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识别的出租汽车确实难以识别，但它却揭开了成都有出租汽车历史的第一篇章，从此，成都近一百年来，便演义了各个时期各种汽车戏剧般地跨入出租汽车行业的故事，故事和车型的丰富性就堪称成都出租汽车的——“车风景”。

在我们今天，正儿八经的出租汽车在大街小巷可一眼识别，因为它戴的“帽子”和穿的“职业装”都不同于其他社会车辆。其“帽子”就是它的经营权，俗称“顶子”，“职业装”就是那座城市赋予它的统一颜色和装饰线纹。成都今天的出租汽车的职业装，就是浑身翠绿色，春风一片。

但成都自有小汽车出租（从1984年开始叫出租汽车）的1926年1月1日到1984年12月这个时代，小汽车出租在大街小巷是难以识别的，很简单，他们都没有“帽子”和“职业装”，当时经营的人就更没有那个理念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识别符号的话，那就是在成都解放后的小汽车出租的始发点、租车点以及租车电话号码。比如，1957年挂在后子门的“小汽车租车电话1762”和1979年挂在盐市口和火车北站的“小汽车租车电话27748”的木牌。

成都史上第一辆“难以识别”小汽车出租的车辆，是英制四座软篷奥斯汀1214，是成都第一辆入城的小汽车。这辆奥斯汀小汽车又是如何来到内地的成都呢？

民国十四年（1925），成灌马路总局筹备营业，派车务部长张仲华赴上海向美商怡昌洋行订购九辆营运汽车，也称“8+1”订购方案，即八辆福特20座大客车和一辆奥斯汀4座小汽车，于时年九月，从上海用轮船运至重庆，再用木船接运至成都。10月30日抵成都外东蓥华寺码头。当时成都城区人力车商怕汽车在城区行驶以后，侵占了他们的营业，就故意宣传汽车笨重，行驶城区要压坏街道，以图阻止汽车驶入城区。次日，成灌马路总局为求各界支持，在外东望江楼举行庆祝，设宴招待各界人士，将这次购回的一辆二手的软篷奥斯汀扎成彩车，由张仲华驾驶，在河边演示，并备花篮火炮助兴。此举博得各界人士的首肯，随即徐徐驶入城区，让沿街居民观赏。当时四川军阀刘湘在成都召开善后会议，各地军阀到成都时，善后会议便派这辆小轿车去迎送，并令警厅派警弹压行人，指挥汽车通行，成都历史上第一辆小汽车就这样进入城区行驶。

1926年1月1日，这辆奥斯汀1214型小汽车开始出租营运。从成都城西门外出发，西出摆渡营运到灌县。由于该车为二手车，故一路抛锚。有趣的是它恰恰印证了伦敦通用汽车公司的出租汽车驾驶员给它取的绰号“中国式奥斯汀”，这辆有着中西文化元素混合的奥斯汀，在驾驶员们眼里一定是多么的古怪（见图5-1）。确实，这辆奥斯汀用于出租没过多久，就连同它的公司一同消失了。

图5-1　艺术家曾杨所绘民国奥斯汀

成都出租汽车首现于1957年5月1日，那时还不叫出租汽车，而称之为“小汽车出租”，所以成立的营运单位又叫“成都小汽车出租站”。

1957年3月，成都市政府把兴办出租汽车纳入议事日程，并拨出特种资金20万元，交由成立仅五年的成都公共汽车公司来筹办。在主管部门市公用局的具体指导下，市公共汽车公司成立了首家专业出租汽车单位，即为“成都小汽车出租站”，并在当年4月初购置了全新德国产梅赛德斯-奔驰W180小轿车4辆（见图5-2）、英国兰特洛瓦旅行车2辆。奔驰W180是德国1954年3月问世的新款车。

图5-2　1957年4月成都购置的全新德国产梅赛德斯-奔驰W180小轿车（图片由王大明提供）

图5-3　1957年4月底成都小汽车出租站接受的由抗美援朝精简下来的旧小汽车（图片由三和汽车博物馆提供）

4月底，小汽车出租站又接受由抗美援朝精简下来的旧小汽车3辆，有福特、雪弗莱、道奇各一辆（见图5-3）。1957年五一劳动节这天，成都小汽车出租站开业试营，始发点就是成都市中区的后子门，租车电话1762，试营了两个月，出车230台次，租车收入2500元，其中最大的一笔租车收入是一位外宾租车到峨眉山的往返，按九折收费183.6元。

1959年初，由于成都各界人士对消费小汽车出租始终未成依赖，再加之当时油料供应十分紧张，在这双重压力下，成都首家专业的出租汽车公司就这样停业了。

笔者曾把这个故事告诉别人，都说成都人真的太超前了，在1957年就敢买德国“大奔”作出租汽车。确实，成都人不仅仅超前，而且还很有成都文化的兼容性和审美眼界。在成都于1957年4月份采购了梅赛德斯-奔驰W180这款车后，它的升级版W189就于半年后诞生了。其生产时间的准确记载是1957年11月至1962年3月，共生产3073辆。二战后，当德国首届总理康拉德·阿登纳选择了这款车作为自己的专用车后，此款车就被誉为“300阿登纳”，并风云世界各国政要和大财团之用。现此车已收藏于德国波恩的国家历史博物馆。(www.daowen.com)

所以说，能找到当年在成都的“梅赛德斯奔驰-W180”的照片也实属异常珍贵了。为此，成都艺术家吴应鸿先生也公益性绘画了这辆车的作品并赠送蓉城的士文化博物馆收藏。

在成都市小汽车出租站停业二十年后，它再次苏醒了。是谁把它唤醒的呢？当然是改革开放的春风。

重建成都小汽车出租站有了呼声，政府也纳入了议程，重建任务又一次落在了成都公共汽车公司的身上，并恢复了成都小汽车出租站的建制。筹备工作从1978年夏天开始，1979年上半年，已有10辆上汽牌小轿车从上海运回成都，其运输是从上海搬上大船运输到重庆上岸，再由重庆把车开回成都。

成都小汽车出租站再次开业营运时间是1979年国庆节，10辆上海牌小汽车摆在盐市口，营运线路是从盐市口到火车北站往返营运，单边价格是2.80元。10辆上海牌小汽车放在盐市口，加之又是国庆节，所以开业当天就是小车出租站的盛大节日。来看车的人多，租车的人没有，为什么呢？单位在放假无公务需求，个人消费被吓个半死，那么高端的小轿车看了都那么炫眼，去租车，连想都不敢想。

1980年，小汽车出租站又接了一批10辆上海牌，次年又分别接回了两批菲亚特125P和波罗乃兹小轿车投入营运。

如果读者要问，当时小汽车出租“打街”吗？回答是否定的。“打街”？小汽车出租站是想都不敢想，就算小车站的一群人都是“李闯王”也没用。你开着上海牌小轿车去打街，市民只以为是哪位首长的车在路过视察工作，又有谁扬手招车呢。

所以说，当时的“投入营运”就是传统的游船般“摆渡营运”，如果从经济学上讲，就是一种计划经济的生产方式了。小车站要把营运的小汽车出租排个计划表，每天的计划表是提前一天制定出来的，哪辆车在什么时候首发，哪辆车扫尾收班，一切按生产计划表进行。驾驶员的配置是一人一车制，并跟着自己的配车出车营运。首批10辆上海牌配置的驾驶员是从成都公共汽车公司千余名驾驶员中精选出来的，其中还有一位女驾驶员叫刘能英。1979年国庆节这天，是她发出的首班车，当时她驾驶的“上海牌”是浅绿色涂装，当她驾车徐徐开出盐市口时，不知多少路人的眼睛被惊叹，开着蔟新的大轿车上路，还是位女驾驶员（见图5-4）。

此刻，千里之外的湘江旁的长沙市也有家国营小汽车出租站开业了，同样是拿10辆上海牌小轿车当出租车，他们也选出了一位叫易美玲的女驾驶员来开“上海牌”。成都的刘能英和长沙的易美玲，从不相识的他俩，却那样神奇相同。她俩都曾是优秀的公共汽车驾驶员，她俩同年选入小汽车出租站，她俩驾驶的“上海牌”都是浅绿色涂装。

图5-4　成都市改革开放后“第一的姐”刘能英。她于1979年10月1日，驾驶第一辆上海牌出租汽车上街营业。

小汽车出租站的生产配置除车辆和驾驶员外，不可缺少的就是调度员了。小车站调度员在盐市口始发点配置二人，在火车北站也如此，其职能是调发小车，并填写车辆发班表、趟次、行驶里程等等。读者不可小看，当时的管理要求车载路码表数是一定要与填表数相吻合的，来不得半点马虎，每一个公里都不能漏掉。当时小车站的调度员有张德明、蒋子龙、张世全、唐渝川，唯有一位是女调度员叫邓丽萍。邓丽萍接受采访时说，当时的营运计划是每天上午7点对下午7点的作息制，驾驶员可中午在调度室午休或回家，真有点像机关的作息制一般。而调度员是分上下午作息。

每辆车每日从盐市口到火车北站往返十个班次。当然，驾驶员们常爱“挤”出时间去做“好人好事”，如接到电话预约送孕妇和重病员去医院，他们往往是争先恐后，而且还不收钱。看来这是成都的哥的老传统了，在成都五六十年代的人力三轮车驾驶员也是这样的，凡送医院不收钱，都是自己赔。似乎这种优良品质是有“遗传”性的，变化了的仅仅是运输工具而已。听调度员邓丽萍讲，他们做好事自己赔钱是常态，但不沾一点国家的便利，调度员们调度“上海车”犹如首长一般指挥着，但想坐一下“上海牌”是不可能的。调度员邓丽萍说，她唯一的坐过一次上海牌小轿车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是一位叫周茶叶的生意老板包车去新都，邀请她们同去，才有幸坐了一次。

小汽车出租站从开业到次年上半年，“摆渡营运”的效果并不太好，能“打的”的，只有外地来蓉出差的人员，本地人认为，坐2路电车从盐市口到火车北站才8分钱，你们小汽车出租站要收费2.8元，分明就是“天价”。但从1982年开始，似乎一切都在变，特别是从火车北站出来的做生意人特别喜欢打的上海牌，有时火车北站常有“高峰”出现，所以调度员会立马把盐市口的车辆放空去火车北站“驰援”。再后来呢，小车站随着增加了菲亚特125P车辆，便开辟了新路线。盐市口到成都饭店、成都旅馆，运价分别是4.5元和2.5元。

这次复出的成都小汽车出租站却再也没有停业的机会了，他们随着改革的春风一路走远，到了1984年，他们华丽转身，重新注册成立了成都市的第一家标准的出租汽车公司——成都出租汽车公司。终于，他们告别了二十六年前即得名的成都小汽车出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