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实际上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的身体史无前例地成为一种投资象征,数十年来,它一直是我们表达个性的唯一载体。
在世纪之末的九十年代,人人都试图以身体做筹码,来找到自己在社会上和群体中的定位,因为人们害怕求索无度的科学家会像魔术师一样耍弄他们的基因,肆无忌惮地拿活人做医学试验,最后把活人变成非人。“我的身体只属于我自己”成为整体论者们信奉的真言。整体论学说使他们清醒地意识到,身体发肤皆为整体,他们最终将恪守自己的个体,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2000年7月11日的《费加罗报》上有这样一句话:“我们实际上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的身体史无前例地成为一种投资象征,数十年来,它一直是我们表达个性的唯一载体。”而这种个性表达的方式始终见仁见智,并且毫无意义。在一本名为《人类何去何从?》的书中,有人写道:“追求解放是人类同命运抗争的一场伟大战斗,60亿人无不为此亢奋不已。人类在这场战斗中各自为战,痛苦百般却孤立无助,虽然个性急剧膨胀,但整体却渐趋式微。”
为了给人类身体注入更多资本,继续张扬其已经过度膨胀的价值,护肤品制造商们不再满足于在皮肤上做表面文章,他们开始推销一种在人的机体内产生作用的活性乳酸菌,就像酸奶发酵剂一样。世界上90%的人对自己的身体不满意,急于摆脱丑陋身体带来的精神困扰,商家们正是利用消费者的这种心理,推动美容品市场急剧扩张,并最终使全球营业额超过了4000亿法郎!在经过专业人士悉心打扮和精心雕饰的电影明星和顶尖模特面前,受到严重误导的普通老百姓还怎么能对自己的身体满意呢?除香水、化妆品、卫生用品和护发用品外,仅美容护肤品的市场就达到了1000亿法郎。人类每年为防止皮肤老化、追求青春靓丽而用于表面清洁、深层护理的油、膏、乳、霜的消费量已达数百万升。尽管电视报纸不遗余力地宣传美容手术的种种好处,但美容外科医学的推广效果依然差强人意(当然纵向比较还是大有进步的),年销售额只有80亿法郎。
位居全球美容业首强的欧莱雅集团深刻分析了消费大众的心理,决定将其对身体的不满转化为强烈的自我意识。它以一句振聋发聩的口号唤起了他们的自信:“因为我当之无愧。”作为尖端美容科技的代言人,欧莱雅聘请了众多明星模特,她们将带领全体女性发动一场女权主义的新十字军东征(与此同时,欧莱雅当然也没有忘记男性消费者),以百倍的信心正视自身魅力,运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参与到女性自我完善的进程当中,捍卫作为女性唯一财富的美丽容颜。这就是全新的欧莱雅美丽新概念。
做裙子跟搞政治本来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但伊朗裔塞浦路斯设计师侯塞因·卡拉扬(Hussein Chalayan)在伦敦组织了一场极具象征意义的阿拉伯黑袍表演,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争议。这场表演将长久地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它带给全体伊斯兰女性的影响也将是深远的,它甚至可能成为向西方世界发出的一个强烈信号——西方人一向以单一时尚统治全球、抹杀种族个性。地球人有一半是女性,她们怎么可能全都像欧美模特一样苗条美丽、皮肤白皙呢?1974年,贝弗莉·约翰逊(Beverly Johnson)有幸成为美国时尚杂志《Vogue》有史以来第一个黑人封面女郎,而在此之前,《Vogue》一直是白人贵族的经典杂志。(www.daowen.com)
皮尔·卡丹和伊夫·圣洛朗等设计界泰斗也开始在其作品发布会上使用黑人和亚洲模特,他们这样做看似受审美观念影响,其实是为了展示不同人种的特殊性。而伊曼(Iman)、纳奥米·坎贝尔或艾莉克·万克(Alek Wek)这样的黑人名模,实际上起到了丰富时尚形象与色彩的作用。可是,另一方面,有多少黑人姑娘为消除黑色素还在不顾危险地使用着类似次氯酸钠漂白水或皮质激素这样的化学品,又有多少日本姑娘为跻身白人阶层还在奋不顾身地尝试着各种增白治疗术啊!许多有识之士曾经明确指出:“任何美容理念,不管通过什么渠道推广,都隶属某种文化范畴,不管做多少与众不同的广告都改变不了其本质:追求完美的外表。”而完美外表对许多女性来说不外乎白皙的皮肤。所有化妆品、美容品甚至香水广告都是由年轻的白人美女演绎的——当然,专门推广古铜肤色的广告除外。“具有异国情调的肤色”在上流社会绝少有人问津,他们认为这种肤色“风险太大”。而在专业营销人士看来,西方白种女性是不可能与非洲黑人模特产生共鸣的。
出于让服装设计更符合人种多元性的考虑,西方时尚界在非洲国家尼日尔北部的泰内雷(Tenere)沙漠组织了第一届非洲时装节。事后,节日的火炬虽然熄灭,但群众的热情余温不减。白人们赌咒发誓还会再搞第二届、第三届,无奈非洲太缺乏专业时尚氛围(特别是缺钱)。非洲的本土设计师虽然情绪激昂却总是心有旁骛、不够专一,他们的设计风格一方面过于强调非洲情调,另一方面又生吞活剥地掺杂了许多欧洲元素。其实,真正的时尚专业人士还是喜欢纯粹的北欧风尚,偏安一隅的北欧设计师以其特有的才华让人真切地感到了什么是“距离产生美”。而比利时和荷兰设计师自九十年代初推出的组合时装虽简单朴素,却过于严谨,缺乏生气,总让人不禁想起八十年代日本设计师清一色的灰黑色调。比、荷一派的佼佼者马丁·马吉拉、德赖斯·范诺顿(Dries Van Noten)、安·迪穆拉米斯特(Ann Demeulemeester)、拉夫·西蒙斯(Raf Simons)、约瑟夫斯·梅奇奥·提米斯特(Josephus Melchior Thimister)、维克托+罗尔夫组合(Victor and Rolf)等人为时尚界带来了新的审美标准,严重冲击了后现代主义空洞虚幻的设计风格。他们要以自己的艺术感觉与独立思考改变现行的时尚法则,打破服装服饰对身体的禁锢,摒弃广告营销给大众带来的压力。说穿了,他们要推出的时尚其实就是简单自然、功能实用。“对我们来说,衣服当然比女人更重要。但我们没有女人的感觉,最终怎么穿是她们的事。”维克托+罗尔夫组合在1998年12月的法文版《Vogue》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我们来说,高级时装是时尚的最高形式。我们梦寐以求的是五十年代对服装功能孜孜以求的那种时尚。”然而,我们怎么能没完没了地重复已经行将就木的贵族时尚呢?我们又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当今消费者对服装的真切需求呢?新一代高级定制兼流行趋势设计师们喋喋不休、不着边际的自说自话,只能显出他们的无能、袭古和盲目自大。
“我的志向不是制造轰动,我也不追求‘衣不惊人死不休’,我只是想为广大妇女送上几件她们真正需要的、实实在在的衣服。”这是伊夫·圣洛朗在1998年1月22日《新观察家》杂志上送给年轻设计师们的肺腑之言。同年7月12日,在法国世界杯足球赛期间,他在法兰西体育场的绿草坪上举行了从业四十周年纪念展示会,300多名不同肤色的模特身着其经典作品的复制品,列队演绎了最代表他写实风格和设计魅力的150套高级时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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