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隋唐时期西北地区的香药贸易探析

隋唐时期西北地区的香药贸易探析

时间:2023-06-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东突厥依附于隋,而西突厥则占据西域及中亚地区。隋文帝在位时期,吐谷浑首领夸吕曾多次侵扰河西、陇右地区。隋朝国祚虽短,但与西北诸族间的贸易却非常兴盛。西域校尉主要负责同西域各国间的联系及通商事宜。隋末唐初,中原战乱,无暇西顾,西北地区成为吐蕃、吐谷浑、突厥三方角逐的战场。西北地区的分裂割据,使当地各族人民深受其害,并严重阻碍了唐朝与中亚、欧洲的商旅往来。河西地区历来被认为是“强兵足食之本”。

隋唐时期西北地区的香药贸易探析

隋朝初年,突厥占据中国北方以漠北为中心的广大地区,并且西控西域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族,阻断了丝绸之路中道和北道。而吐谷浑则据有西海、鄯善和且末一带,控制着丝路南道。

突厥是北方地区一个游牧民族,曾与西魏、北周统治集团和亲结盟。隋朝建立后,隋与突厥的关系日趋紧张。突厥贵族想借隋朝初创、立足未稳之机,攫取利益。为了解除北部边患,保护中原地区经济社会发展,隋文帝采纳长孙晟“远交近攻、离强和弱”的建议,对突厥采取军事打击和分化瓦解的措施。隋朝政府在不断派兵北伐的同时,一面故意怠慢突厥东部的沙钵略可汗,一面遣使远交突厥西部的达头可汗,并利用阿波可汗与沙钵略可汗的矛盾,诱使阿波可汗西投达头可汗,终使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东突厥依附于隋,而西突厥则占据西域及中亚地区。隋炀帝大业年间,炀帝决心开通西域,而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却自恃强大,以武力“制胡诸国”,严重地堵塞了丝绸之路。于是,隋廷扶植达头可汗之孙射匮可汗击败了泥撅处罗可汗,隋朝终于疏通了丝绸之路北道和中道。608年(大业四年)十月,隋炀帝派遣大将薛世雄出击伊吾,并在汉旧伊吾城东筑城,名新伊吾。610年(大业六年),隋朝在伊吾置伊吾郡,留兵屯守,招引西域商旅。

吐谷浑与中原王朝在政治、经济、文化方面均有着比较密切的联系。隋文帝在位时期,吐谷浑首领夸吕曾多次侵扰河西、陇右地区。但是,隋朝政府迫于北方突厥的压力,在遣兵反击的同时,更多地采取防御性措施。隋炀帝继位后,社会安定,国力强盛,突厥分裂,吐谷浑问题被提上议事日程。大业初年,鉴于当时“西域诸蕃,多至张掖,与中国交市”的情况,隋炀帝遂令裴矩“掌其事”。矩知“帝方勤远略”,故对“诸商胡至者,矩诱令言其国俗山川险易,撰《西域图记》三卷,入朝奏之”。炀帝闻奏大悦,“每日引矩至御坐,亲问西方之事。矩盛言胡中多诸宝物,吐谷浑易可并吞。帝由是甘心,将通西域,四夷经略,咸以委之”。裴矩受命复往张掖,“引致西蕃,至者十余国”[59]。609年(大业五年),隋炀帝西巡,车驾将入吐谷浑,武威太守樊子盖“以彼多鄣气,献青木香以御雾露”[60]。隋军南从金山,北由雪山(指今甘肃武威市南祁连山),东出琵琶峡,西自泥岭,四面出击,攻克伏俟城。吐谷浑王国一度败亡。同年六月,炀帝经大斗拔谷、张掖,到达燕支山。“高昌王、伊吾设等,及西蕃胡二十七国,谒于道左。皆令佩金玉,被锦罽,焚香奏乐,歌舞喧噪。”隋军击破吐谷浑,拓地数千里,“诸蕃慑惧,朝贡相续”[61]

隋朝国祚虽短,但与西北诸族间的贸易却非常兴盛。在裴矩的招徕下,“西域胡往来相继,所经郡县,疲于迎送”[62],而“相率而来朝者三十余国,帝因置西域校尉以应接之”[63]。西域校尉主要负责同西域各国间的联系及通商事宜。据《隋书》卷83《西域传》记载,当时西域地区国家有:吐谷浑、党项、高昌、康国、安国、石国、女国、焉耆、龟兹、疏勒、于阗、䥽汗、吐火罗、挹怛、米国、史国、曹国、何国、乌那曷(今巴里黑)、穆国、波斯、漕国、附国等。615年(大业十一年)正月,隋炀帝大宴百僚。突厥、诃咄、乌那曷、吐火罗、俱虑建、忽论、诃多、沛汗、龟兹、疏勒、于阗、安国、曹国、何国、穆国、伽折等国皆遣使朝贡[64],其中许多为西域国家。次年二月,附国、䥽汗、挹怛、末国、史国、波斯、漕国和焉耆等国并遣使入贡。[65]新唐书·西域传》云:“隋炀帝时,遣裴矩通西域诸国,独天竺、拂菻不至为恨。”[66]

618年(武德元年),李渊称帝,定都长安,建立唐朝。隋末唐初,中原战乱,无暇西顾,西北地区成为吐蕃、吐谷浑、突厥三方角逐的战场。吐谷浑占据今青海全部和新疆南部地区,并不断侵扰内地和河西地区,直接威胁唐与西域交通;西突厥则控制了高昌、焉耆、龟兹、疏勒、于阗诸国,以及康国、安国、曹国、石国、米国、何国、火寻、戊地和史国等地。西北地区的分裂割据,使当地各族人民深受其害,并严重阻碍了唐朝与中亚、欧洲的商旅往来。恢复西域主权,重开西北商路,成为唐朝政府面临的急迫任务。

河西地区历来被认为是“强兵足食之本”。唐朝在平定陇右薛举、凉州李轨割据政权后,把河西地区作为防御突厥南下和吐蕃东进的重要地带,并锐意开发河西。619年(武德二年),唐朝在河西地区设置凉州总管府,管辖凉、甘、瓜、肃四州。670年(咸亨元年),改为大都督府。675年(上元二年),又改为中都督府。711年(景云二年),唐朝从陇右道分出黄河以西为河西道,并设立节度使。河西道辖地除凉、甘、肃、瓜、沙外,还包括西域广大地区。玄宗开元年间,为防止吐蕃、突厥对河西地区的侵扰,增设朔方、陇右诸节度使,重新部署边防兵力。河西节度使统领九军二守捉,分布在凉、肃、瓜、沙、会等州,治所在凉州。陇右节度使统领十军三守捉,分布在鄯(治今青海乐都县)、廓(治今青海尖扎县)、洮(治今甘肃临潭县)、河(治今甘肃临夏市)等州,治所在鄯州。742年(天宝元年),改凉州为武威郡,督凉、甘、肃三州。754年(天宝十三年),哥舒翰在黄河九曲一带设置宁边、威胜、金天、武宁、耀武五军,新设各军不在节度使固有兵额之内。屯军平时耕牧,战时出征,许多屯军后来成为当地屯户。州县制度的确立,军备制度的完善,较好地发挥了稳定河陇地区的作用,保证了丝绸之路东段的畅通。

西域地区是中西交通的重要通道。630年(贞观四年),唐灭东突厥,消除了来自北方地区的威胁。同年九月,役属于西突厥的伊吾城主入朝,奉其所属七城来献。唐在其地设置西伊州。据《资治通鉴》卷193记载:

(唐太宗贞观四年十二月)甲寅,高昌王麹文泰入朝。西域诸国咸欲因文泰遣使入贡,上遣文泰之臣厭怛纥干往迎之。魏征谏曰:“昔光武不听西域送使子,置都护,以为不以蛮夷劳中国。今天下初定,前者文泰之来,劳费已甚,今借使十国入贡,其徒旅不减千人。边民荒耗,将不胜其弊。若听其商贾往来,与边民交市,则可矣,傥以宾客遇之,非中国之利也。”[73]

632年(贞观六年),唐朝改西伊州为伊州。同年,焉耆国王“龙突骑支始遣使来朝。自隋乱,碛路闭,故西域朝贡皆道高昌。突骑支请开大碛道以便行人,帝许之。高昌怒,大掠其边”[74]。自隋末以来,从敦煌、玉门经白龙堆沙碛,度罗布泊北至焉耆的大碛路不通,西域诸国到内地朝贡、贸易,皆需通过高昌。而高昌王麹文泰拥掠朝贡诸国,垄断东西交通。焉耆王请重开大碛路,太宗许之。此后,商胡多走大碛路。635年(贞观九年),唐太宗遣军击降自隋末复兴的吐谷浑,扫清了内地通往西域的障碍

唐初,波斯萨珊王朝日益衰败,这为西突厥的复兴创造了有利条件。约619年(武德二年),西突厥射匮可汗卒,其弟统叶护可汗立。统叶护可汗“勇而有谋,战辄胜,因并铁勒,下波斯、罽宾(今克什米尔),控弦数十万,徙廷石国(今中亚塔什干)北之千泉(今伏龙芝西),遂霸西域诸国,悉授以颉利发,而命一吐屯监统,以督赋入”[75]。628年(贞观二年),西突厥发生内讧,统叶护可汗被其伯父莫贺咄所杀。莫贺咄自立,号屈利俟毗可汗。但是,国人不服,弩失毕部推泥孰莫贺设为可汗。泥孰不敢受,从康居迎统叶护之子咥力特勤为乙毗钵罗肆叶护可汗。630年(贞观四年),俟毗可汗向唐朝请婚,太宗诏令:“突厥方乱,君臣未定,何遽昏为?”于是,西域各国纷纷叛离,俟毗可汗被杀。肆叶护可汗统驭无方,诛杀功臣,人人自危。632年(贞观六年)秋,肆叶护可汗被弩失毕部逐往康居,后忧郁而死。西突厥迎立泥孰,是为咄陆可汗。634年(贞观八年),咄陆可汗病死,其弟同俄设立,号沙钵罗咥利失可汗。他对原西突厥十姓部落重新加以整顿,分其国为十部,每部置一统领,每位统领授其一箭,号为十设,也称十箭。又分十箭为左右厢,各管五箭。左厢号五咄陆部,置五大啜,居碎叶东;右厢号五弩失毕部,置五大俟斤,居碎叶以西。自此五咄陆部与五弩失毕部常各拥可汗,互相对峙。

638年(贞观十二年),突厥再次发生内乱,国人更立欲谷设为乙毗咄陆可汗,与沙钵罗咥利失可汗相对抗。于是,西突厥又一分为二,双方以伊列河(今伊犁河)为界,分地而治。乙毗咄陆可汗建庭于镞曷山(今吉尔吉斯山)西,谓为北庭。639年(贞观十三年),乙毗咄陆可汗迫逐咥利失至拔汗那而死。五弩失毕部立咥利失之子为乙屈利失乙毗可汗。翌年,乙毗可汗卒,五弩失毕部又拥立毕贺咄叶护为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建庭于睢合水(今中亚楚河)北,谓之南庭。[76]

这一时期,大食开始向东扩张,638年(贞观十二年),大食攻占了波斯首都泰西封(今巴格达东南)。641年(贞观十五年),大食军在尼哈文(Nehavend,今伊朗哈马丹以南一带)摧毁波斯军队。波斯末代主伊嗣俟即耶斯提泽德三世(Yazidjid Ⅲ)逃往帝国东境木鹿(Meru)。651年(永徽二年),伊嗣俟为大食兵所杀,其子卑路斯逃往吐火罗,后又入长安。波斯萨珊王朝灭亡。大食占领伊朗,其势力推进到东边的呼罗珊。呼罗珊地区成为阿拉伯入侵中亚的基地。

早在640年(贞观十四年),唐太宗遣侯君集率领大军,消灭了西突厥控制下的麹氏高昌王国,并以其地设西昌州(治今新疆吐鲁番市东南高昌古城),旋改称西州。不久,屯守高昌附近浮图城(今新疆吉木萨尔破城子)的西突厥叶护降,又以其地置庭州。同年九月,唐朝设置安西都护府(治西州),统辖伊、西、庭三州。唐太宗在《讨高昌王麹文泰诏》中云:“伊吾之右,波斯之东,职贡不绝,商旅相继,琛卖遭其寇攘,道路由其拥塞。”[77]安西都护府的设立,为唐朝统一西域和开拓中西交通奠定了基础。唐朝在西域设置的各级政府机构有向朝廷进贡的任务,其中伊州的贡物当中有胡桐律(又作“胡桐泪”,即胡桐树脂,可治“大毒热,腹烦满”等)、阴牙角(即象牙),庭州的贡物中有速霍角(即羚羊角)、阿魏、延胡索等。

644年(贞观十八年),唐命安西都护郭孝恪为西州道行军总管,率军攻破焉耆,执其王突骑支,并以其地为焉耆都督府。647年(贞观二十一年),唐太宗以阿史那社尔为昆山道行军大总管,契苾何力为副总管,率安西都护郭孝恪等,统铁勒十三部十万余人,攻打龟兹。龟兹王诃黎布失毕弃城西奔,退守拨换城(今新疆阿克苏市),后被阿史那社尔擒获。阿史那社尔又派副将军招降于阗。于阗王伏阇信随使者来降,归顺唐朝。同年,迁安西都护府于龟兹,统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78]此后,唐与西域诸国的交通,特别是从敦煌经且末、于阗越葱岭而西的南道,以及出玉门关经西州、龟兹、疏勒越葱岭而西的中道更加顺畅。

与此同时,西突厥内讧不断,乙毗咄陆可汗与叶护可汗争战不已,双方均遣使向唐朝求援。太宗令其相互敦睦,各自罢兵。但是,咄陆可汗不听,遣石国吐屯攻杀叶护可汗,并吞并其地。五弩失毕部遣使唐朝,请求册立新可汗。太宗遣使册立乙屈利失乙毗可汗之子为乙毗射匮可汗。射匮可汗在稳定内部后,又率兵攻打咄陆,咄陆部众多怨,遂奔吐火罗。646年(贞观二十年),乙毗射匮可汗遣使贡方物,且请婚,太宗令其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国为聘礼,但射匮未回报,婚事遂寝。旋阿史那贺鲁反,尽并乙毗射匮可汗所部。

阿史那贺鲁原为乙毗咄陆可汗之叶护,居多逻斯川(今新疆北喀剌额尔齐斯河流域),统处月、处蜜、姑苏(或作哥舒)、歌逻禄、弩失毕五姓之众。自咄陆可汗西奔吐火罗后,贺鲁随即失势,其部众大多离散。648年(贞观二十二年)四月,贺鲁率众数千帐内附,并助唐平定龟兹。次年二月,唐朝在安西都护府下置瑶池都督府,以贺鲁为都督,治莫贺城(今新疆吉木萨尔西北三台)。贺鲁内附后,秘密招抚散亡,部属日众。[79]650年(永徽元年),贺鲁听到唐太宗死讯后,乘机策动西、庭二州叛唐。次年,贺鲁拥众西徙,击败乙毗射匮可汗,兼并其众,建牙于千泉,自号沙钵罗可汗。当时,咄陆五啜、弩失毕五俟斤,以及西域诸国多依附于贺鲁。贺鲁以其子咥运为莫贺咄叶护,入寇庭州,陷金岭(今博格达坂)、蒲类(今巴里坤),杀掠数千人而去。因此,唐朝废安西四镇,并将安西都护府还治西州。后高宗以左武卫大将军梁建方、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为弓月道行军总管,发府兵三万,会同回纥五万骑征讨贺鲁。此役,唐军击溃依附于贺鲁的处月部,斩杀其首领朱邪孤注。653年(永徽四年),唐朝罢瑶池都督府。657年(显庆二年),唐朝擢用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大总管,率燕然都护任雅相、左骁卫大将军瀚海都督回纥婆闰等讨伐贺鲁。唐军经过多次激战,以少胜多,大败贺鲁。五弩失毕部和五咄鲁部降唐。苏定方追贺鲁至碎叶水,尽获其众。贺鲁、咥运逃往石国(今塔什干)苏咄城,后被城主伊涅达干俘获,交给唐军。西突厥汗国灭亡。

阿史那贺鲁败亡后,唐朝“裂其地为州县,以处诸部”,以木昆部为匐延都督府,突骑施索葛莫贺部为嗢鹿都督府,突骑施阿利施部为洁山都督府,胡禄屋阙部为盐泊都督府等,并置昆陵、濛池都护府统领。至此,唐朝的西部疆域“西尽波斯,并隶安西都护府”。唐以阿史那弥射为兴昔亡可汗,兼昆陵都护,领五咄陆部;以阿史那步真为继往绝可汗,兼濛池都护,领五弩失毕部。[80]此外,在天山以北、原西突厥属部葛逻禄、沙陀诸部之地,唐朝也设置了一批羁縻府州。由于唐朝的军事力量已及于碎叶地区,从丝绸之路南道或中道越葱岭至中亚,以及经庭州或龟兹至弓月(今新疆伊宁东北)、碎叶一线的丝绸之路都畅通无阻。

662年(龙朔二年)十月,唐高宗诏令阿史那弥射和阿史那步真发兵,从䫻海道总管苏海政讨伐龟兹。阿史那步真素与阿史那弥射有怨,故步真密请苏海政矫诏杀害弥射。不久,阿史那步真死。西突厥“十姓无王,附于吐蕃”[81]。这时,吐蕃人已经驰骋在西域疆场,在安西四镇以及丝绸之路上十分活跃。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收其余众,附于势力已伸入西域的吐蕃。据《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大事纪年记载:“及至鼠年(664年),赞普巡临北境。”所谓“北境”,即指于阗到沙州一线。665年(麟德二年),“疏勒、弓月两国引吐蕃之兵以侵于阗”[82]。弓月属西突厥别种,是一个在草原上经商、传教的部落。670年(咸亨元年),吐蕃攻陷唐西域羁縻十八州,又与于阗合众,袭破龟兹、拨换城。次年,高宗以阿史那都支为左骁卫大将军兼匐延府都督,安抚突厥部众。但是,到高宗仪凤年间,阿史那都支自号十姓可汗。679年(调露元年),阿史那都支和李遮匐联合吐蕃,侵逼安西。吏部侍郎裴行俭以送波斯王子泥涅师(卑路斯之子)回国为名,出其不意平息叛乱。裴行俭擒都支、遮匐,让泥涅师自返其国,并立碑碎叶,记功而返。此时,吐蕃国内政局不稳,无暇顾及西域。西突厥十姓部落又倒向唐朝一边。同年,唐朝再次收复四镇,并以四镇中的碎叶代替焉耆。

686年(垂拱二年),吐蕃占领天山以南之地。唐不得不再次放弃四镇,移安西都护府还于西州。对于西域诸绿洲国家,正如敦煌文书S.1344号《开元户部格》残卷记载,唐朝政府诏敕:“诸蕃商胡若有驱赶驼,任与内地交易,不得入藩。任令边州关津镇戍,严加捉搦。其贯属西、庭、伊等州府者,验有公文,听与本贯以东来往。”[83]这个诏敕在开元年间成为户部的一项准则,一直维持到8世纪后半叶。唐对西域胡商的贸易政策比较宽松,只是规定不得与吐蕃进行交易,且往来进入西州、庭州、伊州等必须持有“过所”。唐朝利用“过所”核查往来人口及所携带货物的数量、规格等,借此收缴商税。

武后时期,唐朝对西突厥十姓部落进行了整顿和抚绥。685年(垂拱元年),唐擢升弥射之子元庆为左玉钤卫将军、步真之子斛瑟罗为右玉钤卫将军,各袭其父所领部及可汗名号。西突厥十姓部落得以摆脱吐蕃的控制。692年(长寿元年),武威道行军总管王孝杰、左武威大将军阿史那忠节,率军大破吐蕃,一举夺回四镇,并移安西都护府于龟兹。此后,吐蕃因连年征战,引起内乱。698年(圣历元年),吐蕃赞普迫使钦陵自杀,赞婆等降唐。至此,吐蕃与唐朝在西域的争夺暂时告一段落。

701年(长安元年),吐蕃在西域的势力受到遏制,而西突厥别部突骑施却强大起来。突骑施是西突厥五咄陆部之一,其部长乌质勒原为斛瑟罗属下,号莫贺达干。斛瑟罗用刑严酷,十姓部落不服,而乌质勒有威望,能抚下,故归附者日多。于是,乌质勒置二十都督,各统兵七千,攻陷碎叶川,并徙其牙帐于碎叶,其地“东北与突厥(即后突厥汗国)为邻,西南与诸胡相接,东南至西、庭州。斛瑟罗以部众削弱,自则天时入朝,不敢还蕃,其地并为乌质勒所并”[84]。702年(长安二年),唐朝在庭州设置北庭都护府,总理天山北路军政。706年(神龙二年),乌质勒死,其长子娑葛袭封,有胜兵三十万。娑葛与其部将阙啜忠节不和,兵部尚书宗楚客受忠节贿赂,欲停止娑葛的统兵权。于是,婆葛杀唐朝使节,败安西副都护牛师奖,攻陷火烧、安西等城,“四镇路绝”[85]。后来,唐廷听郭元振的申诉,赦免娑葛,并封其为十姓可汗。唐与突骑施重归于好。突骑施在政治上仍臣属于唐朝。在唐玄宗继位前后,突骑施是西州的“邻藩”,在西州8世纪的丝绸之路贸易中占有一席之地。唐廷《敕突厥可汗书》中云:“突骑施本非贵种,出自异姓”,他们一面“诳诱群胡”,即得到粟特人的合作;一面“又承国家庇荫,因其荒远遂得苟存”[86]

这一时期,阿拉伯帝国开始了第二次对外扩张。704年,屈底波被任命为呼罗珊的总督,开始了对中亚的全面征服。705年,屈底波征服下吐火罗斯坦及其首府巴里黑(Balkh,今阿富汗的巴尔赫);706年至709年,征服粟特(al-Sughd)的布哈拉及其周围地区;710年至712年,又攻克撒马尔罕和西面的花剌子模(即基发);713年至715年,他率领一支远征军,深入药杀河(今锡尔河)各省区,特别是拔汗那(即费尔干纳),在近代以中亚诸汗国著称的地区建立了名义上的穆斯林政权。这些地方自古以来商业发达,且地遏交通孔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中亚诸国原来信奉佛教或祆教,大食征服中亚地区后,迫使当地人民改信伊斯兰教,加之大食横征暴敛,中亚诸国并不甘于接受大食的统治,他们习惯于接受唐朝的封号,向中国朝贡和进行贸易,而且一直同唐朝维持着关系。

711年(景云二年),唐朝以元庆子阿史那献为“招抚十姓使”,次年,又封其为北庭大都护,旋改碛西节度使。714年(开元二年),突骑施发生内讧,娑葛弟遮弩叛归后突厥可汗默啜,并引突厥兵擒杀娑葛。突骑施政权瓦解,十姓大乱。唐朝以阿史那献为西突厥十姓可汗,进驻碎叶。此时,突骑施中的车鼻施部开始崛起,其首领苏禄“颇善绥抚,十姓部落渐归附之,众二十万,遂雄西域之地,寻遣使来朝”[87]。同年闰三月,唐玄宗敕令:“诸锦、绫、罗、谷、绣、织成绸绢丝、犛牛尾、真珠、金铁,并不得与诸蕃互市,及将入蕃。金铁之物,亦不得将度西北诸关。”[88]715年(开元三年),唐朝授苏禄为左羽林军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并遣侍御史解忠顺持玺书册立其为忠顺可汗。然而苏禄在接受唐朝封号的同时,又遣使“南通吐蕃、东附突厥”[89]。同年,“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拔汗那)王,发兵攻之,拔汗那王兵败,奔安西求救”。监察御史张孝嵩与都护吕休璟统万人,出龟兹西数千里,下数百城,大败阿了达。孝嵩“传檄诸国,威震西域,大食、康居、大宛、罽宾等八国皆遣使请降”[90]

717年(开元五年)七月,唐玄宗欲遣阿史那献为北藩主,但苏禄拒而不纳。未几,“突骑施、车鼻施勾引大食、吐蕃,拟取四镇,见围钵(拨)换(今新疆阿克苏市)及大石城(今新疆乌什县)”[91]。718年(开元六年),唐朝鉴于突骑施实力已经取代阿史那献,故封苏禄为“顺国公”。719年(开元七年)十月,又以其为十姓可汗。此后,突骑施成为中亚地区抵御大食东侵的主要力量。同年,焉耆王“龙嬾突死,焉吐拂延立。于是十姓可汗请居碎叶,安西节度使汤嘉惠表以焉耆备四镇。诏焉耆、龟兹、疏勒、于阗征西域贾,各食其征,由北道者轮台征之”[92]。关于“各食其征”,可能是向西域胡商征收商税,用于合籴军镇将士屯田收入之外所缺之军粮,这样可以免去每年由国都或河西向安西、北庭长途贩运大量布帛。上述诏令征税的焉耆、龟兹、疏勒、于阗四地,属于安西节度使管辖范围,故其所征商税,当用于和籴安西节度使统下镇兵之缺粮。而轮台一地,则属北庭都护府所辖之县,诸史所载甚明。《新唐书·西域传》赞云:“开元盛时,税西域商胡以供四镇,出北道者纳赋轮台。地广则费倍,此盛王之鉴也。”[93]唐朝向西域胡商征收商税,解决了唐朝西域驻军的长途补给问题,稳定了军心,提高了军队战斗力。

724年(开元十二年),苏禄可汗抵御大食倭马亚王朝东侵,在锡尔河取得大胜。729至730年(开元十七年至十八年),苏禄在安国、康国取得胜利,并配合粟特起义,将大食军从阿姆河以东一扫而去。730年(开元十八年),又在康国南夏乌塔尔山大败大食军。734年(开元二十二年),粟特诸国在大食压迫下独立。735年(开元二十三年)十月,唐朝“移隶伊西、北庭都护属四镇节度。突骑施寇北庭及安西拨换城”[94]。为了统一指挥和集中力量对付苏禄,唐朝将北庭都护府迁移至安西。此时,商胡在朝贡路上风险很大,绿洲诸国多有劫掠行为。唐玄宗《敕护密国王书》曰:“突骑施凶悖,恣其抄掠,卿宜善计,勿令不觉其来。已西商胡,比遭发匐劫掠,道路遂断,远近吁嗟,卿宜还国,必须防禁。”[95]

苏禄晚年身患风病,抄掠所得不与部下,“其下诸部,心始携贰”。在诸部当中,莫贺达干和都摩度最为强盛,而百姓又分为黑(即自谓苏禄部者)、黄(即自谓娑葛部者)二姓,相互猜忌。738年(开元二十六年)夏,莫贺达干勒兵夜攻苏禄,并杀苏禄。都摩度立苏禄子咄火仙为可汗,以安缉其余众。莫贺达干与都摩度相互攻伐,突骑施势力大为衰落。唐安西都护盖嘉运率兵征讨都摩度,擒获咄火仙。740年(开元二十八年),唐玄宗立莫贺达干为可汗,令统其部众。其后,突骑施黄、黑两姓各立可汗,互相攻伐,势力衰弱,已不能抵御东进的大食。[96]741年(开元二十九年),唐朝恢复北庭都护府建置,置北庭、安西二节度。安西节度抚绥西域,统辖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治龟兹城;北庭节度防制突骑施、坚昆(黠戛斯),统辖瀚海、天山、伊吾三军,屯伊吾、西州境,治北庭。

突骑施的衰落,改变了丝绸之路贸易的局面。大食人开始支配中亚地区。吐蕃在西域的势力又开始增长,并与唐朝争夺西域地区,双方斗争主要集中在对西域西南的大小勃律的争夺之上,此地几番易手。743年(天宝二年)十月,唐廷诏令“如闻关已西诸国,兴贩往来不绝,虽讬以求利,终交通外蕃,因循颇久,殊非稳便。自今以后,一切禁断,仍委四镇节度使,及路次所由郡县,严加捉搦,不得更有往来”[97]。唐朝政府严禁出入蕃域的商业贸易活动,并严禁已经进入内地的粟特商人归蕃。

747年(天宝六年),安西副都护高仙芝攻入小勃律,俘其王苏失利之,将吐蕃势力逐出小勃律,于是,“拂菻、大食诸胡七十二国皆震恐,咸归附”[98]。唐玄宗诏改小勃律为归仁,置归仁军,募千人镇之。750年(天宝九年),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再征朅师,击破大勃律。不过,仅一年以后,高仙芝与大食激战于怛罗斯,高仙芝大败。此后,唐朝势力退出中亚,大食在中亚势力复振。尽管如此,唐朝的安西、北庭都护府辖地并未受到冲击,对中亚地区仍有一定影响。中亚诸国仍不时遣使通贡于唐。

安史之乱爆发后,唐朝驻河陇等地的戍兵相继东调,以平定叛乱。唐廷虽然曾调费尔干纳及河中诸国的兵力,与西域兵一起入长安等地救援,但已元气大伤,而无力经略西域。在此背景下,吐蕃趁机攻陷河西陇右地区,隔绝唐朝与西域间的交通。762年(宝应元年),吐蕃攻陷临洮,夺取秦(治今甘肃秦安县西北)、成(治今甘肃礼县南)、渭(治今甘肃陇西县)等州。763年(广德元年),吐蕃大军进入大震关(今陕西陇县固关镇),占领洮(治今甘肃临潭县)、兰(治今甘肃兰州西)、河(治今甘肃临夏市)、鄯(治今青海乐都区碾伯镇)诸州。唐陇右之地尽陷于吐蕃。764年(广德二年),吐蕃占据凉州。766年(永泰二年),又攻陷甘、肃二州。786年(贞元二年),再克瓜州。吐蕃占领河西地区以后,唐安西、北庭都护府孤悬塞外。790年(贞元二年),吐蕃占据北庭。翌年,又陷西州,整个西域地区为吐蕃所有。随着吐蕃的向北扩张,大批吐蕃人迁居西域地区。据新疆出土的藏文简牍记载,在西域地区活动的吐蕃贵族有没庐氏、属庐氏、那囊氏、昆氏、娘若、娘氏、努布氏、韦氏等古老家族。[99]至于一般的部落组织则为数更多。吐蕃军队凿通西域丝路南道,占领河西走廊、控制湟水流域,其目的除夺取战略制高点、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外,就是为了控制丝绸之路,以攫取更多的经济利益。为了确保丝绸之路的畅通无阻,吐蕃军队在西域的于阗、河西的敦煌、湟水流域的鄯州(宗喀)及宗喀通向吐蕃本土要道上的都兰等重要关口都派重兵防守。在吐蕃控制丝路通道的100多年间,吐蕃成为唐与中亚通商的桥梁。在吐蕃统治西域及河西走廊期间,无论是在鄯善、敦煌,还是远至中亚的康国及其他昭武九姓诸国,吐蕃均有从“粟特商路”获得来自中亚的粟特商品或贡品的可能性。

这一时期,大食商人在海上丝绸之路贸易中崭露头角,并渐次成为主要力量。但是,在陆路贸易当中,虽然在8世纪已有大食商队抵达葛逻禄及黠戛斯人地区的报道,却并没有立即出现大食人取代粟特人充当“东西方贸易担当者”的局面,而是出现了回鹘队商、于阗队商、契丹队商,以及所谓“中国队商”等在葱岭以东活动的态势。8世纪中叶,突骑施管辖了濛池都督府全部领域。在西突厥灭亡以后,西州回纥兴起以前,突骑施是继西突厥后参与丝绸之路贸易的重要力量,他们一面以“朝贡”和“互市”的形式,进行传统的金帛马驼贸易;另一面在抵挡阿拉伯人东进,保护七河流域及吐火罗一带商路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9世纪初,吐蕃政权日趋衰弱,国内矛盾逐渐激化。唐朝采取远交近攻之策,使其“西迫大食之强,北病回纥之众,东有南诏之防”[100],处于四面受敌之境地。842年(会昌二年),吐蕃赞普朗达摩被杀,王室分裂,属部叛离,边将称雄,相互混战。848年(大中二年),沙州汉族豪强张义潮率沙州各族,驱逐吐蕃守将,占据瓜、沙二州,并遣使长安报捷。接着,张义潮又率军攻占肃、甘、伊等州。851年(大中五年)八月,张义潮遣其兄议谭奉瓜、沙、伊、甘、肃、兰、鄯、河、岷、廓、西等11州地图来献。唐在沙州置归义军,以义潮为节度使。唐宣宗在《收复河湟制》中云:“秦州至陇州以来道路,要置堡栅,与秦州应接,委李玭与刘皐即便度计闻奏。如商旅往来,兴贩货物,任择利润,一切听从,关镇不得邀诘。”[101]这一政策不但体现了唐朝的对外商业观念,其中“关镇不得邀诘”一语,还透露了来华经营胡商曾受一些不法关镇长官敲诈勒索的信息。这种地方官员的盘剥,甚至引起胡商的反抗。吐蕃在河陇地区的统治瓦解后,活跃在河陇的民族有汉、吐蕃、吐谷浑、羌(主要是党项)、回鹘、嗢末、龙家等。各民族在政治、军事上相互争战,在经济、文化上相互交流,加速了民族融合的步伐。(www.daowen.com)

隋唐时期是中国香药朝贡与贸易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时期,随着国家的统一,疆域的扩展,以及“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的到来,中西交通畅通,香药朝贡贸易频繁,大量域外香药通过陆路和海路输入中国。当时,中亚的康国、安国、石国、米国、曹国、史国、火寻、吐火罗、拔汗那、罽宾、勃律,南亚的天竺国、乌苌国,西亚的波斯、大食等国都曾向唐朝进贡香药。

621年(武德四年)十月,新罗、高句丽和西域22国,并遣使朝贡。[102]624年(武德七年),康国、吐谷浑及西突厥莫贺咄可汗遣使入贡。[103]翌年八月,“突厥、吐谷浑各请互市,诏皆许之。先是,中国丧乱,民乏耕牛,至是资于戎狄,杂蓄被野”[104]。高祖诏许突厥、吐谷浑互市,并且设立专门管理机构,保护西北陆路交通。唐太宗贞观初年,安国使者朝贡,唐太宗厚慰其使曰:“西突厥已降,商旅可行矣。”[105]实际上,唐太宗所谓西突厥已降,不过是西突厥与唐朝间建立了正当的朝贡关系而已,还远远谈不上对其进行控制。630年(贞观四年)十二月,高昌王麹文泰入朝。后西域诸国皆欲随文泰使入贡。魏征劝谏太宗说:“今天下初定,前者文泰之来,劳费已甚,今借使十国入贡,其徒旅不减千人。边民荒耗,将不胜其弊。若听其商贾往来,与边民交市,则可矣,傥以宾客遇之,非中国之利也。”[106]魏征对西域诸国远途朝贡持谨慎态度,认为这是一项劳民伤财之举,而对于正常的民族贸易交往,则主张顺其自然。从中亦可看出,当时西域各国朝贡使团除了与朝廷开展贡赐贸易外,还在沿途与边民进行交易,还有一些商贾则专门从事贸易活动。640年(贞观十四年),唐军平定高昌,建立安西都护府。唐朝与西域诸国的贸易往来趋于频繁。至唐高宗永徽年间,西域诸国朝贡者络绎不绝。657年(显庆二年),苏定方平定西突厥阿史那贺鲁后,于阗以西、波斯以东十六国皆附属于唐,这无疑给西域商贾提供了前所未有之商机。

据初步统计,安史之乱前,西域各国向唐朝贡达174次之多,或使节来贡,或商团进献;唐廷则以丝绸诸物或赐或赠,往来频繁。胡商成分比较复杂,往往难辨其国籍,然就载籍所见,则多为康国、安国、石国、米国、曹国、史国、拔汗那、吐火罗、天竺、罽宾、勃律、波斯和大食等国人。当时,长安是著名的国际贸易都市,有突厥、回纥、昭武九姓、波斯、大食、拂菻诸国的商人,开设“胡店”和“波斯肆”等,其中就有专门的香行经营香料。河西地区的凉州、甘州、肃州、敦煌等城镇,到处都能见到胡商的足迹。“商胡贩客的贡使化,是汉唐时期习以为常的历史现象。九姓胡与唐帝国的交往,基本上也是通过‘贡’与‘赐’实现的。在借‘贡’行‘贾’的条件下,贡品具有二重性,是以礼品为形式的特殊商品。因而,贡品结构曲折地反映了商品结构,经济内涵十分丰富。”[107]这种以礼品形式出现的特殊商品中,香药占有重要的分量。唐代,外来香药备受各个消费群体的推崇,但是,因其价格昂贵,只有皇室贵族才能享用得起。在唐朝前期,唐廷主要通过朝贡贸易途径获得外来上等香药。至中唐以后,随着香药消费的增加,域外各国朝贡的香药已远不能满足皇室贵族的需求。于是,唐廷通过宫廷收市,即皇帝派专人直接购买香药等手段,垄断香药贸易。由于官方直接购买,从而大大提高了香药的价格,同时更加刺激了人们对香药的追求。

635年(贞观九年)五月,吐火罗遣使贡方物。[108]637年(贞观十一年),康国献金桃、银桃,诏令植之于苑囿。[109]639年(贞观十三年)二月,波斯、康国遣使朝贡。[110]641年(贞观十五年),天竺国王“尸罗逸多遣使朝贡,帝复遣李义报使,其王复遣使献大珠及郁金香、菩提树”[111]。大约从南北朝时期起,中印之间就有香药朝贡贸易,不过,当时中印陆路贸易权掌握在粟特人手中,而海路贸易权则操控在波斯人手中。如印度产的胡椒在北朝时就被认为是波斯国的特产,直到唐代博物学家段成式在其《酉阳杂俎》中才纠正了这一错误。从641年开始,中印之间直接贸易次数逐年增加,而贸易品则以香药居多。642年(贞观十六年)春正月,吐蕃、于阗、康国、龟兹、吐谷浑、曹国、史国遣使朝贡;四月,俱密国遣使献方物;十一月,末陀国、乌苌国遣使献方物。乌苌国“自古未通中国,其王达摩因陀诃斯遣使奉表曰:‘大福德至尊,一切王中,上乘天宝车,破诸黑暗,譬如帝释能伏阿修罗王,奴宿种善根,得生释种,拜至尊。’因献龙脑香”[112]。龙脑香是南亚诸国向唐朝进贡的常见物品,有时波斯商人也进贡龙脑香,以致于文献中有波斯出产龙脑香的说法。643年(贞观十七年),“拂菻王波多力遣使献赤颇黎、绿颇黎、石绿、金精等物”[113]。颇黎即玻璃之异名。自东周以后,中国已经制作出玻璃,但在唐代,红色和绿色的玻璃仍然被看作宝物。金精是一种带有光泽的美丽的白色宝石。647年(贞观二十一年)正月,龟兹、羊同、石国、吐蕃、波斯、康国和吐谷浑,并遣使贡方物。同年三月,摩伽陀国献菩提树,一名波罗,叶似白杨;康国献黄桃,大如鹅卵,其色如金,亦呼为金桃;伽毗国“献郁金香,叶似麦门冬,九月花开,状如芙蓉,其色紫碧,香闻数十步,华而不实,欲种取根”;罽宾献俱物头花,其花丹白相似,而香远闻;伽失毕国“献泥楼钵罗,叶类荷叶缺圆,其花色碧而药黄,香芳数十步”;泥钵罗献波稜菜、酢菜、胡芹、浑提葱、嗅药等等。[114]郁金香原产于罽宾。上文关于郁金香性状的描述,显然属于鸢尾科的番红花,而非百合科的郁金香,其产地、叶形、花期、香性、栽培,皆与鸢尾科番红花一致。郁金香除供佛外,还可用于酿酒、香衫。另据《太宗实录》云,罽宾国进拘物头花,香闻数里。是月十一日,太宗以各国所贡方物,其草木杂物有异于常者,诏有司详录之。648年(贞观二十二年)正月,吐蕃、吐谷浑、吐火罗、康国、于阗、乌苌、波斯、石国并遣使朝贡。[115]651年(永徽二年)八月,大食国始遣使朝贡。[116]675年(上元二年)正月,“右骁卫大将军龟兹王白素稽献银颇罗、赐帛以答之,拔汗那王献碧颇黎及蛇黄”[117]。680年(永隆二年)五月,大食国、吐火罗国各遣使献马及方物。[118]682年(永淳元年)五月,大食、波斯国各遣使贡方物;九月,石国遣使朝贡;十二月,南天竺及于阗国各遣使献方物。[119]692年(天授三年)三月,东天竺国王摩罗拔摩,西天竺国王尸罗逸多,南天竺国王遮娄其拔罗,北天竺国王那那,中天竺国王地摩西那,龟兹国王延繇拔,同时到唐朝献。[120]

717年(开元五年)三月,勃律、安国遣使贡献方物;康国王遣使献毛锦青黛。[121]青黛即靛青,是从植物中提取的染料,也是古代中亚妇女常用的化妆品。同年,唐玄宗“以康安国突骑施等贡献多是珍异,谓之曰:‘朕所重惟谷,所宝惟贤,不作无益之费,不贵远方之物,故锦绣珠玉,焚于殿庭;车渠玛瑙,总赐蕃国。今之进献,未识朕怀。宜收其情,百中留一。计价酬答,务从优厚,余并却还’”[122]。贡赐贸易是一种官方性质的贸易活动,其贡品除了获得市易价外,还能得到中原王朝皇帝额外的赏赐、加赐。正因如此,西域诸国朝贡的次数越来越频,进奉之物越来越多,导致负责贡物转运的馆驿不堪重负。在此情况下,唐玄宗诏令,对各国贡物“计价酬答,务从优厚”,以不失远人“向化”之心,同时,限制各国进京贡使人数,除部分生活实用品外,“余并却还”。

719年(开元七年)二月,波斯、安国、俱密、康国先后遣使朝贡。安国王笃萨波提遣使上表曰:“从此年来,被大食贼每年侵扰,国土不宁。伏乞天恩滋泽,救臣苦难,仍请敕下突骑施,令救臣等。臣即统本国兵马,计会翻破大食。伏乞天恩,依臣所请。今奉献波斯䮫二、佛菻绣氍毹一、郁金香三十斤、生石蜜一百斤。”[123]从《唐天宝二年交河郡市估案A种残片·药价文书》(大谷3096)中的记录来看,当时,郁金香的价格是非常高的。大谷3096号文书曰:“郁金花壹分,上直钱陆拾文,次伍拾文,下肆拾文。”[124]在佛教经典中,郁金香与缯彩、丝和细豆蔻都被称作是质轻价昂的奢侈品。《根本说一切有部苾刍尼毗奈耶》卷3云:“云何体轻价重?谓缯彩及丝、郁金香、苏泣迷罗(指细豆蔻)是。”安国一次供奉郁金香30斤,分量不轻,价格不低。同一件事,在《册府元龟》卷971《外臣部·朝贡第四》中则记载为:“安国并遣使献方物。”《册府元龟》“朝贡部”在记载突厥、石国、罽宾、波斯、大食诸国所献诸如胡旋女、狮子、橐驼、良马等时,都详细地说明人数、头(匹)数,而对于其他贡品则概言为“方物”。结合《册府元龟》卷168《帝王部·却贡献》和卷999《外臣部·请求》来看,在西域诸国所献“方物”中,锦绣珠玉、车渠玛瑙等“无用”之物当占较大比例,似在“却贡”之列,而动、植物香药所占比例也不会太低。同月,俱密国王那罗延上表曰:“臣曾祖父叔兄弟等,旧来赤心向大国,今大食来侵,吐火罗及安国、石国、拔汗那国并属大食,臣国内库藏珍宝及部落百姓物,并被大食征税将去。伏望天恩处分大食,令免臣国征税,臣等即得久长守捉大国西门。”[125]康国王乌勒伽也遣使上表献物,并以大食围城,请求唐朝出兵救援。这一阶段,因大食东侵,“昭武九姓”频繁遣使入贡。同年四月,吐火罗叶护与俱密国并遣使来朝。五月,俱蜜国遣使献胡旋女子及方物。六月,大食国、吐火罗国、康国、南天竺国遣使朝贡。七月,波斯国遣使朝贡。[126]是年,罽宾“遣使来朝,进天文经一夹,秘药方并蕃药等物”[127]。720年(开元八年)正月,中天竺国遣使朝贡;二月,罽宾国遣使来朝,进《天文经》1夹、《秘要方》及蕃药等物。[128]724年(开元十二年)三月,大食遣使献马及龙脑香,识匿国王遣使献马及金精;七月,吐火罗国遣使献胡药、乾陀婆罗等三百余品。[129]而据《新唐书·西域传》记载,在开元、天宝年间,吐火罗“数献马、䮫、异药、乾陀婆罗二百品、红碧玻瓈”[130]等物。关于乾陀婆罗(Gandhaphala),薛爱华认为:“在印度,许多结香果的,不同品种的树都称作‘Gandhaphala’(香果),但是如果我们对‘乾陀婆罗’的梵文原文认读不误的话,这里的‘乾陀婆罗’应该是指一种外形为水果状的、混合的香药锭剂。”[131]也就是说乾陀婆罗是一种混合香药。729年(开元十七年)六月,北天竺国三藏沙门僧密多献质汗等药;七月,吐火罗使僧难陀献须那、伽帝、释麦等药;九月,大食遣使来朝,且献方物。[132]质汗(citragandha),即“多种香味”的意思。这种制剂含有柽、木蜜、松脂、甘草、地黄和热血等成分。730年(开元十八年)正月,波斯王子继忽娑来朝,献香药、犀、玉等;四月,米国、石国、突厥各遣使朝贡;五月,吐火罗僧难陀来朝贡,献瑞麦香药等。[133]737年(开元二十五年)四月,东天竺国三藏大德僧达摩战来献胡药、卑斯比支,以及新咒法梵本《杂经论》《持国论》《占星记》和梵本诸方。[134]可见,唐朝与天竺间佛教文化交流的盛行,使得印度僧人较多地承担了朝贡者的角色。740年(开元二十八年)十月,安国遣使献宝床子和鸵鸟卵杯,康国遣使献宝香炉及白玉环、玛瑙、水精眼药瓶子。[135]胡床是魏晋、隋唐间广为流行的轻便坐具,可以敛折挟挂,随身携带。康国故地在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一带,曾一度归唐朝管辖,其贡品既有香炉与药瓶,又有香药与治眼药料。741年(开元二十九年)三月,史国王斯谨提遣其首领勃帝米施,拔汗那王遣首领阿解支达干思伽,并来朝贺正,且献方物;又吐火罗遣使献红颇梨、碧颇梨、生玛瑙、生金精及质汗等药。[136]玛瑙、金精等虽非专门药物,但均可用于药用。

744年(天宝三年)闰二月,拔汗那王阿悉烂达干遣其大首领来献方物;三月,安国王屈底波遣其大首领来朝,并献方物;七月,大食国、康国、史国、西曹国、米国、谢䫻国、吐火罗、突骑施、石国,并遣使献马皮及宝物。[137]746年(天宝五年)闰十月,突骑施、石国、史国、米国、罽宾国,各遣使来朝,献绣舞筵、㲩㲪、红盐、黑盐、白戎盐、余甘子、质汗、千金藤、琉璃、金银等物。[138]舞筵是一种经过缕绣的织物,可在平台或露天铺设,也可以在演出过程中更换,借以增强舞台效果。唐代宫廷或豪门宴集,伎乐并作,舞台铺设地毯,称为舞筵,其样式有圆形、方形两种。红盐和黑盐,均属“戎盐”。据《隋书·西域传》和《新唐书·西域传》记载,黑盐产于漕国和南天竺,而据《魏书·西域传》记载,伽色尼国(即漕国都城鹤悉那的异译)“土出赤盐”。这两种戎盐皆可入药。748年(天宝七年)正月,勃律归仁国王遣使献金花。[139]

8世纪中叶,亚洲大陆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是文治武功臻于极盛的李唐王朝内外交困,连遭厄运,先是在751年的怛罗斯战役中败给大食,而后国内又爆发了安史之乱,最终导致唐朝的势力逐渐退出西域;其二是黑衣大食灭掉白衣大食,建立阿拔斯王朝,并于762年将其首府移到和平之城——巴格达。黑衣大食定都巴格达,开启了中国与西方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进行香药贸易的新时代。阿拉伯人沿着以前波斯人的海上航线,转手经营从波斯湾到南中国海的各类香药。

752年(天宝十一年)十二月,黑衣大食谢多诃密遣使来朝。[140]753年(天宝十二年)三月,罽宾、谢䫻、归仁国,以及黑衣大食并遣使献方物;五月,火寻国遣使献紫麞皮、白生石蜜、黑盐;十二月,护密国、葛逻禄和石国,各遣使献方物。[141]824年(长庆四年)九月,“波斯大商李苏沙进沉香亭子材,拾遗李汉谏云:‘沉香为亭子,不异瑶台、琼室。’上怒,优容之”[142]。938年(天福三年),于阗国王李圣天遣使者马继荣来贡红蓝、郁金香、犛牛尾等。晋高祖石敬瑭遣供奉官张匡邺等至于阗,册封圣天为大宝于阗国王。[143]从上可以看出,8世纪上半叶,外国香药通过多种途径进入唐朝境内,吐火罗数次献“异药”,波斯王子亲自献“香药”,迦湿弥罗“间献胡药”,罽宾国献“秘方奇药”。到9世纪,商业贸易渠道有所改变,且海外贸易的正常数量大大低于8世纪,但吐蕃也曾遣使献“杂药”。

唐代西域诸国朝贡贸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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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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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619年(武德二年)罽宾国遣使朝贡开始,直到824年(长庆四年)波斯大商进献沉香为止,西域诸国与唐朝间的贡赐贸易持续了200余年。在这一历史时期,西域诸国通贡次数较多的时间集中在太宗贞观年间(627~649年)、高宗时期(650~683年),以及玄宗开元、天宝年间(712~755年),其中尤以开元、天宝年间最为频繁。这种变化与唐朝的对外政策,以及西域地区的政治形势密切关联。太宗贞观年间和高宗时期,唐朝积极经略西域,并在中亚一带设置羁縻府州。与此同时,大食开始向东扩张,中亚诸小国迫于大食的压力,遣使唐朝,寻求保护。从武后后期至开元初年,屈底波对中亚诸国进行征服战争,故史书当中鲜有中亚诸国向唐朝通贡的记载。开元初年,屈底波死后,阿拉伯帝国的势力开始回撤,而唐朝国力臻于极盛,加之又西灭突骑施,故中亚诸国慕唐朝声威,纷纷遣使通贡。751年(天宝十年),高仙芝在怛逻斯战败后,阿拉伯帝国在中亚占据优势,中亚诸国向唐通贡次数逐年减少。到代宗时期,中亚诸国向唐朝的通贡活动完全停止,而波斯、大食则频繁遣使入贡,尤其是大食与唐朝的香药贸易,在当时中西贸易中占有重要地位。

根据《册府元龟》“外臣部·朝贡”统计,有唐一代,西域诸国向唐朝通贡次数为:康国31次,安国16次,石国20次,米国10次,曹国8次,史国6次,火寻4次,拔汗那(宁远)22次,勃律国(归仁)10次,吐火罗24次,波斯25次,大食31次,罽宾20次,天竺20次,谢䫻6次,护密5次,骨咄、拂菻、俱密国各4次,识匿、石汗那各3次,陀拔斯单、乌苌、俱兰国各2次,俱位、悒怛、何国、末陀提国、火辞弥国、苏利悉单国、解苏国、处密国各1次。参诸新旧《唐书》相关传记,去其重复,相互补正,年代可考者计有:康国32次,安国17次,石国20次,米国10次,曹国8次,史国6次,火寻4次,拔汗那(宁远)22次,勃律国(归仁)11次,吐火罗25次,波斯26次,大食32次,罽宾22次,天竺25次,护密8次,拂菻7次,谢䫻6次,骨咄、俱密国各4次,识匿、石汗那各3次,陀拔斯单、何国、乌苌、俱兰国各2次,俱位、悒怛、末陀提国、解苏国、忛延、章求拔国、苏利悉单国、火辞弥国、处密等国各1次。中亚地区阿姆河以北以康国通贡次数最多,安国、石国、拔汗那国次之。康国都城是中世纪中亚地区的贩运中心,“异方宝货,多聚此国”,加之康国人善商,故其在与唐朝的交往中,处于贡赐贸易前列。阿姆河以南以吐火罗朝贡次数最多。这既有地域远近的关系,也与这些国家在中亚地区的地位有关。西亚的波斯、大食,南亚的天竺,中亚的罽宾等国,或作为海陆贸易之霸主,或作为香药主产区,其通贡次数不亚于粟特胡商。当然,许多朝贡国的贡使,由商人兼任或冒充。朝贡次数的多少并不能代表朝贡国与唐朝关系的密切程度。

“昭武九姓”居住于中亚阿姆河和锡尔河间的泽拉夫善河流域,是以康国为首组成的城邦群体。他们不断地向东扩展,从碎叶川直至内蒙古,到处都有他们的足迹。九姓胡的活动范围既是文化圈,同时也是贸易圈。九姓胡生活聚集的地域,汉魏时期称之为粟弋或粟特,唐代称为窣利或速利,是中亚地区一片东西长、南北狭的绿洲地带。《新唐书·西域传》对康国的来历及其分支记述如下:“君姓温,本月支人。始居祁连北昭武城,为突厥(当作“匈奴”)所破,稍南依葱岭,即有其地。枝庶分王,曰安,曰曹,曰石,曰米,曰何,曰火寻,曰戊地,曰史,世谓‘九姓’,皆氏昭武。”[144]对于这段记载,冯承钧参证其他有关史籍,提出“九姓不必代表九国”的具体解释:九姓之中康、安、曹、石、米、何、史七姓常见载籍著录,“戊地”乃“伐地”之误,即西安国;火寻,《史记》卷123《大宛传》作驩潜,《大唐西域记》作货利习弥伽,《元史》西北地附录作花剌子模。此二国人在唐代未见以国为姓者。综考隋唐诸书与玄奘记传,七姓之外尚有穆国或在九姓之列,余一国尚未能确定为何国。[145]

唐代,粟特地区大小城邦星罗棋布,号称“千城之国”。九姓胡城邦的政制带有显著的附属国的性质。618年(武德元年),西突厥的统叶护可汗建牙于千泉(碎叶附近),九姓胡沦为其属国。659年(显庆四年),唐灭西突厥,在西域地区设置羁縻州府,九姓胡改宗唐朝。709年(神龙三年),大食灭安国。712年(先天元年),大食灭康国。751年(天宝十年),高仙芝在怛逻斯被大食击败后,石国丧失独立,九姓胡又改宗大食。自粟特本土被大食占领后,粟特人继续向东方发展。一些粟特人进入回鹘汗庭,在唐朝与西方各国丝绸之路贸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昭武九姓”素以“善商贾”著称于世,其足迹遍及中亚、西亚和东亚各地,他们在东方的商业活动,继承了古代西域贾胡“以献为名”的传统,乘驼马,渡流沙,自初唐至中唐百余年间入贡不绝。《唐会要·康国》云:“习善商贾,争分铢之利。男子二十,即送之他国,来过中夏。利之所在,无所不至。”[146]703年(长安三年),崔融上疏说:“边徼之地,寇贼为邻,兴胡之旅,岁月相继。”[147]当时,汉人把所有西域商人统称为胡人或胡商,也叫“兴生胡”,包括阿拉伯、波斯、非洲、东罗马帝国和印度半岛诸国人。所谓“兴胡之旅”,就是“兴生胡”组合的商队。他们不但居间从事唐朝与西方世界的贸易,而且还从事唐朝与周边各国的贸易。九姓胡入贡的路线,大体上是发轫中亚两河流域,经碎叶川、热海道、大碛路,入河西走廊,终抵长安。从商业地理着眼,自西徂东,碎叶、高昌、凉州三城,与贡品贩运有最密切的关系。碎叶即素叶水城,也作碎叶城、素叶城,故址在今吉尔吉斯托克马克城西南的阿克-贝西姆(Ak-Beshim),“城周六七里,诸国商胡杂居也”[148]。商胡犹胡商,是唐人习惯用语。如杜甫《解闷诗》云“商胡离别下扬州”。早在679年(调露元年)时,裴行俭灭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后,副将王方翼就改筑碎叶城。高昌是中西贸易之枢纽。640年(贞观十四年),唐朝平定高昌后,丝路贸易更加兴盛,西州成为粟特人在西域地区最重要的贸易聚点之一。西州的粟特人主要从事丝绸之路上的长途贩运贸易,以及西域各绿洲之间的短途贸易,并代表唐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进行贸易。粟特人的贸易活动对西州乃至整个西域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在《册府元龟》“朝贡”篇中,有许多关于域外诸国进献香药的记录。但是,朝贡的香药在数量或是品类上,不过是当时输入中国的香药的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香药是通过其他贸易途径输入中国的。据《唐六典》记载:“若诸蕃献药物、滋味之属,入境州县与蕃使苞匭封印,付客及使,具其名数牒寺。”[149]域外诸国进献的各类物品,先经由入境的地方官府检查、包装、加盖封印后,具实列出贡品的名称、数量,然后上报鸿胪寺,交由蕃使送达朝廷。唐廷对各国贡使予以酬答和赐赠,称为“报赠”。报赠在京由鸿胪寺付给,在地方则由府州支给。由此可知,朝贡与回赐具有互通有无、互利于市的官方贸易性质,是一种特殊的经济交换关系。在各国贡使进献的物品中,药物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此外,西域各国贡使在沿途可以免费食宿,其贡物亦可免纳商税,有时甚至其个人私带的货物也只纳半税。住唐的阿拉伯、波斯商人,在中国各城市都享受法律上的以及宗教上的照顾。如《唐律疏议》卷6《名例·化外人相犯》云:“诸化外人,同类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异类相犯者,以法律论。”

隋唐时期,西域诸国输入中国的物品有动物、植物、矿物、织物、器物和食物等,其中动物、植物香药多达30余种,如兜纳香、安息香、薰陆香、青木香、郁金香、苏合香、肉豆蔻、迷迭香、阿魏、荜拨、沉香、乳香、鸡舌香、降真香、返魂香、无名子、龙脑香、没药、诃黎勒、腽肭脐、胡椒、檀香、苜蓿香、艾蒳香、金颜香、蔷薇水、麒麟竭等。据《新唐书·西域传》记载:中天竺国有“金刚、旃檀、郁金,与大秦、扶南、交趾相贸易”[150];乌茶国,又名乌苌国,出产“金、铁、蒲陶、郁金”[151];大勃律,在吐蕃西,西临北天竺、乌苌国,“地宜郁金”[152];谢䫻,或曰漕矩,在吐火罗西南,“多郁金、瞿草”[153]。《旧唐书·西戎传》记载,波斯国产珊瑚、琥珀、车渠、玛瑙、玻璃、琉璃、无食子、香附子、诃黎勒、胡椒、荜拨、石蜜、千年枣等。[154]事实上,这种记载并不完全可信。如诃黎勒、胡椒、荜拨的产地均在印度,它们之所以被认为是波斯特产,正如夏德所言,从4世纪末到7世纪初,中国历代王朝的史料把交趾半岛、锡兰、印度、大食以及非洲东海岸等地的产品统统称为“波斯货”,说明这些物品是从波斯运到中国的。[155]

唐末五代著名诗人和药物学家李珣,目睹了外来药物及岭南药材的贸易盛况,著有《海药本草》(已佚)一书,专门收录外来药物。据尚志钧辑本,该书收载药物131种,其中香药类计有:草部类木香、兜纳香、阿魏、荜拨、蒟酱、肉豆蔻、零陵香、迷迭香、艾蒳香、荜澄茄、甘松香、白附子、瓶香等;木部类沉香、熏陆香、乳头香、丁香、降真香、返魂香、蜜香、安息香、龙脑香、菴摩勒、毗梨勒、没药、诃梨勒、胡椒、无食子等;兽部类有腽肭脐。[156]从上可以看出,药材的朝贡贸易以香药为主,这不仅是因为多数朝贡国盛产香药,还因为香药价格昂贵,轻便易运。在朝贡药物当中,不仅有药材原料,还有成品药。

五代时期,西域诸国并没有因为战乱而断绝朝贡。938年(天福三年)三月,“回鹘可汗王仁美进野马、独峰驼、玉辔头、大鹏砂、碙砂、腽肭脐、金刚钻、羚羊角、白貂鼠皮、安西丝、白氎布、犛牛尾、野驼峰等物”[157]。同年九月,“于阗国王李圣文遣使马继荣进玉团、白氎布、犛牛尾、红蓝、郁金、碙砂、大鹏砂、玉装秋辔、䩴䩮䩨靬、手刃”[158]。945年(开运二年)二月,“回鹘可汗进玉团、狮子、玉鞍、碙砂、红盐、野驼峰、安西白氎、腽肭脐、大鹏砂、羚羊角、犛牛尾、貂鼠等物”[159]。951年(广顺元年)二月,“西州回鹘遣都督来朝,贡玉大小六团、一团碧琥珀九斤、白氎布一千三百二十九段……玉带一、诸香药称是”[160]。958年(显德五年),占城“国王因德漫遣使者莆诃散来,贡猛火油八十四瓶、蔷薇水十五瓶,其表以贝多叶书之,以香木为函。猛火油以洒物,得水则出火。蔷薇水,云得自西域,以洒衣,虽敝而香不灭”[161]。占城国所贡蔷薇水,并不是其本国产物,而是来自阿拉伯地区。

隋唐五代时期,域外诸国进口香药中的大部分仍供宫廷权贵装饰、熏燃之用。据《太平广记》卷236记载,隋炀帝每当除夜,在殿前诸院用沉香木根堆火山数十座,“每一山焚沉香数车。火光暗,则以甲煎沃之,焰起数丈。沉香甲煎之香,旁闻数十里,一夜之中,则用沉香二百余乘,甲煎二百石”[162]。李商隐在《隋宫守岁》一诗中写道——“沉香甲煎为庭燎,玉液琼苏作寿杯”,指的便是此种盛况。唐代,宫廷用香之风愈演愈烈。《新唐书·仪卫上》记载:“朝日,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宰相、两省官对班于香案前,百官班于殿庭左右,巡使二人分涖于钟鼓楼下,先一品班,次二品班,次三品班,次四品班,次五品班。”[163]唐朝统治阶层对香药的滥用已经达到十分惊人的程度,大凡权要富贵之家,或把麝香、乳香、沉香之末和入红粉泥壁,或用文柏、沉香、檀香之木作栋梁,播扬豪侈。唐明皇君臣多有用沉香、檀香、麝香、龙脑香做芳香亭阁的。如杨国忠的“四香阁”,“用沉香为阁,檀香为栏,以麝香、乳香筛土和为泥饰壁”,其奢华程度超过皇宫中的沉香亭。[164]长安富商王元宝常在寝帐床前置矮童二人,捧七宝博山炉,彻夜焚香。[165]张鷟《朝野佥载》卷3记载,宗楚客建一新宅,“皆是文柏为梁,沉香和红粉以泥壁,开门则香气蓬勃”。后宗楚客因罪流配,太平公主至其宅第观看,叹曰:“看他行坐处,我等虚生浪死。”[166]用香粉涂壁是唐代贵族装饰房屋的时尚。《朝野佥载》卷6还载,张易之造大堂,“红粉泥壁,文柏帖柱,琉璃沉香为饰”[167]。懿宗咸通年间(860~873年),崔安潜向有清誉,后应邀至宰相杨收家中,见客厅“台盘前置香一炉,烟出成楼阁之状。崔别闻一香气,似非烟炉及珠翠所有者”。他四下顾望,不明所以。于是,杨收令人从“厅东间阁子内缕金案上,取一白角楪子,盛一漆毬子,呈崔公曰:‘此是罽宾国香。’崔大奇之。……据《太宗实录》云,罽宾国进拘物头花,香闻数里。疑此近是”[168]。由上可知,不只本土香药已完全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就是名贵的域外香药人们也熟知其用途,香文化的发展达到了鼎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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