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莫尔成本病理论从长期视角解释了结构变化与经济增长的趋势，如果从静态的角度来看，如果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低于工业劳动生产率，那么“鲍莫尔成本病”的确是存在的，产业结构转型过程中的“结构性减速”将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长期现象。但这一理论存在两个固有缺陷，一是从服务业整体来研究其生产率，较少关注服务业内部行业生产率的差异；二是认为工业与服务业的产业比较效率保持固定，忽视了二者之间相对生产率的变化。事实上，服务业本身由不同生产率的行业组成，有的行业生产率增长低或负增长，但有的行业生产率增长甚至比制造业还高（Wolff，2003；Jorgenson et al.，2011），这就意味着服务业内部行业结构变化会导致服务业整体生产率的变化，尤其是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如通信和运输业、批发零售业和金融业等对生产率提升和经济增长的作用是非常明显的（Maroto-Sánchez et al.，2009）。因此，如果从动态的角度来看，由于服务业内部行业的生产率差异和结构变化，服务业生产率可能会发生变化，在工业行业资本深化速度保持相对稳定的背景下，服务业与工业的产业比较效率将发生变化，从而使得产业结构转型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发生方向性的变化。

随着中国进入后工业化时期，未来服务业将成为吸纳就业的主要部门。由于目前我国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仍然低于工业劳动生产率，因此从短期视角来看，结构转型会使中国未来经济增长出现“结构性减速”，即陷入“鲍莫尔成本病”。但从更长期的视角来看，产业比较效率可能是发生变化的，我们需要探讨的是，中国的“结构性减速”会是一个阶段性现象还是一个趋势性的长期现象。为了回答这一问题，需要考察产业比较效率（服务业劳动生产率/工业劳动生产率）这一指标的变化。我们从空间和时间两个维度来观察产业比较效率变化的经验事实。空间维度主要是不同经济体产业比较效率的差异，时间维度则主要观察从中国三十年来产业比较效率的变化。

1.经验事实之一：不同经济体产业比较效率的差异

基于数据的可得性和完整性，我们从《国际统计年鉴》中选出7个典型发展中国家和7个发达国家，并分别测度了这些国家2000年和2010年服务业与工业的产业比较效率（图3）。从2000—2010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产业比较效率来看，产业比较效率是存在差异的，服务业发展水平较高的发达国家其产业比较效率也普遍较高，而服务业发展水平较低的发展中国家的产业比较效率普遍较低。发达国家产业比较效率普遍高于发展中国家，其中有5个国家甚至超过1，这意味着发达国家的服务业结构主要是以现代服务业为主，从第二产业向服务业转型的过程中不会面临“结构性减速”的危险，而发展中国家的产业比较效率则普遍低于1，这反映出当前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的问题是现代服务业的欠缺，在没有提升现代服务业的情况下，后期向服务业的转型会面临“结构性减速”。

图3　2000—2010年各国产业比较效率

注：原始数据来自《国际统计年鉴》，表内结果经作者计算整理。

从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对照可以看出，产业比较效率并非不变的，如果在转型过程中能够提高产业比较效率，那么“结构性减速”在长期将会变成“结构性加速”。这就意味着，“结构性减速”只是增长的短期现象，在长期能否改变“结构性减速”为“结构性加速”取决于产业比较效率的演进。(www.daowen.com)

2.经验事实之二：产业比较效率的U型规律

事实上，如果考虑到服务业内部行业结构的变化，我们可以发现，产业比较效率的演进本身存在着一般规律（Sasaki，2012）。在工业向服务业转型的前期，由于服务业结构中占比较大的是传统服务业，因此产业比较效率将趋于下降，当服务业结构中现代服务业发展起来，从而使得服务业生产率增速快于工业生产率增速时，产业比较效率将得到提升。从整体上来看，产业比较效率的演进将遵循“U型”规律，而能否越过“U型”拐点则取决于现代服务业是否能得到发展、服务业结构是否能得到提升。这也表明，“结构性减速”只是增长的短期现象，在长期能否改变“结构性减速”为“结构性加速”取决于产业比较效率的演进。

从1978年到2012年，中国的产业比较效率整体上处于一个下降的趋势，这也反映出服务业的增加值更多的来自劳动生产率较低的传统服务业。近十年来产业比较效率有了小幅回升，基本能够符合产业比较效率的演变规律，但其绝对值目前仍然低于1，这意味着，如果产业比较效率维持在现有水平，那么在工业化后期工业向服务业转型的过程中，我国经济增长将不可避免地出现“结构型减速”。但从我国产业比较效率的变化趋势来看，近十年来我国产业比较效率已经迈入上行趋势，这意味着我国可能已经迈过了产业比较效率演进的U型拐点，如果能够在此基础上积极提升服务业结构和服务业生产率，就有可能从“结构型减速”重新进入到“结构性加速通道”，实现长期可持续增长。

图4　1978—2012年中国产业比较效率的变化趋势

注：原始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表内结果经作者计算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