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汉唐时期的外来香药探析

汉唐时期的外来香药探析

时间:2023-06-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春秋战国时期,我国已有使用香料的记载。《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上古时期人们社会生活的写实。西汉以前,异域香药还没有传入中国,人们使用的香料主要来自于植物,芳香植物的花、叶、果、根、茎等皆可作为香料。汉武帝以后,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中外文化交流日益频繁,中亚、西亚和南亚的香料植物品种不断传入我国内地并得以普遍栽培。胡蒜,即大蒜,一名葫,因其来自蕃地,故称胡蒜。

汉唐时期的外来香药探析

早在商周时期,古人就开始采集、利用和栽培香料植物。在出土的商代以后的文物中,发现了一些用于调制加工香料的器具,如香炉、薰球等。春秋战国时期,我国已有使用香料的记载。当时,人们使用的香料都是本土的香木和香草,如兰(多指菊科泽兰属的佩兰、泽兰、华泽兰等,有时也指兰科的兰花)、蕙(多指唇形科植物,如地笋、罗勒等)、椒(芸香科花椒属植物)、桂(樟属的肉桂等,产桂皮,也称菌桂)、萧(香蒿,蒿属植物中香气较浓的种类,如青蒿、茵陈蒿)、芷(多指伞形科当归属的白芷,又称茞)、郁(姜科姜黄属植物)、茅(多指禾本科香茅属植物)、艾(菊科蒿属植物)等,其用途包括焚烧祀神、佩戴、煮汤、熬膏和制酒等。如《周易》中有白茅和兰香,《管子》中有大椒、白芷、蘼芜、香椒和檀香,《山海经》中有杜蘅、薰草、苏叶、佩兰、白芷、芎䓖、秦艽、艾、桂、檀等。《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上古时期人们社会生活的写实。据初步统计,《诗经》中记录的植物有178种,其中芳香类植物有苓(甘草)、莞(白芷)、蒿(青蒿)、萧(香蒿)、兰(泽兰)、舜(木槿)、台(香附子)、椒(秦椒、花椒)、蒲(菖蒲)、兰(佩兰)、鞠(菊)、苕(凌霄花)及芍药、芸香、扶苏、艾、韭、芹、柏、檀等。当时,人们在路边、山涧和原野采集香料,妙龄男女已懂得用香花、香草或香果相赠,用以寄托相思,表达爱意。而屈原对香料的了解显然比《诗经》时代的先民要多,代表了战国时期先民对香料认识的最高水平。屈原在《离骚》中写道:“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杂申椒与菌桂兮,岂维纫夫蕙茝”;“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等。[1]其中,江离(江蓠)、辟芷、秋兰、椒、桂、蕙、揭车、杜衡、薜荔等都是香草类香料。据《离骚草木疏》统计,诗中共载有草木55种,其中芳香类草木44种。屈原最早提出用芳香药物作为沐浴剂。如《九歌·云中君》写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2]同时,屈原还将香料植物的利用上升到药用的高度。如《九歌·湘夫人》云:“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3]其意为荪草墙壁、紫贝砌成的庭院,可以避风除湿;用椒泥涂饰墙壁,可以取暖;用桂木做屋梁,可以避秽;用辛夷做屋橼和门梁,可以疏风散寒。文笔看似夸张,但细究起来却有一定的医学道理。

秦代的香料品种与先秦时期大致类似。西汉以前,异域香药还没有传入中国,人们使用的香料主要来自于植物,芳香植物的花、叶、果、根、茎等皆可作为香料。陈敬在《陈氏香谱》中提到:“《诗》《书》言香,不过黍稷萧脂。故香之为字,从黍从甘。古者从黍稷之外,可焫者萧,可佩者兰,可鬯者郁,名为香草者无几,此时谱可无作。《楚辞》所录,名物渐多,犹未取于遐裔也。”[4]其中,黍、萧、兰、郁可算作早期使用的草本植物类香料。正如陈连庆先生所言,香料多为热带产物,不产于黄河流域长江流域,诗、骚的作者,对之未曾寓目,故亦不能形诸文字。[5]《神农本草经》大约成书于汉代,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该书记载药物365种,分上、中、下三品,其中芳香类药物有:上品——菖蒲、细辛、杜若、兰草、香蒲、蘼芜、术、甘草、白蒿、卷柏、牡桂、菌桂、木香、松脂、辛夷、木兰、橘柚;中品——干姜、当归、葱白、芎䓖、白芷、藁本、泽兰、牡丹、栀子、枳实、合欢、薤、葱实、木苏、秦椒;下品——附子、桔梗、芹、蜀椒。

武帝以后,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中外文化交流日益频繁,中亚、西亚和南亚的香料植物品种不断传入我国内地并得以普遍栽培。从汉代农书《氾胜之书》和张衡的《南都赋》等文献来看,当时中原地区栽培的香辛类蔬菜有韭、大葱、小葱、胡葱、小蒜、胡蒜、杂蒜、胡荽等,其中带有“胡”字的植物一般都是从域外引进的。胡葱,别名蒜葱、回回葱、蒜头葱,原产于中亚。胡葱因根似胡蒜,故俗称蒜葱。元人《饮膳正要》作回回葱,似言其来自胡地。胡蒜,即大蒜,一名葫,因其来自蕃地,故称胡蒜。中国黄河流域原有小蒜,汉代又从胡地传入大蒜。《本草纲目》引孙愐《唐韵》语云:“张骞使西域,始得大蒜、葫荽。则小蒜乃中土旧有,而大蒜出胡地,故有胡名。”[6]胡荽,又名香菜、香荽、芫荽、胡菜,它是伞形科芫荽(Coriandrum sativum L.)的带根全草。《本草纲目》菜部卷26云:“荽,许氏说文作葰,云姜属,可以香口也。……张骞使西域始得种归,故名胡荽。”[7]

许慎《说文解字》云:“香,芳也。篆从黍从甘,隶省作‘香’。”香料散发的芳香一方面使人从心理上产生美好的感觉,另一方面又作用于人的心理,从而拥有庄严、肃穆、安详的心境。古代没有今天成熟的香精提纯技术,熏香直接用芳香花木或者香炉。汉代蔡质的《汉宫典职仪式选用》中有“尚书郎、女侍史二人洁衣服,执香炉烧薰”的记载。清代侯康的《补汉书艺文志》录有郑玄辑著的《汉宫香方注》。既然汉代已有郑玄的《汉宫香方注》,说明汉宫香方的运用已相当普遍。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汉代长沙国丞相轪侯(利苍)之妻辛追墓中,陪葬品相当丰富,其中就有香料、香炉和香囊。经鉴定,香囊中装的是辛夷、肉桂、花椒、茅香、佩兰、桂皮、姜、酸枣粒、高良姜、藁本等香料,是迄今保存最完好的一批古代芳香植物的标本,而香炉中的残渣则是茅香、高良姜、杜蘅、竹叶椒等,均为《神农本草经》中未记载过的香料。

汉代,上至皇室贵族,下至达官显贵,都十分痴迷香药。汉武帝本人就十分嗜香,后世所描述的一些香异都与汉武帝有关,像月支香和兜末香。《瑞应图》云:“天汉二年,月支国进神香。武帝取视之,状若燕卵,凡三枚,似枣。帝不烧,付外库。后长安中大疫,宫人得疾,众使者烧香一枚,以辟疫气。帝然之,宫中病者差,长安百里内闻其香,积数月不歇。”[8]叶廷珪《名香谱》据陈藏器《本草拾遗》云,兜末香,“汉武帝西王母降,焚是香也”[9]。《法苑珠林》引《汉武故事》云:“西王母当降,上烧兜末香。兜末香者,兜渠国所献,如大豆。涂门香闻百里。关中尝大疫,死者相系。烧此香,死者止。”[10]汉成帝时,赵飞燕被立为皇后,其妹被封为昭仪。赵昭仪居住的昭阳殿“玉几玉床,白象牙簟,绿熊席。席毛长二尺余,人眠而拥毛自蔽,望之不能见,坐则没膝。其中杂熏诸香,一坐此席,余香百日不歇”[11]。上述香料有别于香草类,后世多称其为香药。这类香料大都具有药用价值,并且可以作为保健品使用。像零陵香、乳香、沉香、木香、青桂香、都梁香、栀子香、甘松香等,大都取材于植物,是属于植物类的香药。还有一些是动物类的香药,如麝香、龙涎香、甲香等。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我国香药发展史上的一个转折时期,这一时期,士大夫阶层服食(寒食散、五食散)成风,香药利用经历了由高潮走向低潮,又由低潮向高潮发展的过程。鱼豢《魏略·西戎传》列举了大秦十二种香,其文曰:“大秦国一号犁靬,在安息、条支西大海之西,……(多)一微木、二苏合、狄提、迷迷〔迭〕、兜纳、白附子、薰陆、郁金、芸胶、薰草、木十二种香。”[12]传写当中失落一种。大秦国,《史记·大宛列传》作“黎轩”,《汉书·西域传》作“黎靬”,《后汉书·西域传》作“犂鞬”。“黎轩”之名由张骞传入,而“大秦”之名则由班勇传来。我国史籍所载大秦,因时代不同而其疆域范围各异。《后汉书·西域传》记载:“大秦国一名犂鞬,以在海西,亦云海西国。地方数千里,有四百余城。小国役属者数十。”[13]此当为我国史籍中关于大秦国的最早记载,其范围应指罗马帝国。《魏略·西戎传》中的“大秦国”,也应指罗马帝国及其东方属地。万震在《南州异物志》中说,青木香来自天竺,状如中国甘草。(www.daowen.com)

汉代以后,随着宫廷用香的不断扩大,开始使用外国进贡的奇香珍品。南朝范晔所撰《和香方》1卷(今佚),是目前已知的最早的香学著作。《香品举要》云:“香最多品类,出交、广、崖州及海南诸国。然秦汉以前未闻,惟称兰蕙椒桂而已。至汉武奢广,尚书郎奏事者始有含鸡舍香,其他皆未闻。迨晋武时,外国贡异香始此。及隋,除夜火山烧沉香、甲煎不计数,海南诸品毕至矣。唐明皇君臣,多有沉、檀、脑、麝为亭阁,何多也?”[14]《南齐书·东昏侯纪》记载,萧宝卷在后宫遭受火灾后,建造仙华、神仙、玉寿诸殿,“麝香涂壁,锦幔珠簾,穷极绮丽”[15]

据《魏书·西域传》记载,北魏孝明帝神龟年间,中国人已知波斯国出产薰陆、郁金、苏合、胡椒、荜拔、青木香、香附子、诃黎勒等香药,以及珊瑚琥珀、车渠、玛瑙、真珠、颇梨、琉璃、瑟瑟等矿物药。梁代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和《名医别录》收录海内外香药30余种,促进了人们对香药的认识和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在长期的实践过程中,古人对各种香药的性质了解很深。范晔在其《和香方·序》中总结道:“麝本多忌,过分必害;沈实易和,盈斤无伤;零藿虚燥,詹唐黏湿。甘松、苏合、安息、郁金、㮏多、和罗之属,并被珍于外国,无取于中土。又枣膏昏钝,甲煎浅俗,非唯无助于馨烈,乃当弥增于尤疾也。”[16]在这篇序文中,范晔谈到了甘松、苏合、安息、郁金等外来香药的性质及其效能,并指出香药用量不宜过分,超过限量则对人体有害。宋人谢采伯认为:“诸香药皆达气,藿香达表,乳麝木香走经络,沉香趋下,皆香气芳烈,使诸药快营卫一切滞气。”[17]唐代以前,人们已将龙脑、郁金香等用于墨汁、金属箔、蜜汁等的赋香。此外,还有用香料作为媚药的。

隋唐五代时期是香药贸易和应用的鼎盛时期。在《隋书·经籍志》中,以香方命名的医书有5部,即范晔的《上香方(1卷)、杂香膏方(1卷)》(已佚)、《香山仙人药方》(10卷),宋明帝撰《香方》(1卷)、《杂香方》(5卷)和《龙树菩萨和香法》(2卷)。叶廷珪《名香谱》云:“炀帝西巡,将入吐谷浑。樊子盖以彼多鄣气,献青木香,以御雾露。”[18]唐朝初期,唐朝与波斯萨珊王朝关系密切,经济文化交流频繁。659年(显庆四年),苏敬主纂的《新修本草》,介绍了若干从波斯传入唐朝的香药,其中有密陀僧、麒麟竭、珊瑚、胡桐泪、蘾香子、木香、郁金香、阿魏、沉香、薰陆香、鸡舌香、苏合香安息香、龙脑香及香膏、摩勒、毗梨勒、诃梨勒、紫真檀木、无食子、胡椒等香药20余种。当时,一些波斯人在中国经商而侨居下来,还有一些波斯人出生在中国,靠卖药为业,甚至著书立说。唐代接受的外来医药学知识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要多。据《新唐书》和《旧唐书》记载,唐代域外国家共进贡香药120多次,计有30多个品种,主要有麝香、白胶香、甲香、郁金香、龙脑香等。唐末五代,李珣的《海药本草》记载了青木香、阿魏、荜茇、兜儿香、肉豆蔻、荜澄茄、红豆蔻、艾蒳香、丁香等96种海外香药,并标明了其产地。

唐代,香药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日趋广泛,除了焚香、治病救人外,还用于男女美容。《颜氏香史序》云:“焚香之法,不见于三代,汉唐衣冠之儒,稍稍用之。然返魂、飞气,出于道家;旃檀、伽罗,盛于缁庐。名之奇者,则有燕尾、鸡舌、龙涎、凤脑;品之异者,则有红、蓝、赤檀,白茅,青桂。其贵重则有水沉、雄麝,其幽远则有石叶、木蜜。百濯之珍,罽宾、月支之贵,泛泛如喷珠雾,不可胜计。”[19]据考证,唐代芳香美容之风起于贞观年间,直到元和后期才有所收敛,前后延续了180多年。在《新修本草》《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等本草与医方著作中,记载有几十味芳香本草及其组方。现代常用的香药本草,在唐代医药文献中基本都有记录。据《开元天宝遗事》记载,杨国忠“用沉香为阁,檀香为栏,以麝香、乳香筛土和泥为壁”[20]。这就是有名的四香阁,说明隋唐时期香药的应用已十分广泛。

隋唐以后,随着东南沿海各港口相继对外开放,沉香、丁香、孜然、茉莉等异域香药大量传入中国。《南方草木状》说:“素馨、茉莉皆胡人自西国移植于南海,南人怜其芳香,竞植之。”该书还记载了豆蔻、番沉香等香料植物。中国地域辽阔,生态环境多样,那些从异域移植到中土的香料植物总能找到适合它们生长的地方,由此出现了许多专门以种植素馨、茉莉、玫瑰、蕙兰、丁香、睡香、高良姜、沉香、夜来香、山矾(芸香)等香料作物为业的香农。从文献记载来看,中国香料植物生长和栽培有一定的地域特色:岭南地区以生产沉香、素馨、檀香、高良姜等热带香料为主,吴越地区以生产薄荷、兰香、芸香、柑橘柚等亚热带芳香花卉和香果为主,东北地区以生产艾蒳香、甘松香、参香等温带香料为主,云贵川地区以生产白芷、草果、芎䓖等调味料和香药为主,秦岭南北一线则以生产花椒、甘草、阿魏、玫瑰等食用香料为主。这些地区出产的沉香、白芷、花椒、甘草、茉莉、草果、阿魏、柑橘柚等食用香料一直为世人所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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