,事成而我有功,事败而我无咎,此智巧士也,国家奚赖焉!

[译文] 抛弃了自己一贯的操守而以圆软的态度来讨世俗的赞誉,忘记国家长远的祸患而以宽厚的态度来博取别人的感激,巧趋人所未见之利,善避人所未识之害,立身于百祸不侵之地,亭咸而我有功,事败而我无咎,这就是智巧之士,国家怎么能依靠这种人呢!

●大凡与人情不近,即行能卓越,道之贼也。圣人之道,人情而已。

[译文] 大体说来,凡是不近人情的人,即使行为能力多么卓越,也是败坏道的人。圣人之道,就是合乎人情而已。

●士君子须有三代以前一副见识,然后可以进退古今,权衡道法,可以成济世之业,可以建不世之功。

[译文] 士君子须要有三代以前的见识,然后才能够评论古今,权衡道法,才可以成就济世之业,建立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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