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敦煌医药中的香药应用及文化传承

敦煌医药中的香药应用及文化传承

时间:2023-06-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其“头不光泽,腊泽饰发方”中,用到了青木香、零陵香、甘松香和胡粉等香药。敦煌医药文书的内容涉及僧医、藏医和道医诸方面,其最大特色是以香药组药成方。[39]此羊髓面脂方基本上以中药材为主,所用香药仅有丁香、麝香、青木香和甘松香几味,当是由中原地区传到敦煌地区的美容护肤医方。[41](二)佩香唐宋时期,香药除了用于饮食、酿酒和美容护肤之外,还大量用于佩带、焚香、熏香和建材等方面。

敦煌医药中的香药应用及文化传承

(一)面脂、面膏

东晋时期,葛洪在《肘后备急方》卷6中,记载了许多治疗面部疾病和增白的面药方,其中所用药物大多为中药草,如细辛、干姜、椒、白芷甘草、半夏、茯苓、芎䓖、真珠屑、白附子、鹿角尖、羊脂、狗脂等。在其“头不光泽,腊泽饰发方”中,用到了木香、零陵香、甘松香和胡粉等香药。[33]

唐代,美容护肤药品种类繁多,有兰膏、面脂、口脂、降雪、紫雪、腊脂、澡豆、香饵脂膏等十余种。孙思邈在《千金翼方》卷5《妇人面药第五》中,记载了面脂、面膏、面药、悦泽面方、澡豆方和手膏方等39首,其中使用香药较多的有:

面脂主要及皴靥黑皯,凡是面上之病,悉皆主之方:

面膏方:

令人面水白净澡豆方:

①(唐)孙思邈撰,鲁兆麟等点校:《千金翼方》卷5《妇人一·妇人面药第五》,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1997年,第56~59页。

在各种面药方的药物配伍中,大多会用到香药,其中有丁香、木香、零陵香、沉香、麝香、甘松香、白檀香、青木香、密陀僧、胡粉、香附子等,而用的最多的是丁香、零陵香、麝香、青木香、胡粉、香附子和密陀僧。

此外,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卷第6《七窍病》中,记载了各种洗手、洗面、澡豆方81首。其中,“治面黑不净,澡豆洗手面方”中有甘松香、木香、麝香、白檀香、丁子香等;“澡豆,治手干燥少润腻方”中有零陵香、丁香、麝香等;“令黑者皆白,老者皆少方”中有青木香、麝香等;“治面上皴黑方”中有丁香、零陵香、沉香、麝香等。[34]王焘在《外台秘要》卷第32中,记载面脂、面膏、手膏、口脂、头膏、澡豆等方200多首,其中的“面膏面脂兼疗面病方”所用香药计有丁香、零陵香、沉香、麝香、栀子花、青木香、甘松香、白附子、密陀僧、白檀香、鸡舌香、胡粉、附子、珊瑚等。[35]可见,香药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应用之广泛。

当时,美容药品常被当作高档礼品赏赐或赠送。《全唐文》中收录了许多大臣对皇帝赐口脂面药的谢书。如张九龄的《谢赐香药面脂表》云:“赐臣裛衣香、面脂,及小通中散等药。……雕奁忽开,珠囊暂解,兰薰异气,玉润凝脂。药自天来,不假淮王之术,香宐风度,如传荀令之衣。”[36]刘禹锡的《谢敕书赐腊日口脂等表》云:“赐臣及将士腊日口脂、香药、红雪等。……特降玺书,重加灵药,润之膏液,袭以兰芳。”[37]有些面脂手膏通过赏赐流入市场,成为人们争相购买的商品,史称“面脂手膏,衣香澡豆,仕人贵胜,皆是所要”[38]。美容药品在唐代上层社会中的需求量很大,美容化妆已成为社会时尚。

敦煌文书绝大部分属于佛经写本,中医药文书也是其重要组成部分。敦煌医药文书的内容涉及僧医、藏医和道医诸方面,其最大特色是以香药组药成方。在敦煌医药文书的1024首处方中,使用香药种类达40余种,其中就有许多面脂、面膏、洗发、香衣方。

P.3378《杂疗病药方》

羊髓面脂,久用香悦甚良方:丁香三分,麝香三分(别研,绵裹煎膏,绞讫更内香,煎十数沸除之),香附子三分,青木香三分,白附子三分,芎䓖四分,辛夷仁三分,萎蕤三分,白芷三分,甘松香二分,零陵三分,藿香二分,白僵蚕二分,白蜡八分,羊髓三升,桃仁脂三合,猪脂七合,熊白三合,酥三合,上切。诸药绵裹,以清酒七合,水七合和渍一宿,并内脂中暖火煎,水尽绞去滓。别研麝香,绵裹于膏中,煎十数沸,绵滤度,以楊木提搅使光,用之如法。[39]

此羊髓面脂方基本上以中药材为主,所用香药仅有丁香、麝香、青木香和甘松香几味,当是由中原地区传到敦煌地区的美容护肤医方。

P.3930《头、目、产病方书》

麝香水:洗面上黑䵟,麝香水研涂之即差。

又方:密陀僧磨涂之即差。[40]

苏恭《唐本草》云,密陀僧,又名密陀、没多,“出波斯国,形似黄龙齿而坚重,亦有白色者,作理石文”。密陀僧可治面上黑䵟,面膏药多用之。

S.4329《美容方书》

面膏方:玉屑一两,白芷一两,白蚕一两,白蜜一两,薰陆香三两,辛夷一两,白附子三两,土瓜根一两□。[41]

(二)佩香

唐宋时期,香药除了用于饮食酿酒和美容护肤之外,还大量用于佩带、焚香、熏香和建材等方面。

先秦时期,人们喜欢在身上佩戴香囊,以达到香身、祛虫、辟秽的作用。《山海经》载有熏草、郁金、茅香等7种香草,“佩之,可以已厉〔疠〕”。汉代,帝王身旁常置有香药。《史记·礼书》记载,天子“侧载臭茝,所以养鼻也”。《史记索隐》引刘氏云:“侧,特也。臭,香也。茝,香草也。”1973年,在长沙马王堆1号汉墓中,出土了4个锦绣香囊、6个素绢香囊,还有香枕和整枝茅香。这些香囊、香枕里面装有茅香、桂皮、花椒、高良姜、杜蘅、辛夷、藁本、佩兰、干姜等香料。[42]香囊不仅可以用来佩戴,还可以悬挂在帏帐内或车里。

唐代,佩香、熏香之风愈加盛行,几乎成为一种时尚。当时,随着外来香药的增多和人们观念的变化,所用香药的品种也随之发生变化,并且赋予其不同的文化内涵。王焘的《外台秘要》卷第13中,有一种治鬼魅精魅的“吃力迦丸方”,该香丸用吃力迦(即白术)、麝香、诃黎勒皮、香附子、沉香、青木香、丁子香、安息香、白檀香、荜拨、犀角、薰陆香、苏合香、龙脑香等15味香药制成,据说这种香丸用袋子装好后佩戴在胸前,可以驱鬼辟邪。[43]这么多名贵香药集聚在一起,佩戴在胸前,可以说香气四溢,即便不能祛鬼神,至少也可驱蚊虫。苏鹗在《杜阳杂编》卷下中记载,同昌公主乘坐的七宝步辇,“四面缀五色香囊,囊中贮辟寒香、辟邪香,瑞麟香、金凤香。此香异国所献也,仍杂以龙脑金屑。……每一出游,则芬馥满路,晶荧照灼,观者眩惑其目”[44]。五色香囊里装着各种名贵香药,芬芳远飘,令人回目,可谓“宝马雕车香满路”。不过,这种用香习气过于奢侈,远超出实际需要,成为一种夸耀的个人行为。总之,唐代的佩香不再局限于本土芳香植物,而是较多采用外来香药,佩香的品质有了很大的提高。对于唐人而言,佩香的意义不单是一种传统的生活习惯,更成为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宋代是中国香文化的高峰时期,佩香名目繁多,用料各别,制作方法互异,其种类有软香、香珠、拂手香和香囊等。拂手香多制成花形香饼,窨干穿穴线,悬于胸前。据《春明退朝录》卷下记载,宋初,越王钱尚文供奉之物“又有香囊、酒瓮诸什器,莫能悉数”[45]。蔡絛在《铁围山丛谈》卷5中云,1114年(政和四年),宋徽宗开始独揽朝纲,检察大内诸司局,将奉宸库并入内藏库,并将所藏香药分赐给大臣和近侍,其中有龙涎香两块。时“诸大珰争取一饼(古龙涎香),可直百缗,金玉穴而以青丝贯之,佩于颈,时于衣领间摩挲以相示,坐此遂作佩香焉。今佩香因古龙涎始也”[46]南宋时期,皇亲国戚入宫中,“妇女上犊车,皆用二小鬟持香球在旁,而袖中又自持两小香球。车驰过,香烟如云,数里不绝,尘土皆香”[47]。贵妇出游,必携香球,车辆驰过,香烟如云。陈敬的《陈氏香谱》卷3《佩熏诸香》中,收录“笃耨佩香”“梅蕊香”“荀令十里香”等佩带、薰衣、裛衣香方共44首,从中可以窥知宋代佩香之大概。[48]

(三)焚香

焚香源于古人在“燎炭取暖”之余,间或在炉内放入松柏、树枝、茅草等芳香型植物,以趋灭室内蚊虫及消除秽气。正如《周礼》所说:“除蠹物,以莽草熏之。”春秋战国时期,熏香是贵族的专利,而并非人人都可以享用。《庄子·让王篇》云:“越人熏之以艾。”《韩非子·外储说左》云:“熏以桂椒。”秦汉时期,焚香日益普遍化,无论在祭祀、奠仪活动中,还是在贵族士大夫的日常生活中,焚香逐渐演变成为一种礼仪习俗和生活方式。在焚香方法上,改变了过去直接燃烧香料的做法,用燃烧的木炭熏烤香料,并出现了博山炉等香具。关于西汉时期的熏香情况,从考古文物文献记载可以窥知:在长沙马王堆1号汉墓中,出土了陶熏炉和竹薰笼,在陶熏炉炉盘内盛有茅香、高良姜和藁本等香药。公元前98年(天汉三年),“月氏国贡神香。后长安大疫,宫人得疾者,便烧之,病即差。百里之间闻香气,积九月而香不灭”[49]。东汉时期,西域地区的苏合香已经传入中土。但是,由于苏合香价格昂贵,仅限皇室及部分贵族阶层享用。东晋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说,苏合香、郁金香的价格可与美玉相比,“人鼻无不乐香,故流黄、郁金、芝兰、苏合、玄膳、索胶、江蓠、揭车、春蕙、秋兰,价同琼瑶”。苏合香既可用于薰衣、薰帐,还可用于尸体防腐。南北朝时期,佛教兴盛,烧香、熏香是佛教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佛教传入中国之路,也是一条香药及香文化传入之路。佛教兴起之初,十分推崇香药,其后两千余年间,用香风习不改,且愈演愈烈,以至于出现有佛寺处必有香烟,居士之家必设香案宝鼎之景象。《翻译名义集·众香篇三十四》云:“香为佛事,如大论云,天竺国热,又以身臭故,以香涂身,供养诸佛及僧。”熏香、焚香在佛教寺院香药消费中占据很大部分。在《佛说陀罗尼集经》卷3中,记载了对佛的21种供养方法,可归纳概括为香水、烧香、杂色幡、燃灯、饭食五种。燃灯、供香是供佛的基本内容。《大日经》中则有六种供养,即水、涂香、花、烧香、饮食、灯明香等。在《行法肝叶抄》中,以六种供养象征六波罗蜜:水代表布施波罗蜜,涂香代表持戒波罗蜜,花代表忍辱波罗蜜,烧香代表精进波罗蜜,饮食代表禅定波罗蜜,灯代表般若波罗蜜。此外,在佛教密教中,依三部、五部区别,所用香药也有所不同。据《苏悉地羯罗经》卷上《分别烧香品》记载,供养佛部、莲花部、金刚部等圣众的香各有区别,中央佛部(毗卢遮那佛,法界体性智)供沉香,东方金刚部(阿阇佛,大圆镜智)供丁香,南方宝部(宝生佛,平等性智)供龙脑香,西方莲花部(阿弥陀佛,妙观察智)供白檀香,北方羯摩部(不空成就佛,成所作智)供薰陆香(乳香)。龙脑香、乾陀啰娑、娑折啰娑、薰陆香、安息香、娑落翅、室唎吠瑟吒迦等香,称为七胶香,为最胜最上者,以此和合而烧之,可通用于佛部、金刚部、莲华部之息灾、增益、降伏等三种法,共为九种法。以香供养佛、菩萨的常见方法是烧香、涂香和抹香。供佛之外,供养经典也需要香。据《法华传记》卷10《十种供养记九》记载,鸠摩罗什说,若要供养《法华经》,须依经说,略备十种供具:一花、二香、三璎珞、四抹香、五涂香、六烧香、七璠盖、八衣服、九伎乐、十合掌也,其中香就占了四种。

隋唐时期是中国佛教史上的鼎盛时期,上至皇帝,下至黎民,或利用,或迷信,大都推重佛教。唐朝盛行在新近逝世先皇忌日行香的习俗,每年赐给寺院大量衣钵、香药等物,以便行香设斋。唐代宗大历年间,代宗崇敬释氏,每年春天用百品香和银粉涂饰佛室。在佛教的礼拜仪式和重大法事活动中,每年都要消费大量的香药。1987年,在唐代法门寺地宫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精美的香具和珍贵的香药,其中香具有香囊、香炉、香盒、香案和手炉等,香药计有11块,共重1701克。同时出土的《衣物账》碑铭记载,唐懿宗供养“乳头香山二枚,重三斤;檀香山二枚,重五斤二两;丁香山二枚,重一斤二两;沈香山二枚,重四斤二两”。这些都是唐代帝王崇佛的明证,同时说明寺院是皇宫以外最大的香药消费场所。自古以来,佛教提倡在打坐、诵经等修持功课中使用薰香,以营造芳香庄重的修炼环境。据《梦粱录》卷3记载,每年农历四月十五日僧人结夏后,安居禅教律寺院,受信众供养,不敢起单外游。“自结制后,佛殿起楞严会,每日晨夕,各寺僧行持诵经咒,燃点巨烛,焚爇大香。”[50]印度佛教所用的香药主要有沉香、檀香、龙脑和茅香等。沉香闻之令人身心沉静;檀香清凉使人消除困顿。在佛教文化的濡染下,中国人对沉香和檀香情有独钟。

在西北地区,藏族人民很早就有焚烧松枝驱除污秽或供奉神灵的习俗,即“煨桑”。煨桑是人们在屋前、路边燃上一堆柏枝和香草,并不断地向出征者、狩猎者身上洒水,意为用烟和水驱除各种污秽之气。此外,生活在高原上的人们,习惯在星光灿烂的月夜,把衣服、被褥等用品晾挂在室外,白天则点燃芳香类植物或矿物,烟熏房屋或居处,以达到消毒、除味、避邪、祛虫蚊的效果。据文献记载,7世纪前后,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派遣吞弥·桑布扎等人到印度学习佛法。吞弥·桑布扎回到吐蕃后,将印度的熏香技术引入吐蕃,并根据当地的地域特点,利用本地特有药草,发明了藏香(藏语音“贝”)。继吞弥·桑布扎后,宇妥·元丹贡布、第玛·格西丹增平措、莲花生大师、雅龙格巴大师等进一步改进藏香,使其从原料、配方、制作工艺、品种和效用等方面更加多样化。8世纪中叶,印度佛学大师莲花生到吐蕃传经授教,其足迹涉及山南、日喀则、阿里拉萨等地。相传,莲花生大师看到当地僧侣和百姓喜欢焚香,就利用自身知识及在域外所见技术,结合当地民间的寺庙制香技艺,配制了多种藏香,如敏珠林寺、桑耶寺哲蚌寺布达拉宫等贡佛用香和寺庙生活用香。这些经典的藏香配方虽历经沧桑,但其中的一些品种仍流传至今,并得到后来学者的继承和发扬,如目前的环宇香、八宝香、敏珠林香、康珠藏香等。宇妥·元丹贡布在《四部医典》中,详尽地记载了各种香熏疗法。《四部医典》记载药物1000余种,其中有关香熏疗法的常用药物有30多种,如沉香、甘松、檀香、肉桂、硇砂、麝香、木香、藏红花、冰片、琥珀、唐古拉特青兰、藏菖蒲、藏蔻、烈香杜鹃花、松香等。藏红花、藏菖蒲、藏蔻、唐古拉特青兰等为藏药所独有。

传统藏香的原料以柏木为主,再加入藏红花、雪莲、甘松、檀香、苏合香、沉香、麝香、丁香、肉蔻、没药、当归艾叶、松胶等。由于藏香所用香药种类、分量不同,其功效、香味自然有别。这些香药有的出自西藏本土,有的则来自周边邻国。如檀香来自印度,苏合香油出于地中海地区,没药源于索马里等。藏香作为藏区信教群众敬神、拜佛的必备信物,信众常用燃香这一方式表达对诸神和佛祖的虔诚信仰,并希冀诸神降福于他们。这种焚香祭祀活动经过长期演变,变得日益丰富和相对规范,并融于佛教仪轨,形成了独具藏地色彩的完整体系。

印度丰富的天然香药,浓厚的佛教文化,以及独特的香药文化,对周边地区吐蕃、突厥回鹘乃至对中国内地都产生了深远影响。佛教传入西北地区后,与当地的少数民族文化相互融合,形成了各具地域特色的民族文化,其中包括香药文化。如佛教传入吐蕃以后,佛苯之间经过长期的碰撞、融合,形成了藏传佛教以煨桑、香供为特色的祭祀文化。正是对香药以及香文化的共同认知,使佛教文化与西北少数民族文化得以沟通与交融,并使藏传佛教文化成为沟通、凝聚西北少数民族的一个独特文化体系。(www.daowen.com)

(四)熏香

魏晋南北朝时期,香药品种更加丰富,用香风气盛于两汉,傅粉薰衣成为名士的标志。《颜氏家训》卷3《勉学》云,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术,并且“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51]。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记载了“六味熏衣香方”:

沈香一片,麝香一两,苏合香,蜜涂微火炙,少令变色。白胶香一两,捣沉香令破如大豆粒,丁香一两,亦别捣,令作三两段,捣余香讫,蜜和为炷,烧之。若熏衣著半两许,又霍香一两,佳。[52]

六味香药分别是沉香、麝香、苏合香、白胶香、丁香和藿香。这六味香药的组方与做法,奠定了后世各种熏衣香方的基本组方。

隋唐五代时期,合香制作技术更加成熟,香熏在宫廷中十分盛行。初唐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就云:“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诗句描绘了当时用郁金香薰翠被的画面。这一时期,人们对外来香药的认知逐渐加深,熏衣香方的制作有了较大进展。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卷6《七窍病》中,记载熏衣香方3首、湿香方2首、裛衣香方3首:

熏衣香方:

又方:

又方:

湿香方:

又方:

裛衣香方:

又方:

又方:

①(唐)孙思邈撰,鲁兆麟主校:《备急千金药方》卷6《七窍病》,辽宁科学技术出版社,1997年,第99页。

从上可以看出外来香药在熏衣香方中的配伍情况。

此外,宋思邈在《千金翼方》卷第5《妇人一·熏衣浥衣香第六》中,记载了熏衣、浥衣香方6首,具体包括熏衣香方1首,浥衣香方2首,香体方2首(口服用),香粉方1首。[53]王焘的《外台秘要》卷32中,载有“熏衣湿香方”5首,“裛衣干香方”5首,其中所用香料绝大部分为外来香药,计有沉香、麝香、零陵香、薰陆香、丁子香、甲香、甘松香、檀香、苏合香、艾蒳香、青木香、苜蓿香、雀头香、郁金香等。[54]唐代的香匠们不仅研制出各种熏衣、裛衣香方,还注意从香药的燥湿粗细把握成品的质量。熏衣湿香方是将香药捣碎后,用蜜调和,然后放在熏笼中焚烧。裛衣香,也作浥衣香,又称“干香方”,是将香料捣好后,不加蜂蜜,制成干香,用绵或绢裹好,放在衣箱或佩戴在身上,让香味自然地沾上衣服。裛衣与薰衣相比,方法简便实用,把捣好的干香用绵裹好放在衣箱中即可。唐代的薰衣、裛衣香方达十余种,使用香药更多达数十种,每种香方配料不尽相同,足见唐代熏衣香方之丰富,熏衣风气之盛行。

在熏衣香方和裛衣香方中,檀香、薰陆香和苜蓿香是最常见的外来香药。此外,郁金香常被用于薰被、薰衣和熏毯诸方面。据《旧唐书·宣宗本纪》记载:“旧时人主所行,黄门先以龙脑、郁金藉地,上悉命去之。”[55]在唐宣宗以前,皇帝行幸时,先以龙脑、郁金铺地,直到宣宗时,才废止了这种习俗。花蕊夫人在《宫词》中描绘了皇帝临幸时,红绣毯上撒满龙脑香、郁金香的奢华场面:“今宵驾幸池头宿,排比椒房得煖无?……安排诸院接行廊,外槛周回十里强。青锦地衣红绣毯,尽铺龙脑郁金香。”[56]此外,唐代诗人王绩在《过汉故城》中,记载了皇宫中晨起宝鼎食、夜洒郁金香的奢侈生活。“大汉昔未定,强秦犹擅场。中原逐鹿罢,高祖郁龙骧。经始谋帝坐,兹焉壮未央。……翡翠明珠帐,鸳鸯白玉堂。清晨宝鼎食,闲夜郁金香。天马来东道,佳人倾北方。”[57]诗中虽托名为汉朝,然郁金香实未见于西汉时期之著作中,且作者是唐初人,其所叙当为唐宫中事。宫廷大内,巨宅深院之中,无不香烟缭绕;勋戚达官,公主贵妇身上,更是香气袭人。贵族王侯之家虽然没有皇室的气派,把郁金香洒在地上,但是他们用郁金香薰被、薰衣,则是普遍现象。

958年(显德五年),占城“国王因德漫遣使者莆诃散来,贡猛火油八十四瓶、蔷薇水十五瓶,其表以贝多叶书之,以香木为函。猛火油以洒物,得水则出火。蔷薇水,云得自西域,以洒衣,虽敝而香不灭”[58]。大食蔷薇水等制剂的输入,直接导致了中药制剂中多种花露剂的出现。

敦煌文书S.4329号《香药方》中计有熏衣方二、面脂方三、面膏方二、洗面散方一、面散方一,口腔清洁剂及生发方各一,其中熏衣香方用到的香药有沉香、甲香、丁香、麝香、甘松香、薰陆香、白檀香、苓陵香、青檀香等。

S.4329《香药方》

熏衣香方:

沉香一斤,甲香九两,丁香九两,麝香一两,甘松香一两,熏陆香一歹,白檀香一两。右件七味俦碎,□□承接为半和合相着,蜜和之。

裛衣香方:

苓陵香□两,吴藿六两,甘松四两,霍香四□,青檀香三两,沉香三歹,□件裹一捣生丝袋盛之。[59]

宋代,外来香药数量的增多,广大平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香药知识的积淀和官僚贵族阶层香药消费的影响,共同促进了城市平民阶层对香药的消费,无论在饮食、医疗、美容、建筑,还是在各种庆典仪式、宗教活动、节日习俗中,香药都成为不可缺少的消费品。香药消费在宋代城市平民社会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

当时,随着香药业的发展,人们的消费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顺应这种变化,社会上出现了许多香药本草专著和方书,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嘉祐本草》《本草图经》《证类本草》《太平圣惠方》和《太平惠民合剂局方》等。宋代医家十分重视香药,在各种医方中普遍使用香药,并有直接以香药命名的药方,如“苏合香丸”“安息香丸”“木香散”等。宋代以前的香方大多为熏衣香方和香体方,而宋代医书记载的香方种类更加多样,有芬积香、衙香、清远香、降真香等香品香方。如《太平惠民合剂局方》卷10录有芬积香、衙香、降真香和清远香香方4首。洪刍的《香谱》中,收录了熏衣香、帐中香、牙香、印香、梅花香、衣香、供佛湿香、公蕊香、窨酒龙脑丸、球子香、香饼和香粉等香方,其中有熏衣香方2首,以及介绍熏衣方法的“熏香法”1首。陈敬的《陈氏香谱》中,将香方明确分为印篆、凝和、佩熏、涂傅等四类,并将各种香方按类别收录,其中有“熏衣香方”9首。

香药贸易是宋代经济活动中的一大奇观,它在丰富中医药药材品种,满足人们生活需求的同时,也助长了奢靡之风。据《宋史·礼志》记载,凡宫廷大宴,“殿上陈锦绣帷帘,垂香毬,设银香兽前槛内”[60]。至于宫廷祭祀所费香药则更多。早在梁武帝时,南郊、明堂用沉香,北郊用上和香。用名贵沉香祭天亘古未见。1098年(元符元年),左司员外郎曾旼言,此前先按何佟之议,在南郊、明堂用沉香,北郊用上和香,北极星官、天皇大帝而下皆用湿香。后应曾旼之请,众星之位,亦各设香。[61]可见祭祀用香之广,消费数目之巨大。此外,据《宋史·仪卫志二》记载,在宫中导从中有女冠二人,“紫衣,执香炉、香盘”;奉龙脑盒二人,“衣绯销金袍,并高脚幞头”[62]。宫中导从始设于五代汉乾祐年间。宋代,随着外来香药数量的增加,用香逐渐平民化和普遍化,熏香不再是皇室宗亲和富商大户的专利,名臣雅士在品茶、读书、聚会时都喜欢焚香。在宋真宗时,名臣梅询“性喜焚香。其在官所,每晨起将视事,必焚香两炉,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开两袖,郁然满室浓香”[63]。神宗时,旷代廉吏赵抃也喜欢焚香。《燕闲录》云:“赵清献公昼之所为,夜必焚香以告天,不敢告者,不敢为也。”[64]

(五)香材

香药和香材还被用于建筑和家具制作。汉代的“椒房”就以香屑和泥涂壁。唐朝统治阶层对香药的滥用,己经达到惊人的程度,大凡权要富贵之家,或把麝香、乳香、沉香之末和入红粉泥壁,或用文柏、沉香、檀香之木作栋梁。如唐中宗时,宰相宗楚客新造一宅,以文柏为梁,以沉香和红粉泥壁,开门则香气蓬勃。[65]据《新唐书·李白传》记载,唐玄宗在宫内建有沉香亭,“帝坐沉香子亭,意有所感,欲得(李)白为乐章,召入,而白已醉”[66]。杨国忠的“四香阁”,更是“用沉香为阁,檀香为栏,以麝香、乳香筛土和为泥饰壁”,其奢华程度超过了沉香亭。[67]唐代宗在位时期,宰相元载“造芸辉堂于私第。芸辉香草名也,出于阗国,其香洁白如玉,入土不朽烂,舂之为屑,以涂其壁,故号芸辉,而更以沉香为梁栋,金银为户牖,内设悬黎屏风紫绡帐”[68]。元载的私宅芸辉堂,以沉香为梁,芸香涂壁,富丽堂皇。由此可见,唐代外来香药在熏香、建筑这两个方面耗费极大。帝王将相竞相奢侈,而富商大户也毫不逊色。陶谷在《清异录》卷下《居室门》中记载,长安富室王元宝“起高阁,以银镂三棱屏风代篱落,密置香槽,〔香〕自花镂中出,号含熏阁”。当时,外来名贵香药虽大量输入中国,但就整个社会需求而言却是杯水车薪。

自晚唐五代,中国虽无以沉香木或檀香木直接制作的芳香建筑,但并不妨碍古人用更炫技性的手法展示更生动的芳香建筑。时尚虽变,但炫耀之心不变。南宋时期,赵梅石的“沉香连三暖阁”,“窗户皆镂花,其下替板亦镂花者。下用抽替,打篆香于内,香雾芬郁,终日不绝”[69]。南宋在焚香和建筑的紧密结合上,其趣味性比唐代直接用香木建造房屋更胜一筹。

唐宋时期,中国家具制作进入崭新时代,其用材间用香木。唐玄宗时,曾在亲仁坊给宠臣安禄山建造了一所豪宅,并赐给其各种贵重的家用物件,其中就有帖白檀床二张。《资治通鉴》卷216载其事云:“(天宝十载)上命有司为安禄山治第于亲仁坊,敕令但穷壮丽,不限财力。既成,具幄帟器皿,充牣其中,有帖白檀床二,皆长丈,阔六尺……”[70]据《旧唐书·懿宗本纪》记载,871年(咸通十二年)五月,“上幸安国寺,赐讲经僧沉香高座”[71]。《资治通鉴》卷252亦云,唐懿宗“幸安国寺,赐僧重谦、僧澈〔彻〕沈檀讲座二,各高两丈。设万人斋”[72]。以沉香、檀香为讲座,且高两丈,实属罕见。此外,乳香还用于制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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