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手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有话儿留,
走路要走大路口,
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拉着哥哥的手,
汪汪泪水扑沥沥地流。
只恨妹妹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只盼哥哥早日回家门口。
这首民歌在山西人“走西口”、闯全国的时候,曾经响起在许多村口、路边。
在乾隆初年山西“走西口”的队伍中,挤着一个来自祁县乔家堡村的贫苦青年农民,他叫乔贵发。
闯口外是当时山西农民利用农牧贸易找到的一条脱贫致富的生路。过去几百年里走上这条路的人何止百万,但能像乔氏家族在短短几代人的时间里,从一个穷伙计变成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却没有几个。
围绕着这众人瞩望的标兵,在民间流传着一个动人的传说。
传说一个严寒的冬天,有一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眼”的老年客商牵着匹高头大马,带着个沉重的包袱,找到那时还是个无名无号的乔氏小店来投宿。小老板照例侍候的十分“熨帖”(祁县方言周到舒服之意)。
次日一早,这位客商对小老板说:“我今日要出门访友去,你一定要小心保骨好我留存在店里的行李。”
小老板爽快地答道:“这位客爷,您就放心去吧,行李我一定替你保管奸。”
客商使出门访友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却不见这位客商回店。小老板担心行李受潮发了霉,等客商回店取行李时不好交待,出于好意,想替他晒晒太阳。
小老板便将客商的行李打开,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行囊中根本没有什么行李,净是足金的元宝。
小老板当即跪下向天磕头谢恩。他认为这位客商准是财神化身,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由于小老板平日为人正直善良,这件事传了开去也没有人怀疑他得了不义之财,反而作为善有善报的见证。
之后,小老板靠这笔资金,发了起来。到他儿子手上,立了个商号叫复盛公,成为包头这个水早码头的台柱子,因此至今传言:“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
其实,乔家从穷困潦倒到腰缠万贯,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乔贵发,因其父母双亡,早年常为人帮佣,是一个衣不遮体,无依无靠的光棍汉。他为人忠厚,善助人为乐,但因其家贫无业,受到族人奚落。
乔贵发一气之下,于干隆初年离乡独自去闯口外,在内蒙古萨拉齐厅一家当铺里当伙计。萨拉齐厅是当时山西人闯口外进入内蒙地区形成的一个移民区。在那里乔贵发结识了一个姓秦的乡亲,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
乔贵发和秦四儿两个人积了点资本——乔贵发投资两千两银子,秦四儿投资一千两银子,合伙在包头开设了个“草料铺”,专门接待马帮寄宿的客栈,而且还兼销豆腐、豆芽、切面及零星杂货。
由于他们奉行物美价廉的原则,而且服务周到,所以在乔秦二人的苦心经营下,生意口渐起色。
随着生意的日渐兴隆,乔秦二人把店移到东前街,开设客货栈“广盛公”,乔秦二人当上了财东。
乔贵发很有眼光,而且经营有方,所以广盛公的生意十分昌盛,同在东前街,开店的还有梁、王、贾等几个掌柜的,但他们的生意与广盛公相比,都稍逊一筹。也就是说,广盛公在当地,成了最负盛名的客货栈。
水涨船高,乔贵发当然也成为同业者中的翘楚,十分得风光。好花美丽不常开,好景美丽不常在。
正在广盛公走上坡路的时候,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
广盛公在一次倒卖“买树梢”的生意中蚀了本,这次亏损使得广盛公元气大伤——从顶峰一下就跌入了万丈深渊。
所谓“买树梢”就是当农民急于用钱时,将其青苗作抵押,商号借钱给农民。
“买树梢”具有很高的风险性,广盛公由于“买树梢”不慎蚀本,几近倒闭。幸亏得到当地往来业户的鼎力支持,议定将广盛公的拖欠款缓期三年归还,这使广盛公得以苟延残喘。
乔贵发觉得自己很对不住秦四儿,便和秦四儿商量说:“我想把整个店交给你打点。”
秦四儿一听乔贵发想把整个店转给自己,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这一做法。
乔贵发却执意要将店转给秦四儿。就这样两个人推来推去,商议不出什么结果。
最后秦四儿说:“这样吧,反正现在生意冷淡,用不了那么多人手,我来留守店面,你先回家休养一阵子,等你养足了精力我们再重整旗鼓。”
于是乔贵发离开包头,回原籍种地,留秦四儿守摊子。
乔贵发回到原籍后,便娶妻成家。
种地离不开牲口,乔贵发回家时从广盛公带回一匹黑马。每逢乡亲们来借用时,他都很爽快地答应对方,且从不收取费用。或者乡邻有事需要帮忙时,他总是能出力则出力,能出资则出资。
乔贵发回家一年多,五谷丰登,一子临门。这使他更坚信:前辈积德,后辈受用;上辈积德,这辈受用:这辈积德,下辈受用。所以他更加照顾乡邻。
务农所得的收入毕竟有限,一年的收入还顶不上他以前走一次买卖。所以很多时候他想帮助乡邻,但力不从心。每逢此时,他的内心深处,便生出一种蠢蠢欲动的欲望——重操“旧业”。
春天又来了,又该耕种了。
这日,乔贵发驾着马车来到自家田里。然后把马拴在地头一个木桩上,便下田了。
忽然,地头上的黑马一声长鸣,便挣脱了拴在木桩上的绳子,朝东南方向奔驰而去,乔贵发连忙叫那匹黑马,但那匹黑马跟惊了似的,怎么叫都不回头,乔贵发没办法,只好在后面紧跟着。
直到接近一条大马路,看到马路上的一匹黄马时,黑马才渐渐地放缓了速度。起初驾着黄马的来人,看到一匹惊了的黑马直扑而来,着实吓得不轻,赶紧勒疆绳,看到那匹黑马放缓了速度,才又放下心来。
跑的气喘吁吁的乔贵发,大老远看见黑马慢慢安静下来了(不像先前那样惊了似的猛跑),但他不敢松懈,担心黑马再次惊跑。
黑马跑到黄马跟前便停住了,乔贵发远远地看见两匹马非常亲昵,就像多年的好朋友一样,正在纳闷,忽然听到有人喊道:“乔兄”。
乔贵发,四下看看,没人,确定是在喊自己。顾着声源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在两匹马的旁边站着一个人,刚才只顾追黑马了,竟没发现。
乔贵发加快脚步,赶紧走过去。随着距离的缩短,乔贵发看清了,刚才喊他的那人是秦四儿。乔贵发喜出望外,走到近前二人拥抱在一起。
秦四儿见乔贵发精神气儿很好,半开玩笑地说:“乔兄,你倒好,这一年多采,在家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让我一个人在那边受罪,这可不公平呀!”
乔贵发在家里休养这一年多,精神确实是恢复过来了,其实他心里早就开始想着生意上的事了,一直盘算着什么时候杀回去,重振当日的雄风。
乔贵发听秦四儿这么一说,心里已明白了秦四儿的来意,说道:“马的感觉真是敏锐呀!我还说这黑马是怎么回事呢,无缘无故地怎么惊了,感情是嗅到了昔日老友(指黄马)的味道,知道黄马来了,是赶来迎接它的呀。”
秦四儿说:“是呀,你看它们两个那亲热劲儿。”
乔贵发说;“贤弟一路辛苦了,此地井非讲话之所,到家里去歇歇,咱们兄弟好好地叙叙,我感觉有一肚子的话要向你说呢。”
秦四儿说:“好啊!我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聊呢。”
说着话,两人先到田中收拾了家当,然后直奔乔贵发的家中。
原来秦四儿留守包头时,恰逢口外粮食丰收。秦四儿便趁粮食丰收,粮价较低时购存了一批黄豆。不料次年黄豆歉收,秦四儿把黄豆售出,获利颇丰,秦四儿便想把乔贵发从原籍请来共同经营。
有人劝秦四儿;乔贵发已经打了败仗回去了,你何必再请他?明明可以自己独得这份财产,为什么要叫来一个人与你分?钱多了还怕扎手吗?你这人太老实疙痞了,快别去叫他了,自己一个人干就挺合适嘛!
听了这些精人的话,秦四儿并不以为然。他不是这种精得快变成人精的人,也不是老实疙瘩,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老实加精明的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精明人。他有他的精明实在的道理!
论天理,该得的则得,不该得的则不得,不该得的而得了,必违背天理,受到报应。虽然乔贵发那次大赔本折腾了草料铺的大半个产业,但若没有乔贵发当初拉把他秦四儿,他秦四儿还不仍是个种菜卖菜的长工?再说,没有乔贵发,这个草料铺也不会扑腾成这么大的摊子呀?他秦四儿不能忘恩。
论良心,他与乔贵发是结义兄弟,又是草料铺的介伙人,“有福同担”是他们起过誓的。以前人家做大买卖大赚了,有利共享,这次“买树梢”大赔了,就让人家独扛?他秦四儿不能负义。
再论利益,从眼下来看,我独吞这个铺子当然是利大了。可以长远看,就凭自己这两下子,又势学—力薄,发展不会太大。如果有乔贵发在,人家本事大,两个人再撑起劲儿来,闹好了又像前几年那样,是包头的老大哥,那发展就无量了!
独吞了,自己一个人吃一个小菜瓜;合伙了,两人共享一个大西瓜。独吞与合伙哪个上算?秦四儿念书不多,但却识得天理、良心、信义六个字;算盘不精,但却识得大小、多少、长短六个数。于是,他和伙计们热热闹闹肥美过了一个大年,然后安顿一下南下回家了。
于是便出现了刚才黑马惊驰的那一幕……
到了乔贵发的家中,乔贵发向妻子李氏介绍了秦四儿,然后说道:“你去帮我们弄几个可口的菜,我们兄弟二人要畅饮畅谈。”
不一会儿功夫,李氏便把菜弄好摆在了桌上,“你去里屋歇着吧,你在这儿,我们兄弟谈话不方便。”乔贵发说。
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两个人谈的最多的还是生意上的事。秦四儿把自从乔贵发离开包头后,草料铺的经营状况一五一十地详细地讲给他。最后二人商议,并决定次日便起程,然后秦四儿便告辞回家了。
晚上乔贵发跟妻子李氏说;“明天我就要起程赶往包头。”其实李氏早就知道,丈夫是一个有志向的人,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把她拴在家中,今日秦四儿的到来,她已经预感到了,丈夫很快就要离开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走的这么急。所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丈夫这么一说,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李氏听丈夫说完,显得有点不高兴,但看了丈夫一眼,也投说什么。
乔贵发发现妻子有点不高兴,说:“怎么,你舍不得我走?那好,我不去了,就在家里跟你厮守一生。”
乔贵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他深知妻子是通情达理的,决不会阻拦自己。当然他也知道妻子内心深处还是舍不得自己走的,所以他欲擒故纵,说自己不去了。
果然李氏听了丈夫的话,说:“我不是不让你走,只是有必要这么急吗?”
乔贵发安慰妻子道:“其实我也舍不得走,老婆、孩子、热炕头儿这是何等的幸福呀!只是,为了让你们过得衣食无忧,更幸福些,我不得不外出做生意,赚钱养家。”
可见乔贵发不仅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还是一个合格的止夫。
李氏还能说什么,虽然舍不得丈夫走,但也不能不让丈夫走,所以,她开始为丈夫打点行囊。
次日,乔贵发便和秦四儿一起上路,赶奔包头。
到这草料铺之后,乔贵发顾不上休息,便开始盘点资产。
晚上,乔贵发把秦四儿叫来,说:“我盘点了一下草料铺的资产,共一万两银子。这样我们一人一半……”
还没等乔贵发说完,秦四儿便打断了他的话,说:“不行,还是按原来的比例你二我一。”
乔贵发说:“本来我倒卖‘买树梢’蚀本后,就打算把整个草料铺转给你的,只是你当时坚决不同意,我才作罢。现在情况已不同于以前,是你倒卖黄豆盈了利,才又把铺子盘活,所以不能按当初,我二你一的股份来算。”
秦四儿说:“话不能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你拉把我,现在说不定我还是个种菜卖菜的长工呢?再说了,如果不是你,铺子也不会折腾成这么大的摊子不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做买卖本来就是有赔有赚的,哪有只赚不赔的道理。
就这样两个人推来推去,谁也不肯多占,最后以乔贵发五千六百两的股本,秦四儿四千四百两股本定了下来。
两个在彼此的推让过程中,更加敬重对方了。
乔贵发盘清了家底,理顺了利益关系,便开始经营生意了。
乔贵发、秦四儿二人从小本的豆腐生意做起。秦四儿耕种的本领又有了用武之地,他专门耕种黄豆以供应原料,乔贵发专管做豆腐,为品质严格把关。两个人分工协作,很快生意就兴盛起来了。
经过大挫折之后的乔贵发变得小心了,但没有泯灭了大气。虽然做起了小买卖,但却想着比以前更大的买卖。经过一番大起大落,潮涨潮退之后,他的心性磨练成了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可大可小,亦大亦小,欲大则揽海翻江,欲小则穿针引线,他的心性磨练出了宝气,成熟了。
看来大与小,相补相辅、共存共荣的大道理,乔贵发已领悟到了极高的境界。
自从乔贵发做“买树梢”的生意蚀本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做这种生意,似乎“买树梢”的生意是专门给乔贵发留着的。
这日,广盛公斜对面铺子的谭掌柜,来到广盛公。见着乔贵发说:“乔掌柜,能吃上你亲手做的豆腐,不容易呀!给我来二斤豆腐。”
乔贵发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斜对面铺子的谭掌柜。看他的神态,俨然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乔贵发很了解谭掌柜这人,其实他根本没什么本事,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谭掌柜这人做事一向很保守,没有魄力。只是在乔贵发倒卖“买树梢”蚀本那年,他没有收购多少粮食,所以粮价下跌时,他基本上没伤元气,因此,缓起来的比较快。
乔贵发从内心深处根本就看不起谭掌柜这种人,但现在人家的铺子占上风,正如一句俗语所说的财大气粗。所以,也只能暂时让他得意得意,但乔贵发还是有一种“龙在浅滩遭虾戏”的苦涩滋味。
前文我们提起过,经过大挫折之后的乔贵发其心性已唐练成了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可小可大,亦大亦小,已经成熟了。所以,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他都能应付自如了。
乔贵发看了一眼谭掌柜说;“今天就让你谭大掌柜尝尝我亲手为你做的豆腐。”说着,拿起刀子,割了一块豆腐,放在称上一称,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整整二斤,然后便用手托起豆腐递给对方。
谭掌柜伸手去接乔贵发递过来的豆腐。豆腐从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中,顷刻转入一只短小且满是肥肉的手中。经过两只皆然不同的手相比较,我们可以看出,一只是预示着成功的手,一只是象征着慵懒的手。
谭掌柜付了钱,拎起豆腐,以一种小人得势的姿态转身走出了乔贵发的铺子。(www.daowen.com)
就这样,乔贵发经营着铺子,平平淡淡地维持了半年时间。
快到中秋节了,乔贵发算了算铺子的营利状况,不是很理想。尽管生意比较好了,但毕竟是小本生意,且他坚持着物美断廉的经营原则,所以乔贵发的情绪比较低落,因为如果照此下去,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自己的抱负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乔贵发望着包头的街市,看着一家家后来居上的店铺,一种失落感笼罩在心头。心想,现在的状况真是不同以前了,以前自己以三千两银子作本钱就能大发起来,而现在以一万两银子作本钱,才只能算是小本生意。以前自己是当地的龙头老大,而现在呢?以前还不如自己的梁、王、贾的铺子哪个不比自己的强,竟然连平庸的谭掌柜都比自己派头还大。
乔贵发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外面街道上有喊骂声,走出店门一看,在斜对面谭家店面的前头围着一伙人,乔贵发便走过去了。
原来是谭家的一个伙计在骂一个叫花子:“滚远点,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只听那个叫花子说:“不给就不给吧,不给我到别的地去要,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就不害怕因为自己的缺德行为遭报应吗?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而是时刻未到。”
店伙计一听叫花子的话,真火了,说:“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再不走,我可要打你了。”说着把一盆剩菜饭泼向叫花子。
叫花子一看这架势,没敢再多言,否则挨了打也是白挨,没人会为他一个叫花子做主,便离开了谭家店面。
乔贵发看到此景,实在是有点气不平,要像往常他还是龙头老大时,非站出来好好训斥一下那个店伙计不可。但现在,谭家的铺子势头比自己的铺子还大,没有了经济后盾,自己的话也就没了分量,说不定反而自讨没趣。
乔贵发回到自己的铺子,叫一个伙计把那个叫花子领过来,给了他几个烧饼,一盘小菜。只见那个叫花子蹲下身,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乔贵发看着这个叫花子,不由联想起了自己当初遭人奚落的场景,这更激发了他的侧隐之心。索性好事做到底,让他吃一次香的喝一次辣的,便拿了一壶酒送给那个叫花子。叫花子开始大口吃菜,大口喝酒,来了个“三光政策”,菜吃完了,酒喝光了,烧饼也吃没了,之后,站起来用手抹了抹嘴,对乔贵发说:“掌柜的积德行善,好人有好报,一定会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说完之后,便走了。
中秋节后,旅蒙商队开始从蒙古大草原往回赶羊了。大批的膘肥体壮的羊马,浩浩荡荡地从昆都仑口赶运回来,像滔滔的银河金河,又像缈缈的白云彩霞。
于是一些精明的羊马贩子便从归化城移住包头,来个先下手为强,抢先买了好羊好马,贩到内地便可卖个好价,他们便可赚几个钱了。这时候,包头的羊马交易就热闹起来了,管客人们吃住的店铺的生意也就兴隆了。
乔贵发瞅准这个机会,设法招徕客商,使铺子的生意火热了一阵子。一个秋天的收获相当于一春一夏一冬三季的收获。过后,乔贵发粗略地算了算,赚了两千余两银子。
到年底了,铺子的生意比较冷清。
过完年之后,生意还没开张,乔贵发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做更大的买卖,乔贵发想着心事,便走出了店铺。转来转去,溜达到西边一块沼泽地,这块地的中间部位是一块洼地,洼地里淤积着一坑冰冻的水,借着阳光一照,明晃晃的,很像是一堆银子发出的光亮。
乔贵发不由心中一动,仔细看了看这块水潭地,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了一下其所处的地理位置。这块地皮,面积不小,约莫有几十亩,但就其现在的地势而言,值不了几个钱。
但这块地皮处于归化械通往蒙古草原的交通线上,在地理位置上具有天然的优越性。
乔贵发十分兴奋地回到店铺,开始籍划他的战略转移。乔贵发仔细思量发觉“西脑包”这块地方确实不像以前灵光了。由于包头不再是几个小店铺组成的小驿站,而渐渐成了商品交易繁荣的集镇,“西脑包”过去的那种地处萨拉齐镇边缘,靠近昆都仑口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地理优势已经丧失;新的商业形势即将造就一个更优越的地理位置——刚才他发现的那块属于包头商业中心的地皮。
这块地皮在归化城通往蒙古草原的交通线上,在包头河西岸,位于包头召,关帝庙巡检衙门和龙王庙的拱卫之中,得尽种种商业便利。
由于地处包头召、关帝庙巡检衙门和龙王庙等宗教中心和政治中心的拱卫中,而这些中心从商业眼光看实际上是人们的聚会中心。寺庙常赶庙会唱戏,常有参拜神佛的店客,衙门则常有上上下下,四面八方的来客。
由于在交通线上,又在上述宗教中心和政治中心的拱卫之中,既便于与旅蒙商人做生意,又有一个良好的生活娱乐环境,这又很容易招徕那些来包头接货的外地大客商。
这样,这块地方的商业服务就有了对象,或事前来这儿吃住购买东西,或事后来这儿吃住购买东西的,如商家经营有方,自会客源如流,生意兴隆。
乔贵发越想越兴奋,把秦四儿叫来,说想购买那块处于归化城通往蒙古草原交通线上的地皮。
秦四儿说,“购买那块地皮做甚用呀?那么荒凉、冷清的地能干嘛?”
乔贵发说,“的确现在那里属于荒凉之地,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可能以较低的价格购进这块地皮。一旦我们购进后,如果我们在那里建造店铺,既可以自己经营,又可以租赁他人,到那时这块地皮的价值可就非同一般了,将会成为寸土寸金的地方。”
接着他又把自己对这块地皮将会处于商业中心的预测分析,以及今后的发展方向详细地讲述给秦四儿。
秦四儿听乔贵发分析的很有道理,说:“好,听你的。”
这块地皮是一位老巴图尔家的,蒙古地广人稀,每人平均所拥有的土地面积较大,而且乔贵发看准的这块地皮不是肥地,属于次等地,也就是说这块地皮值不了多少钱。
次日,乔贵发到老巴图尔家去商议买地皮的事。乔贵发与老巴图尔以前没少打交道,老巴图尔对乔贵发的为人及信誉一直赞赏有佳。乔贵发到了老巴图尔家以后,老巴图尔热情地招待了他。彼此闲聊了一会儿后,转入正题,乔贵发说:“巴图尔大叔,我的一个朋友想买您那块地处归化通往蒙古草原的交通线上的土地,不知您意下如何?”
老巴图尔说:“你是知道的,咱们这地界儿土地是不值钱的,况且那块地是沼泽地,土质又差,如果有人愿意买当然是好事了。’
乔贵发说:“要是巴图尔大叔同意的话,那就开个价吧。”
老巴图尔说:“最低呢二十两银子,谈的好就四十两银子,就交给你了,你去跟你的朋友谈吧。”
乔贵发说:“好,就以四十两银子成交,按老规矩,明天上午丈量尺寸,中午写契约,事完了以后,我来请客。”
老巴图尔说:“怎么你就做主了。”
乔贵发哈哈大笑说道:“巴图尔大叔,实不相瞒,要买这块地皮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老巴图尔听了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早知道是你买,说什么我也不能要那么多银子,占你的便宜呀!”
乔贵发说:“我要是早说是我买,你还能那么低的价卖给我,我还怎么占便宜呢?”
原来乔贵发雄才大略,有眼光、有手段,他赚钱总是在利人利己中赚钱,而不是在为人处事中损人利己,从别人身上抠下一块肉来给自己吃。
第二天,丈量了土地,写了契约,付了款子,就这样乔贵发以四十两银子购进了那块“寸土寸金(这是就以后的行情而言)的地皮。
乔贵发请了“建筑队”开始了他的第一步:盖房子。
第二步即是:战地的转移。
第三步亦即:开始正式营业。
事情果然正如乔贵发所言,后来这块地真的脱离了“冷宫”,成为寸土寸金的地界。不仅他们的生意十分兴旺,而且租出去的店面,获得的租金收入就令人羡叹不已。乔秦二人苦心经营,到三年结帐时(归还拖欠款),广盛公不但还清了债款,而且大有余利,乔秦二人认为此乃复兴基业的起点,便把广盛公改名复盛公。
后来,乔家以在中堂、大吉堂,德兴堂名义,秦家以三余堂名义,在复盛公一共投资白银三万两,业务仍以经营油粮米面为主,后又兼营衣服,钱铺,买卖日益兴隆。
乔贵发经商致富后,不忘当初创业之艰辛,教育家族子弟,要想生意遍天下,理天下之财,取天下之利,要参透一个“藏”字,亦即要藏智、藏巧、藏富,藏势,藏我们的大手段、大器局。说到底也就是生活要俭朴、检点,而不能豪华奢侈。
另外,乔贵发还告诫子孙:商业竞争说到底是人才的竞争,所以谁能网罗人才,并知人善用,谁就能在商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乔贵发告诫子孙的金玉良言,即便从现在经商的角度来看,仍然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
乔贵发共有三个儿子,长子全德,堂名德兴堂,但后继乏人,人丁缺少,所以长门所经营的商业较为逊色。
次子全义,生子致远,堂名宁守堂。致远生二子,长蝾,堂名保和堂;次子超五,堂名保元堂。乔超五是咸丰九年(1850)举人,光绪初补新城知县,在他的影响下,其子弟秉承遗训,追求功名,故乔超五这一支,子孙多有功名。
三子全美,堂名在中堂。全美生二子,长子致广,英年早逝,次子致庸。
乔家子弟恪守祖训,定有家规:不准螺赌、不准纳妾,不准酗酒。因此乔姓家业兴旺。而秦姓子弟吃喝螺赌,挥霍浪费,渐从号内将股抽出,全部花光。秦氏抽出之股均由乔家补进,最后复盛公十四个财股中秦姓只留一分二厘五,余皆为乔姓之股。
复盛公成为乔姓之商号后,买卖兴隆,继续在包头增设复盛全,复盛西商号和复盛菜园。后来又在包头城内共开设复盛公,复盛西、复盛全等有十九个门面,四五百伙计,是包头墟开办最早,实力最为雄厚的商号,故包头城有“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之说。
乔氏依托复字号,又向国内务大中商埠发展,先后在京津、东北,长江流域各城镇设立商号。
光绪十年(1884)又设大德通,大德恒票号。大德通票号最初资本六万两,中期增银十二万两,最后增至三十五万两。大德恒票号资本十万两。
两个票号在全国各地有二十多个码头(分号)。西至兰州、西安,东至南京、上海、杭州,北至张家口、归化、包头、东北至沈阳等地,均设有乔氏商号。
徐珂《清稗类钞》载,乔氏共有资产四五百万两。实际不止此数,清末乔氏在全国各地有票号、钱庄、当铺、粮店等二百多处,有流动资金七百至一千万两以上,加上土地房产等不动产,有资产数千万两。
乔氏子弟牢记祖训,在商业经营中很注意网罗人才,并给每一个伙计提供发展空间,所以其手下的人员工作起来都兢兢业业,这为乔氏家族的事业提供了“登天之梯”。当然,这也是乔氏商业长久兴旺的重要原因。一次,乔致庸听说平遥蔚长厚票号福州分庄老帮阎维藩打算辞职,便把他的儿子景仪叫到书房。
景仪问其父道:“不知父亲大人,叫孩儿何事?”乔致庸说:“我听到消息说,平遥蔚长厚票号福州分庄的老帮阎维藩打算辞职,所以我打算把阎拉过来,你觉得如何?”
乔家在议事时,比较民主,一般不搞一言堂,而是广集众意。因为乔氏认为;“三个臭皮匠,胜于诸葛亮”,虽然不排除真理有时也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但更多的时候仍然是:集体智能、集体理性比个体理性更正确、更高一些。而且还有一点,就是通过这种议事的方式来培养下一代的经商能力及其素养。
乔致庸这次找他的儿子商议该事为的是第二个目的。
景仪见父亲征求自己的意见,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
“孩儿也听说该消息了,但孩儿还听说阎维藩是因为违背号规受到处置,因此才想辞职的。所以孩儿认为,如果任用这种履历上带有污点的人,可能会对我们的声誉产生不利影响。”
乔致庸听完儿子的话后,说道:
“吾儿言之有理,但你可知阎维藩因为什么原因而触犯了号规的?”
景仪答道:“这个孩儿就不太清楚了。”
乔致庸接着说道:“你不清楚,我来告诉你。阎维藩在蔚长厚福州分庄任职时,为福州都司恩寿垫支百银,总号认为阎违背了号规,要处置阎维藩。不久恩寿升迁议口将军,但维藩因处分之事不快,所以决意辞职。”
景仪全神贯注地听完父亲的话后,面带惊愕的神情,问道:
“父亲何以对此事知道的如此详细?”
乔致庸答道:“在重任一个人之前,一定要全面,周详地了解并掌握对方的所有相关讯息,然后根据所掌握的信息,做出科学、理性的判断。如果认为对方是可用之才,那么在任用后,就要委以全权,让其感到对他的信任,这样他会对东家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相反地,如果认为对方不是可用之才,那就不要聘用对方,千万不能带着疑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任用伙计,这样所产生的结果往往是:伙计情绪欠佳、精神沉郁,怨言丛生,相互之间的关系怎能融洽?这种彼此生疑生怨的状况,常是导致产业瘫痪的主要原因。”
景仪听完父亲详细的论述后,有一种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的感觉,并说道:
“原来,父亲大人早已事先对阎维藩的所有相关讯息了若指掌,而后才做出的这一任用的选择,我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了。”
乔致庸见儿子能明白这一道理很高兴,最后又再一次强调地说道:
“你一定要谨记‘用人不疑’是用人的一个重要原则。但是这个‘不疑’不是盲目的无意义的信任,而是建立在自己择用人才之前的判定、考核的基础上的,不疑则用,既用之则信任之。因为只有充分信任手下,大胆放手让其工作,才能使手下人产生强烈的责任感和自信心,从而焕发手下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这对我们家业的兴旺有百利而无一害呀!”
景仪说道:“孩儿一定谨遵父亲的教训。”
于是乔致庸便派儿子景仪带了厚礼前去聘请阎维藩。
景仪奉父命专程途中截迎阎维藩,礼聘阎氏为大德通票号领东,并许其全权处理号事。
果然正如乔致庸所言,阎为报答乔氏的知遇之恩殚精竭虑、苦心经营。由于阎氏是一个经营能手,又善于结交官府,所以乔氏商业获益匪浅。
乔致庸历经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四个朝代,为乔氏家族的繁荣立下了大功。
其实,致庸先是想以“儒术荣门阀”,后又感到此乃舍本求末。于是决心继承祖业,在商界大展宏图。
乔致庸治商有方,并主张经商首重信,次重义,第三才是利。
所以乔氏在包头开的“复”字商号,做生意不随波逐流,不图非法之利,坚持薄利多销,其所售米面,从不短斤短两、不掺假图利,其所用斗称,比市面上商号所用斗称都要略让些给顾客。
于是,包头市民都愿意购买“复”字商号的米面,生意越做越好,收到了薄利多销,加快资金周转的效果。
乔氏在经营活动中还总结出了许多薄利多销的经验,并被山西商人归纳为营销商谚,如;“不怕不卖全,就怕货不全”;“买卖争毫厘”、“生意没旮回头客,东伙都挨饿”等。
乔致庸还认为:经商必须戒懒、戒骄、戒贪,要注重商业道德。
一次,乔家的复盛油坊曾从包头运大批胡麻油往山西销售,经手的伙计为图暴利,竟在油中掺假,该事被掌柜发觉后,立即伤令另行换售,代以纯净无假好油。这样做商号虽然蒙受一些损失,但信誉昭著,近悦远来,事业越发繁盛。
可见,乔家复字商号中的管理者在乔致庸的影响带动下,都很看重商业道德,从不图“法外”之财。这当然为乔氏家族的商号赢得了很好的美誉度,同时也为乔家带来了滚滚财源。
即便是在战乱频频的灾祸之年,乔致庸仍旧凭借其超于常人的才智,为乔家的商业增砖添瓦。
乔致庸从不居功自傲,更不嫉贤妒能,能够做到博采众。长。所以乔家商业在乔致庸的精心经营下,得到很大发展,人称乔致庸为“亮财主”(因为他的小名叫亮儿)。
乔致庸可谓是乔家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乔致庸生有六子:长子景岱;次子景仪;三子景俨:四于景侃;五子景俨;六子景僖。景仪所生子映霞,过继景岱,人皆称大少,乔氏在中堂后由他主持。
乔映霞深受始祖熏陶,主持乔家以来,兢兢业业。他将其祖父至庸“德下”的用人之道加以扩充性发展,德下的同时也要得上。乔映霞所谓的“得上”其实就是结交权贵在商业上得到他们的提协,
乔氏并不自己花钱买官作,却广为交结权贵,上至皇室亲贵,下至州县史,四方笼络,八方疏通。光绪以来,陕甘封疆大吏、山西巡抚道员,几乎都与乔氏的商业在经济上有交往。
乔氏通过结交权贵,和官场交往,兜揽了不少大笔生意,更使得乔氏商业如虎添翼、如火如荼。
乔映霞深受始祖熏陶,很重视稳妥经商,在确立业务关系时慎得相与。所谓“相与”,就是有相互业务的商号。所谓慎得,就是不随便建立业务关系,但一旦建立起来,则要善始善终、同舟共济。
所以乔氏的“复”字商号,尽管资本雄厚,财大气粗,但与其它商号交往时却总是要经过详细了解,确认该商号信义可以时,才与之建立业务交往关系。否则,均予以婉言谢绝。其目的是避免卷入不必要的麻烦漩涡之中。
对于已经建立起“相与”关系的商号,均给予多方支持;业务方面,即使对方半途发生业务变故,也不轻易催逼欠债,不诉诸官司,而是竭力维持并从中吸取教训。
乔家对子弟读书也十分重视,而且要求甚严。
他们聘私塾教师一定要聘学问渊博的,在接待上也尤为礼遇。如对所聘本县名儒刘奋熙,尊敬异常,以致不敢对刘提束修报酬,只是暗中对刘家给予多方资助。
乔家对教师逢节日有例敬,专配有二名书僮陪侍,吃饭时由家长作陪,遇有家宴或送请宾朋,必为教师设首席相待,教师回家时,必备轿车接送,家长串子弟恭立甬道送迎。
乔氏如此尊重教师,其目的是在子弟中树立教师威望,生祟敬之心,有利于教师秉权执教,约束骄横的小少爷。同时使教师有所感戴,可不遗余力地施教,最后受益者仍为乔家。
乔氏重教之风,为乔家培育了许多人才,其后代子弟有不少人进入高等学府,成为科学家,教授和军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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