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宁
1985年夏天,一部名叫《四世同堂》的电视剧首播,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个叫老舍这样古怪名字的人。后来,在小学语文课本里,我又见到了这个名字。当时进入小学课本的大作家并不多,但是这个人的文字读起来特别舒服、自然,让四年级的我感到无比亲切。随着阅读老舍文章的增多,我觉得他的文字永远那么温润、熨帖、不急不缓、丝丝入扣,读来总是令人如沐春风。不知道是不是同为北京人的缘故,此后我对老舍的文字愈加痴迷。钱钟书曾说,如果你觉得鸡蛋好吃,何必一定要见到下蛋的母鸡呢?我恰恰是注定在吃过鸡蛋后想要迫切了解那个母鸡的充满好奇的读者。我开始对作家的家产生兴趣,课余多次探访丰富胡同19号的老舍故居,尽管那时小院还不曾开放,但也没阻止我经常在丰富胡同左右流连。
至今我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踏入老舍故居大门时那种狂喜的心情。在我看来,老舍故居就像是一座神殿。虽然它的面积很小,但也属于北京四合院的建筑体系。在北京人的心目中,四合院就是天字第一号的住宅。清末夏仁虎曾说京城宅院,甲于四方。说它是神殿一点也不为过。同时,老舍故居也是一座小型的博物馆,里面展示陈列着老舍先生的生平介绍与各类与之相关的文物。博物馆是人们终身学习的场所,对好学的人而言,这里也是一座知识的殿堂。老舍先生在1949年以后的全部作品几乎都在这个小院里创作出来,像著名的《龙须沟》、《茶馆》和《正红旗下》都在院里的西耳房——他的卧室兼书房里诞生。于是,这里又仿佛成了一座文学的殿堂。
这个院子之所以出名还因为老舍夫妇亲自栽种的两棵柿子树。北京人特别喜欢柿子,柿子树的寓意取谐音就是事事如意和事事平安。因为这两棵柿子树老舍故居还有另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丹柿小院。这两棵是1953年老舍先生特意托人从西山林场移植回来的,刚栽种的时候只有拇指粗,不到十年,树干直径已超过海碗。如今柿子树已经十分粗壮,柿子也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的水果,但是站在老舍夫妇亲手栽种的柿子树下,我依然能感受到老舍先生那份与生俱来的热忱与慷慨。这两棵柿子树,正是蕴含着北京人世代形成的居住文化,体现出北京人独有的市民品格。
老舍故居被戏称为整条胡同的“大客厅”。当初人们都因老舍乐于助人、和蔼可亲而喜欢走进丹柿小院。正如今天络绎不绝来到老舍故居的每一个人,并不像参观,更像是来串门。
就像我自己,几乎忘记已经来过多少次丹柿小院,差不多每年都要去十几次,仿佛已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每年都要翻一翻老舍先生的文字,或长或短,总能使内心获得满足。可是不管我来过多少遍,永远看不厌。来的次数多了,我慢慢地也想尝试着给其他人讲述老舍先生的生平和作品。终于,在2016年春天我如愿以偿地来到老舍故居开始正式担任志愿讲解员,悉心地为每一位走进丹柿小院的人讲述老舍先生的故事,分享我对他的敬爱之情。(www.daowen.com)
初做讲解,确实充满忐忑。至今我犹记第一次为观众讲解时的窘态。讲解的话语短促、重复,声音也略为发抖。最终算是磕磕绊绊地讲完了。事后,听我讲解的那个观众仍然对我表示感谢之情。她的宽容与善良同时也令我心存感激,并激励我继续讲下去。经过几年的努力,在2017年我代表老舍纪念馆参加北京市文物局举办的全市博物馆讲解比赛,并获得志愿讲解第二名的好成绩。
实际上,群众教育与服务是博物馆的主要社会职能之一,展览讲解是博物馆辅助观众参观与社会教育服务的主要方式。我很乐于将自己所掌握的展品背后的有趣故事和典故与他人分享,充当着文物与参观者之间的桥梁。我想,让文物真正活起来正是需要依靠讲解员超凡的知识与动情的讲述。我还在向着这个目标努力。
老舍先生在1938年曾经写过一篇小文,里面他说:“我是文艺界中的一名小卒,十几年来日日操练在书桌与小凳之间,笔是枪,把热血洒在纸上。可以自傲的地方,只是我的勤苦;小卒心中没有大将的韬略,可是小卒该作的一切,我确是作到了。以前如是,现在如是,希望将来也如是。在我入墓的那一天,我愿有人赠给我一块短碑,刻上: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老舍先生如此谦逊与低调的态度也深深感染了我,我也立志做一名老舍故居的守望者和讲述者。在历史上,故居有过许多讲述人,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坚守时间最长的一位。
缅怀一个人的方式有许多种,在我看来,这是我自己对老舍先生最好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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