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尤其是马克思的人化自然观,绿色发展应当注意以下三大问题:
第一,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的生存与发展依靠自然界。
毋庸置疑,马克思主义自然观是一种唯物主义的自然观,马克思与恩格斯继承了一切唯物主义的自然观传统,在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这两大阵营的对垒中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唯物主义这边。尽管马克思主义自然观与其他自然观相比较而言,“人化”二字是其主体特征,但是从列宁所说的哲学的“党性原则”出发,其性质属于唯物主义自然观。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反对一切形式的唯心主义,他们眼中的自然既不是黑格尔式的客观理念的产物,也不是宗教哲学所宣扬的上帝意志的体现,更不是主观唯心主义者所主张的心灵的产物。马克思指出:“无论是在人那里还是在动物那里,类生活从肉体方面来说就在于人(和动物一样)靠无机界生活……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4]这段话清晰地说明了人与自然之间的本质关系:自然界是人生存与发展的前提,人是自然界的一分子。
我国现阶段提出实现绿色发展,这是实现永续发展的必要条件和必经之路,充分彰显了对人与自然这对关系的重视。自然是人生存的源泉、发展的基础,绿色是大自然的底色与本色,人类的命运与自然界的发展休戚相关,坚持绿色发展就是坚持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从而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从系统论的观点来看,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不是征服者与被征服者、掠夺者与被掠夺者的关系,而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子体与母体的关系。人应当放低姿态,从源头上来反思自身与自然的天然联系,将自己视为自然这一大家庭中的一员而引以为豪,关心、爱护并珍惜这个大家庭中的其他成员。既然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那么人一旦恣意妄为,使自己的行为破坏了自然界这个大系统的内部统一与平衡,就必然会在伤害整体的同时危害到自身,反过来说,人若通过实际行动使自然界变得更美丽、更生机勃勃,那也将使自身这一部分从整体的繁荣中获得更好的发展。举个反面的例子来说,酸雨是大气受到污染的一种表现形式,欧美及我国都曾经出现,它是现代工业社会的产物,大约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出现,主要来自含硫的煤和石油的燃烧,由于进入工业社会以后人类对这些燃料的广泛、过度使用,导致雨水中的pH值降低至5.6以下,这样的酸性降水使大自然的生态系统遭到了破坏,也对人类的生活造成了威胁。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化石类燃料是自然界经过数万年的变迁所形成的独特资源,人类过度开采和使用它们导致我们自身生存的环境受到了污染。而贯彻落实绿色发展理念,始终重视人与自然的原初联系,有效约束人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采,可以使人与自然的联系更加稳固、持久,使部分的发展更有利于整体的发展,并通过整体的良性发展反过来促进部分的发展。
第二,人应当积极地认识自然界、改造自然界,发挥人所具有的潜能,积极入世,有所作为。
因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15]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也指出:“动物的正常生存条件,是在它们当时所生活和所适应的环境中现成具有的;而人一旦从狭义的动物中分化出来,其正常生存条件却从来就不是现成具有的,这种条件只是由以后的历史的发展造成的。人是唯一能够挣脱纯粹动物状态的动物——他的正常状态是一种同他的意识相适应的状态,是需要他自己来创造的状态。”[16]这里恩格斯指出了人除了具有其生物本性之外,还具有的高于其他动物的社会历史性及主观能动性,后者使人这个特殊的“类”在自然界中显得如此与众不同。恩格斯后来又进一步补充道:“一句话,动物仅仅利用外部自然界,简单地通过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变化;而人则通过他所作出的改变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界。这便是人同其他动物的最终的本质的差别,而造成这一差别的又是劳动。”[17](www.daowen.com)
从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视野来看我国的绿色发展,得出的结论不言而喻:我们应当充分发挥主体的主观能动性,通过各种实践活动,合理开发、利用自然界,使自然界更好地为人类提供丰富的物质产品及精神内容,促进人的更高层次、更自由全面的发展,使自然成为人的无限拓展的无机的身体。一言以蔽之,我们应积极使自然为我所用。实质上,单单从语言分析的层面来讲,在“绿色发展”这一词汇中,孰轻孰重已见分晓——“绿色”起到了修饰词的作用,主题词则是“发展”。无论是绿色发展还是“创新、协调、开放、共享”四大发展理念,或是可持续发展和科学发展观,最终的落脚点都在后面的“发展”二字上,也就是说,主要的目的依然是发展,而不是为了顾及“绿色”便主动放弃“发展”,退化到丛林时代。虽然中国目前已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仅次于美国,中国在经济方面实力雄厚,近年来综合国力的提高令世人刮目相看,但是仍然处在发展中国家的行列,与欧美发达国家存在一定的差距。发展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只有不断发展才能紧跟时代潮流,才能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使中国人民享受到发展带来的一切物质文化成果,提升生活的整体品质,从而维护社会的稳定团结,保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内在张力,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引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走出自苏东剧变以来遭遇到的低谷。
第三,人在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受到自然界各种客观规律的约束,人应当自觉遵循这些客观规律,认识到人化自然的过程及程度并不是没有限度的,而是以自然能实现自身的物质循环并获得可持续性的发展为界限。人应当避免将自己视为自然界的唯一主宰而妄自尊大,不应当将人自身的想法与利益超越于自然界之上,蔑视自然规律的后果便是受到自然界的惩罚。虽然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主体特征是“人化”,即强调人通过实践活动作用于自然、与自然发生交互联系,但是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基本标签,意识到这一点便会认识到人必须要按照自然规律来办事。
回顾历史可以看到,凡是极度张扬人的主体性而忽视或蔑视自然规律的行为最终都无法避免失败的下场,历史上很多生态灾难都是人类不顾自然规律、行为过度而造成的。例如,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西域楼兰古国曾经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国度,它一度绿色葱郁,人口众多,水源充足,是沙漠中难得的一片绿洲,也曾经商旅云集,形成了东西方商贸往来的一个重要枢纽,但是后来却神秘地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近年来人们通过考古发现,楼兰古国消失的原因之一是当地人过度砍伐树木与芦苇,导致水土流失,加之战争不断,生态状况日益恶化,最后水源枯竭,沙化严重,当地的人们只好迁徙到其他适合居住的地方去了,留下一座被黄沙掩埋的空城,令后人感叹不已。又如,自然界的规律之一是存在着自己的生物链,不同种类的动物处于食物链的不同部分,彼此之间相互制约、相互联系,共同促成了生物链的循环往复,而20世纪初叶发生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北部的凯巴伯森林的动物事件却是因为人不尊重自然界的生物链而造成的。凯巴伯森林里原来有大约四千头左右的鹿和一定数目的狼,但是后来人类为了保护鹿而将狼捕杀殆尽,致使鹿因为没有天敌而大量繁殖,后来数目超过了十万头,如此导致凯巴伯森林的生态平衡遭到破坏,绿色植被日益减少,鹿群间疾病肆虐,给森林造成了巨大的生态灾难。在这一事件中,人类没有尊重自然界的生物链规律,人为打破了原有的生态平衡系统,通过过度干预自然而最终给自然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恩格斯指出:“因此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记住:我们决不像征服者统治异族人那样支配自然界,决不像站在自然界之外的人似的去支配自然界——相反,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我们对自然界的整个支配作用,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18]这里,恩格斯强调人们正确认识自然规律的重要性及人与自然的一体性。
我国的绿色发展旨在实现经济效益、社会效益与生态效益,尊重自然与顺应自然就是尊重自然规律与顺应自然规律,在此基础上,通过人对自然的适度干预来保护自然,使人与自然之间的原初联系更加紧密。既然自然是人的无机的身体,那么人在通过实践活动对自然产生影响的时候,珍爱自然也就是珍爱自身。在对自然抱有敬畏、尊重之心的前提下,正确地认识、探索自然界运行的客观规律,并依据这些客观规律来认识自然、人化自然,是唯物主义自然观的基本要求。我国的绿色发展只有在尊重、遵循自然规律的基础上才能取得预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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