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博西格诺

一

在家庭聚会上从不蜷缩在角落里，一旦有机会，就要接近屋子中心或者门口。查尔斯熟悉这里，他刚看完电影《毕业生》的光碟，在给自己找到合适的位置之前，他发现自己挤在垃圾捣碎机和电冰箱之间。门口就在眼前，但他知道到不了那里了。他总要跟努兹奥叔叔打打招呼，毕竟在6个月前，这位叔叔曾给查尔斯25美元，因为他高中毕业了。嗨！努兹奥叔叔，查尔斯朝叔叔挥了挥手，他正向自己走过来。

这位叔叔一看到查尔斯一个人在那儿，脸上立刻灿烂起来。他话没说完，就拨开身边的人，径直向查尔斯奔来。“查里，我最亲爱的侄子，你好啊？”他一边问候，以便伸出双臂，给他一个狗熊式的拥护。努兹奥上衣最下边的扣子几乎吃不住劲了，抵御着一顿盛大的感恩节晚餐和几十根意大利空心粉的压力。“天哪！见到你真高兴！大学放假了？你打算以后干什么？”

如果有机会，查尔斯会说去读法律预科——他听说法律很实际，但他把交谈的负担转给了别人。亲属们常说：“那很好吗！家里有个律师很不错。一个你可以信任的人。”

努兹奥不等回答，迅速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干脆说道：“通讯。一切都是电子的。”他张开双臂，举起双手顺势比划着。为了增强精确性，他开始用手指不断点着查尔斯的脸颊以下。“我跟你说，我要是你，就做计算机。它发展多快。”

努兹奥可能是对的。他一直对20世纪70年代早期的汽车情有独钟。“那些车你能修，不像这些新玩意儿……你没法对付它们，让你头疼。”

查尔斯点头赞许他叔叔的建议，眼睛盯着门口，但还没有粗鲁到马上就奔过去。相反，他掩饰自己说：“是的，我正计划学一些计算机课程。”

另一间屋子里的电视打断了他们。“需要的时候就有了主意，这和主意本身一样重要！”努兹奥赞赏地将这句话推进一步：“瞧，我说什么来着，加入吧，你不会后悔的。”现在，努兹奥自己想出去了，他听到餐后甜点和咖啡都准备好了。

二

几年后，查尔斯大学毕业了，得了一个学位，这个学位，即使不像计算机方面的学位那样听上去充满活力，但至少足以为他谋一个证券账户实习经理的位置。努兹奥的建议还起了点儿作用，他逃过了家庭的烙印，终于可以坐下来工作了。穿着贵重的西装，头发整齐，皮鞋光亮。他的薪水加上客户账户结余，使他过不了多久年收入就打破家庭记录了。

偶尔，他高中的老同学会嘲弄他：“查里，你找了一份烂差事，你什么也没干，你什么也不能干。”查尔斯从不对这些工业文化的囚犯生气。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他们，他们值得同情。

三

一天，查尔斯注意到右脚鞋上有一个小洞。在一次受伤之后，他把自己更多的重量放在了右腿上，使右脚上的鞋子先坏掉了。吃中饭的时候去修一下，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到计算机终端上工作。在他工作的摩天大楼附近，有一条僻静的小街，在那里，他工作需要的任何东西，从服装到五金，都可以买到。中午，他走向那个熟悉的店面招牌“Monarch Shoes”，还有一个巨大的英国骑士皮靴的铜制模型，时间久远，都变绿了。

他来过这里，一个和查尔斯同样穿着且彬彬有礼的店员，脚上一双精致的“Monarch Shoes”牌皮鞋，热情地欢迎他的到来。“又见到您了，阿詹托先生。”

查尔斯报以同样的礼貌：“谢谢！很高兴见到您，我无需占用您太多时间，我喜欢我穿的这种款式，10D。”

“这要不了一分钟。”店员说着，还真说话算话，45秒之后，他从后屋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精心折叠的白纸。“您是这样拿着，还是我把它装到信封里？89.5美元，含税。”

查尔斯接过那张纸，打开，上面写着：

查尔斯·阿占托

一双鞋

10D

“与他穿的款式相同”

“这是什么？这很滑稽。”查尔斯笑着说，希望店员也加入进来。然后他把自己的重量从右腿挪向左腿。（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否为了拯救那只已经有洞的鞋。）

店员感觉有必要开口了：“6个月前，我们店接受了一个新概念。90%的业务都靠通讯——信息从这一处传到另一处，准确，便宜，最重要是迅速。您接受过比今天更快的服务吗？……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表示过不满。”

查尔斯现在有点恼火了，店员意识到需要后退一步了。“紧急情况下，就像您现在这样，我们有一个‘保留节目’——为人们寻找老式皮鞋。在电脑打印之外，您还可以得到一张脚上穿的鞋子的彩色快照。或者，您还可以从500页的目录里挑选其他种类的鞋，有人一次就照了6张彩照。是的，我明白，没人希望光脚，尤其是在冬天！”

查尔斯迅速离开了鞋店，在人行道的小石子路上飞快地走着。他下午不想上班了，想在家里静静度过——如果他停在车库里的大众汽车还能发动的话。

提示与问题

1.这篇讽刺文章写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当时许多所谓的专家相信，世界劳动力的最佳分工，应当是在“发展中”国家生产低端产品，而将高端工作留在发达国家。美国人和欧洲人可以坐在那里进行脑力劳动，而那些需要肌肉的工作可以在别处完成。查尔斯不能想象那些影响蓝领们的工作竟然会影响到白领身上。这也许解释了为什么同情是他对那些身陷工业文化的兄弟们最深厚的情感，而他自己的好日子并没有受到经济转型的影响。

20世纪90年代，蚯蚓终于翻身了。其他国家的经济活动开始向技术层级的高端攀爬。电子通讯可以将世界上的人联系起来，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到有才能的人。中层的经理们没有被组织起来，但即使他们被组织起来，依照现行的劳动法的规则，做出那些影响他们生活的决定，仍然是管理者的特权。没有发言权必然意味着，他们现在不怎么像管理者，而更像无产阶级。

2.2003年，伊利诺斯大学做过一项研究，发现高技术工作正向海外流失。这种始于2000年的高技术流失正在不断扩大。所有的高技术中心都受到影响，因为所有这些高技术工作别的地方也可以胜任。损失的百分比如下：

波士顿—3

芝加哥—26

达拉斯—30

圣琼斯—33

西雅图—11

旧金山—49^[37]

3.白领工作正被送向海外，作为这种潜在危险的进一步说明，人们可以考虑法律工作，这种工作原本似乎被认为是严格属于本地的。在印度、新西兰和南非可以雇到更便宜的律师，专利、合同和法律研究在其他地方同样有能力进行并且更便宜。一项研究估计8%的法律工作（48万9千个工作机会）在未来10年中将转向别处。8个律师和9个律师助理据说可以节约200万美元。^[38]

4.依马克思主义者对法律体系的解释，法律体系反映外在于该体系的地位、权力和阶级关系，而不是对这些关系施加限制或者反作用力。马克思主义者还认为，尽管表象和标签改变了——奴隶制、封建制、国家工业化及现在的全球工业化——但法律体系的深层结构依然如故。

运用本章的不同资料，分析评价马克思主义者的理论。(www.daowen.com)

[1] Peter D.Scott and Jonathan Marshall，Cocaine Politics:Drugs，Armies，and the CIA in Central America (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1).

[2] 译文摘自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1975年6月第1版，第273-274页。注释被删去。——译注

[3] 在案卷“No.79-1429”中，请求人包括12个棉纺加工制造商和“美国纺织品加工者协会”(ATMI)，一个代表约175家公司的同业公会……在案卷“No.79-1583”中，请求人是“美国全国棉纺理事会”(National Cotton Council of America)，它是一个非营利性的法人组织，其章程列明的目的是增加棉纺制品的产量和销量……

[4] 一个是“美国劳工联合会(American Federation of Labor)和产业工会联合会(Congress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s)”，简称AFL-CIO，另一个是“服装和纺织工人工会联盟”(Amalgamated Clothing & Textile Workers Union)。在上诉法院，这两个劳工组织对“棉尘标准”提出异议，认为它不够严格。

[5] 棉尘被定义为“处置和加工棉花过程中存在于空气中的灰尘，它是多种物质的混合物，包括被粉碎的植物成分、纤维、细菌、真菌、尘土、杀虫剂、非棉植物成分以及其他污染物，它们随棉花的生长、采摘、后序加工和储存而逐渐积累起来。任何在通过编织来处置和加工棉花过程中产生的灰尘，任何在其他利用新的或旧的棉纤维或者来自棉纺厂的棉纤维副产品进行的其他经营和加工过程中产生的灰尘，都被视为棉尘。

[6] 一般称为“先令(Schilling)分级法”：“半级：灰尘对呼吸能力的轻度的急性效应，但没有慢性呼吸系统损伤的证据；一级：灰尘对呼吸能力的确定的急性效应，但没有慢性呼吸系统损伤的证据；二级：存在呼吸能力的轻度到中度不可恢复性损伤的证据；三级：存在呼吸能力的中度到重度不可恢复性损伤的证据。”

[7] 在行政法官就“棉尘标准”举行的听证会上，来自工厂的工人们对于这种疾病做了更加生动的描述：“当他们开始让织布机加速运转时，棉尘变得更加细微，越来越多的人因呼吸问题而开始离开工厂。我母亲50出头就不得不离开工厂。在她离开之前，已经气短到无法坚持工作。我的继父也因为呼吸疾病离开了工厂。他咳嗽非常厉害，简直喘不上气来，就像小孩儿的百日咳。我的两个在工厂工作的妹妹也呼吸困难。我丈夫在只有54岁的时候因为呼吸困难而放弃了工作。”…… “我想我从1973年开始感觉呼吸困难，我不断生病，开始无法保障工作时间了。每次我去上班，都会大病一场，窒息、呕吐，简直无法呼吸。吐出的棉绒和棉尘都在我当时穿的衣服上，我把这些衣服都带来了，想让各位看看，我洗了好多遍，但怎么也洗不掉。我只有57岁，退休了，因为呼吸困难，甚至无法去教堂。我在房中走一走，或者穿衣服，有时只是看看电视，就喘不过气来。我一直在咳嗽。”…… “我不得不退休，因为夜晚我没有足够的氧气，无法躺下安歇。医生告诉我，要离开那里……我甚至不能呼吸，不得不到户外喘口气。医生告诉我，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再回工厂去。”…… 棉纤维吸入性肺炎并非一种新发现的疾病，早在19世纪20年代，英格兰就有人描述过这种病。1845年，在比利时曾对2千名纺织工人进行观察研究……

[8] 全国职业安全与健康研究所这份冗长而详尽的建议报告题为“建议标准的设立准则：职业性棉尘暴露”(Criteria for a Recommended Standard:Occupational Exposure to Cotton Dust)。这份报告检视了棉尘暴露的影响，建议了一些具体的工作措施，包括工程控制、医疗监控，以便将棉尘减少到所建议的水平。

[9] 棉纺制品的加工分为几个阶段：（1）疏棉、纬纱、梳棉、抽棉、纺成粗纱的工序，使原棉清洁，并为纺纱做好准备……（2）纺纱、经纱、卷沙、络纱和整经，既是纺纱的过程，又为织布和其他工序做好准备……（3）在浆纱和织布阶段，纱线被织成棉纤维制品……“棉尘标准”将“纱线加工”界定为“从疏棉到浆纱和织布的所有纺织工序，但不包括浆纱和织布”。

[10] 职业安全与健康法还规定：“本条所涉标准，应随研究、实证、试验以及任何其他适当信息的改变而进步。除了达到最大限度地保护雇员健康与安全的目的，另外的考虑因素应当包括：该领域最新的可利用的科学数据，各种标准的可行性以及从本法和其他健康与安全法中所获得的经验。无论何时可以实行，所公布的标准都应当是客观的并且是人们愿意执行的。”

[11] Hugh W.Babb，tr.Soviet Legal Philosophy(1951)，pp.206-207，211-213.

[12] 1965 California Sentencing Institute 45 Cal.Rptr.(Appendix).

[13] From The Peculiar Institution by Kenneth M.Stampp.

[14] Hans Gerth and C.Wright Mills，From Max Weber(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6); Frederick Thayer，An End to Hierarchy and Competition(New York:Watts，1981).

[15] Helen Catterall，ed.，Judicial Cases(Westport，Conn.:Greenwood，1926).

[16] Waddill v.Martin,38 N.C.487 (1845).

[17] 本案发生时，已婚妇女尚不能单独作为原告，只能以夫妇二人名义起诉。因此，下文中称凯瑟琳·卡辛迪为“女原告人”。——译注

[18] State v.Read 9,N.C.365 (1823).Quoted in Mark Tushnet,The American Law of Slavery(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1).

[19] 一套列有许多律师姓名及其工作地点和业务类型的丛书，其中一卷还提供各州主要地区法律概况。——译注

[20] “contract of adhesion”，又称定式合同、附合合同、订不订由你合同，指一方须依附对方意思表示的合同。——译注

[21] U.S.House of Representatives，Committee on Small Business，“United States – Mexico Free Trade Agreement:The Small Business Perspective,” 100th Congress，1st Session，May，1991.

[22] 国际电工联合会(International Union of Electrical Workers)。——编注

[23] 汽车工人联合会(United Auto Workers)——编注

[24] Washington Post，November 17，2004.

[25] Local 1330，United Steelworker v.U.S.Steel，631 F.2d 1264 (1980).

[26] 工作10年以上的工人，在公司停业时应当一次性得到相当于8周工资的解雇费。——编注

[27] Ypsilanti TP v.GMC，506 N.W.2d 556 (1993).

[28] Ypsilanti TP v.GMC，506 N.W.2d 558 (1993).

[29] U.S.House of Representatives，Committee on Small Business，April 24，1991.

[30] “The Mexican Option,”Twin Plant News,1997，p.18.

[31] K.Kopinak:Desert Capitalism:Maquiladoras in North Americas Western Industrial Corridor(Tucson:University of Arizona Press，1996)，pp.146-150.

[32] Nogales-Santa Cruz County Economic Development Foundation，Inc.，undated，p.20.

[33] The New Free-Trade Heel,” by Jeffrey Ballinger.Copyright ? 1992 by Harpers Magazine.

[34] 英文第八版原书在此删去一“节”，但保留了“节”后的“提示与问题”。——译注

[35] Washington Post,November 17，2004.

[36] John Bonsignore，“Service Economy,”Law and Multinationals(Englewood Cliffs，N.J.:Prentice Hall，1994)，pp.594+.

[37] Linux Electronics，http//www.linuxelectronic.com/article/php.2004091170644462.

[38] “U.S.Law Jobs Being Shipped Overseas,” Western Mass Law Tribune，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