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中央至边缘的蛙跳式人口迁徙趋势

中央至边缘的蛙跳式人口迁徙趋势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这种类型的人口迁徙,如同青蛙跳跃一般,迁入地与迁出地之间距离较远,表面看来两者关联性不大。及至战后,仍有部分陕甘回族迁往口外蒙古各处。所言虽有夸大之词,但毫无疑问,战争期间,关中地区的确有大量人口避居山西。在这种情况下,西北回族逃往河南者,大都是常年往来于两地贸易的经商者,人数相对比较有限。

中央至边缘的蛙跳式人口迁徙趋势

关中回族西迁运动开始后,部分回族,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裹挟其中一同往西,而是选择了不同的逃生路线和避难方式。这部分迁徙的人口,大多人数较少,以一人一家或数人数家为主。迁徙的方向亦各不相同,有往内蒙、山西、河南、湖北及四川等相邻各省者,也有远至山东、湖南、云南等更远地方者。这种类型的人口迁徙,如同青蛙跳跃一般,迁入地与迁出地之间距离较远,表面看来两者关联性不大。

蒙古与陕甘交界,不但地广人稀,而且官方控制较弱。入清以来,西北小民频繁往来其间进行农耕垦荒、放牧牲畜以及经商贸易。这种历史的渊源和现实的情况,使得同治战时小民远徙内蒙避难求生成为最自然的选择。难民入蒙,陕北多走榆林草原之路,甘肃则以宁夏出磴口、宝丰一线为通途。而居留之所,则以归绥、包头为总汇。这两处皆土沃民丰,商民辐辏,为口外精华之所。而商贾之中,多有来自陕甘者。西北小民逃蒙者,虽然不可能全至于此,但却是逃蒙难民想象中的最终避难处所。胜保在同治元年八月底的奏折中即称:“闻回匪被大军击散后,有扮作难民,由北山一带,图窜归化之意。臣已行至北山一带,责成该地方官遇有回匪结党成群,假扮难民,携带妇女辎重逃窜者,一体严拏截杀。相应请旨饬下归化、绥远两城……派兵兜截,严密防范。”[41]由此可见,战争开始之初,已有大批回族由关中北迁,意图进入蒙古避难。

清廷在收到奏报后,谕令德勒克多尔济、英桂等进行严密布防。然绥远城将军福兴在同治五年冬的一份奏折中仍称,战争爆发后,“西路回民来包头者较前更多”[42]。山西巡抚赵长龄在同治六年七月的奏折中亦称:“归绥等处均与甘蒙接壤,近闻时有西域回民或假办客商,或口称避难,结队过渡,或由蒙古乌兰察布地面经过,或由河路至三公旗地界乘隙登岸。有在包头附近村庄寄住者,有由包头镇绕越后山前赴归化者……包头镇系属腹地要路,西通宁夏,人烟稠密,年来回汉商民沓来纷至。”[43]由此来看,口外蒙古虽然层层设防,实际上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管控。究其原因,主要是西北回汉外貌几乎没有差别,言语服饰相同,战时外逃又不可能每人持有凭证路条,回族夹杂汉民之中前往口外,实际上根本无法稽查分辨。整个战争期间,陕甘回族进入蒙古地界逃难避祸者不少。

民间史料中亦有较多相关信息可以佐证。如泾阳县的马志显是包头人,但其祖籍则是陕西同州府马家村。其祖上当年被左宗棠军队打散后,“从仓头渡河,到风陵渡,然后经大同走包头。同行的回民,有西安人,也有咸阳临潼和白吉原人,到了包头以后,祖先们占据了一个镇子。外与蒙古旗为邻,不久就抢到了些好地”[44]。包头南海子清真寺,是同治战时西北陕甘等地逃避来包的难民和船工集资兴建的。据说当时迁来时有一百余户,四百多人[45]。归绥一带回族中亦有不少战时逃难而来的回族,如聚居十间房的杨龙一族原籍陕西长安县仁和七号桥,同治年间逃来。及至战后,仍有部分陕甘回族迁往口外蒙古各处。

晋省四塞之固,战乱较少,土沃民丰。又因为历史的渊源,山西、陕西两省是典型的地域共同体[46],人员商货往来极其频繁。因此,是陕省小民理想的避难之所。战时官方凭黄河之险,沿河层层布防,严控西北回汉难民入境,但其实根本无法完全禁绝。黄河之险小民并不视为阻隔,尤其入冬以后,河水结冰,形成冰桥,即大车往来亦如坦途。在这种状况下,山西毫无疑问是战时西北小民避难求生的重要目的地之一。时人称战时“去年回逆滋事,西、同、凤各属富户,多半迁居山西蒲、解、平阳各府县”[47]。所言虽有夸大之词,但毫无疑问,战争期间,关中地区的确有大量人口避居山西。而回族夹杂其间者不少。比如长治的陕西十家回族(八户马姓和禹、穆姓)就是同治战时由陕西迁来的。他们来后在西大街朱家巷建立了清真寺,称为东寺,1923年因战争灾荒而倒塌[48]。还有两批回族约100户,共500余人逃至晋城一带[49]。另外,也有传说称当年大荔王阁村的回族有部分迁往山西,村名也叫王阁村[50]

河南与陕西接壤,出潼关往东至洛阳的大路,自古以来就是由关中前往关东地区的交通干道。西北战争爆发后,河南反应极为迅速。同治元年七月,地处陕豫交界处的阌乡县知县张杨禧带兵勇一千四五百名赴陕进剿,刚抵潼关,就被河南巡抚郑元善檄令折回,要求其在本县认真防堵[51]。此外,商洛一路,控扼河南南阳及湖北等东南地区,至关紧要,清军亦有防守。李鸿章统兵入陕前,即迅派鄂军记名提督谭仁芳分兵驻扎河南淅川之荆子关,商洛之武关以及河口、樊城等处要隘,以固秦楚边防,兼护饷运[52]。在这种情况下,西北回族逃往河南者,大都是常年往来于两地贸易的经商者,人数相对比较有限。如开封鼓楼南侧的鹁鸽市街一带的回族,祖籍皆为陕西。其中有部分是战争之初滞留未归的,也有一部分是战时逃来匿名落籍的。这些回族多以贩马为生,经济上比较雄厚,本地人称之为“马客伙”[53]光绪十三年建有善义堂清真寺[54]

湖北是同治年间西北回族重要的逃难地之一,这些难民大都沿汉水而来,沿途散布。比如武昌卓刀泉附近的马家庄的回族,是当年由陕西逃来的[55]。四川也有逃难的西北回族,比如平凉专署金少伯的祖籍是陕西同治沙苑金家村人,在同治年间因为战争迁到了四川三台[56]松潘厅南坪营一带(今属九寨沟县)与甘肃阶岷交界。同治五年,甘肃盐关县人马鼎甲一族先来贸易,后正式迁来落业,至今已有六辈。初来时同住城关,嗣后马鼎甲娘舅家迁往双河区阴坡里居住。在清光绪中叶,从甘肃又迁来苏万朝家[57]。盐关县地名不详,按方位看,可能是西和县的盐关镇(今属礼县)。同治五年,西北战事尤酣,马鼎甲一族到南坪一带大概不会仅仅为贸易而来,逃难的可能性很大。

除了这些接壤的省区,同治战时还有极少数西北回族逃到河北、山东、湖南及云南等处。比如河北张家口的宣化南关一带的回族,大部分都是当年从“宁夏金积、灵武两地逃难而来,均以驼业为主业,家家都养骆驼,人勤苦耐劳有毅力,多发家致富,对伊斯兰教教规遵守较严。……百多年来与原城内回民联姻结亲,互相融和,目前已分不清南关回民与城内回民了。宣化区南关清真寺建于清咸丰年间,当时只有回民19户”[58]。泾源县的赫三太阿訇,祖籍同州庞阁村,曾在山东馆过经。马长寿认为“不用说,这是同治年间由陕西逃往山东的”[59]。20世纪50年代初马长寿调查时赫三太七十多岁,推测大概是1875年生人。显然是同治战后出生的,未经历过战争。虽然赫三太不可能是同治年间由陕西逃往山东的,但作为战后出生的第一代人,其父母倒有可能是当年逃往山东的陕甘回族。或者,当年有极少数陕甘回族曾经流落至山东一带,是有可能的。马化龙投降后,他的二哥逃至河南开封满城里做了奴仆,后死于此。侄女则乃白流落到湖南的宁乡县,做了一位道台的续妻[60]

西北回族与云南回族的关系历来极为紧密,云南回族的先民,有相当一部分是元明时来此驻守而落居的西北籍士兵。而云南伊斯兰经师亦以西北为宗,回族自称“溯云南之伊斯兰,盛于元代咸阳王之抚滇时,学士多从王由陕来,故宗教学科,半宗于陕,后之人亦多往陕留学,至今犹然,故恒久无大异”[61]。胡登洲在陕西创办经堂教育之初,就有马五师、马寿清两位云南籍回族子弟前往求学。四传弟子周大阿訇帐下更是出了马复初这样的云南籍经学大师[62]道光年间杜文秀战争时,有部分西北回族参与其间,而同治西北战时亦有云南回族的身影。如据陕西提督雷正绾函称:“连日平凉战捷……每当接仗,渐多凶狠叛徒,声音服饰均系云南回类,并据难民朱元升亦供有云南马贼七百往攻巩昌之语。”[63]基于此种渊源,陕甘与云南虽路途遥远,但同治战时有一部分西北回族逃往云南是完全有可能的。从一首西北回族歌谣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歌词如下:

京空京动一言难,固原城内人死完。

水烟火烧不上算,人马损失几十万。(www.daowen.com)

真主立克大能显,清真大寺飞上天。

一时一克落云南……

自从世乱无处站,漂流昆阳河湾前。

贫人每日把鱼吊,打鱼过日度饥寒。

人人个个将经念,五时礼拜遵守虔。

无寺无院实可怜,真主百思大能显。

将固原清真大寺,飞云南险落昆阳。[64]

歌谣中所称的固原的清真寺建于乾隆三十年四月,毁于同治年间,据说云南昆阳的清真寺适建成于此时,故有固原清真寺飞云南之说。昆阳即今云南晋宁县昆阳镇,飞来寺在离城一里多路的堡孜屯。关于飞来寺的得名,昆阳人传称“村里人商议建一所寺,从外地来了一位师傅帮助建盖。当事者打算盖三间四耳,至少要半年的时间。师傅说我几天就能盖好,大家都不相信。第二天早上,村里人看见房子已经盖好了,村人十分惊奇,大家去找师傅,而建房的师傅早已走了。后来大家就将此寺取名‘飞来寺’”[65]。可见,昆阳人关于飞来寺的传说和固原清真寺没什么关系。西北回族流传的固原清真寺飞云南,大概是当年西北回族逃难于云南的一种隐喻。同治西北战争时期,云南亦处在杜文秀战争之中。估计,西北回族迁往者比较有限。

战争结束后,极少数由中央蛙跳至边缘地区的回族又从边缘回跳至中央。比如西安香米园的耆老铁水明,原籍长安县叶马廒铁锁家,同治八年生于白彦虎大营之中。光绪初,随父母由新疆红庙子返回陕西。返程的经历也很传奇,铁水明称:“红庙子县官接到我爷爷的信,就把我父亲叫去,说:‘铁万宝,你爸想你,眼都哭瞎了,你回去吧!’我父亲才一站换一站,在光绪七年前后回陕西……在我们之后,还回来了有三四家。”[66]铁万宝绰号“猛出窝”,相当强悍。据说当年起事之后,把家眷送入西安,自己则夹杂在汉人出丧队伍中混出城外。先跟孙玉宝,又投白彦虎,一直逃到新疆红庙子才停下来。铁水明所言内容,虽颇多演义色彩,但其父跟随回族西迁至新疆,又从新疆返回陕西应该比较可信。虽然这一经历可能只是个案,并不具有代表性,但至少说明,同治战后,仍有极少数回族返回陕西。

总之,通过这种方式远徙的西北回族人口,最终能够到达落脚之处,首先要有一定的逃生资本,比如经济能力或者个人身体素质。其次,还要有一定的社会关系网络。因此,战时蛙跳式的人口迁徙,虽然看似都是简单孤立的个体事件,但背后实际上有更深层次的相似性。能成功远徙避祸者,除了极个别的乡村能人或强人,大部分都是颇有资财或社会关系的行商富贾或士绅精英等。而迁徙的动因则主要包括投亲靠友、经商贩运等。战时西北回族蛙跳式的人口迁徙相当繁杂。虽然人数有限,但却是同治西北回族人口迁徙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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