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地形地貌复杂多变,山川相间,塬峁兼有。战事初起于关中,平原四周秦岭和渭北山系(老龙山、嵯峨山、药王山、尧山、黄龙山等)环绕,山峦跌宕,便于躲藏。而战争波及区的陕北陇东则为典型的黄土地貌,地形破碎、沟壑纵横,更易隐匿。因此,往山上跑,是小民逃亡最重要的选择之一。故老弱藏于窖窨,而青壮隐匿山涧。
文献中有大量人口往南山逃命的记载,关中小民所称南山即秦岭。同治战事初起于渭北,民团在渭河南岸布防,抵挡不住,回兵遂渡河。因此,渭河以南地区小民南逃秦岭,隐蔽其间者尤多。如华县各村的汉人就逃往南山,回兵曾追至南山的石堤峪,但只走了一半路,怕有危险,不敢继续往前追索,小民遂得活命[54]。临潼县当年战斗激烈,小民死伤颇重。但逃入南山者,大都得以活命。县人至今有谚语说:“红袄绿袖子,杀得丢下南山背后一溜子。”回军的活动范围,最南没有越过南山十里马鞍镇、乌柳村一带[55]。
渭北的小民则多往北逃入北山,北山山系是陕北黄土高原与关中渭河平原的分界岭,从东向西依次分别由桥山山脉、黄龙山脉、子午岭山脉、陇山山脉组成,山则有老龙、嵯峨、药王、尧以及黄龙等山,山北部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山南部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北山山系距离不远,易于躲藏。比如同州附廓大荔县,境内攻杀极烈,战火波及村落很多,但西北一隅的山中回军未到,为当时难民聚集之所[56];三原县的人民多往北逃往耀州,以其地有山易于藏躲的缘故[57];而泾阳县人则多向北逃入北仲山一带。
河西走廊,东起乌鞘岭,西至玉门关,介于南北二山之间,长约900千米,宽数千米至近百千米不等,为西北—东南走向的狭长平地。河西小民所称南山则为祁连山和阿尔金山,北山则为马鬃山、合黎山和龙首山。战时小民亦多逃往南北二山。如肃州夹潡湾民李建文的幼弟和妻子战时就在北山逃避[58],而监生陈据德之女、武生祁新先之女以及户民刘绪宽之妻,战时皆就避难于文殊山[59]。文殊山是祁连山北麓坡地的一条支脉,峰峦叠列,巍峨险峻,由东南向西北逶迤蜿蜒,盘卧于肃州城西南三十里,山势险要,松柏蔽日,易于躲藏。
群山连绵,提供了天然的安全屏障。小民如能及时逃入,不但可能保全性命,甚或过得比较惬意。泾阳人何鸣皋举家山居避乱的经历就很典型。他在山巅岩峻之处找到一个山洞,足堪遮风避雨。昼则采薪炊爨,夜则枕戈防虫,自夏徂秋,前后长达半年,始终未受惊扰。何氏闲居无事,处高临下,犹如置身青云,大惬怀抱,居然诗性大发,作诗云:
栖止石岩高接天,
云环霞绕护峰巅。
绝无贼势惊心际,(www.daowen.com)
惟有禽音到耳边。
扰扰尘寰直俯视,
悠悠岁月只长眠。
人间谷食如能避,
便是逍遥一洞仙。
实际上,何氏一家避难山中之所以能够如此惬意,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幸觅得了一处山洞,而且因为他经济比较宽裕,粮足水丰,可以持久。逃难之初,何氏先跑到一个叫后坪的地方,位于北山之腰,这里是他们家的山坡田庄。后看到山麓穴居的小民,被反复侵扰,大多未能幸免于难,于是又迁往更高的山巅安全之处[60]。
何氏自嘲:“人间谷食如能避,便是逍遥一洞仙。”显然,人生在世,不可能躲避谷食。对于小民来讲,逃入山中最缺的恰恰就是粮食。河州增生刘佩灵,“负母入山避难,饥不得食,复还里,贼至母命之逃,佩灵恋母不忍去,母子俱被害”[61]。这种情况,显非个案。当年临潼县经济宽裕者多逃上山,得以活命,而经济不宽裕者则多死于兵火[62]。因此,往山中逃跑,并非人人可以。除了青壮有力,还要有一定财力,否则无食无饮,万难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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