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亚洲主要是东亚地区格局总体显现一元化特征,无论经济贸易,还是政治安全,都高度依赖美国。目前的东亚地区格局却形成明显的二元化倾向:在政治安全层面仍保持着对美国的高度依赖;但在经济贸易层面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却快速提升。2008年爆发的国际金融危机和全球经济衰退更进一步强化了这一趋势。与此同时,20世纪90年代末金融危机后形成的东亚传统的合作模式也遭遇多层面挑战,包括合作框架、推进模式和主导力量层面。
(一)东亚区域格局面临二元困境
当前,东亚地区格局中的这种二元困境,既体现在地区整体层面,也体现在中国和美国在东亚地区所处的环境之中。
1.东亚:经济依赖中国,安全依赖美国
对东亚整体而言,上述二元困境集中表现为“经济依赖中国,安全依赖美国”。美国对东亚政治安全的高度控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际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经历了复杂多变的调整,基本格局从未改变。2001年“9·11”恐怖事件后,美国全球战略的重心开始转移,其对东亚地区的政治安全控制一度有所松动。但在奥巴马政府上台,尤其是2011年前后加速重返亚太之后,其对东亚地区的政治安全控制再度明显加强,从而使东亚对美国的政治安全依赖又进一步强化。对此,学界已有系统描述和深入探讨,本章不拟重复。而应予以重点讨论的是东亚经济格局的急剧变化。众所周知,东亚经济发展具有明显的出口主导特点,而其传统出口结构的明显特点又是高度依赖美国市场。直到2000年,美国在日本、韩国和东盟出口总额中所占的比重分别高达30.1%、21.9%和19%。但到后来,尤其是2008年爆发国际金融危机和全球经济衰退之后,美国在上述三大东亚经济体出口结构中的占比开始快速下降,到2005年,已分别降至22.9%、14.5%和14.4%;2010年,再分别降至15.6%、10.7%和9.5%;2012年,更分别降至17.8%、10.7%和8.8%。2000—2012年,美国在日本、韩国和东盟出口中的占比分别下降了12.3个、11.2个和10.2个百分点。但在另一方面,中国在东亚三大经济体出口中的占比却在快速提升,并取代美国成为越来越多的东亚经济体第一大出口市场。如在2000年,中国在日本、韩国和东盟出口中的占比分别仅为6.3%、10.7%和3.8%,比美国占比分别低了23.8个、11.2个和15.2个百分点。而到2005年,中国占比已分别升至13.4%、21.7%和8.1%,明显接近于美国的占比。2010年,再分别提升至19.4%、25.1%和10.8%,已分别比美国占比高出3.8个、14.4个和1.3个百分点,从而取代美国成为东亚第一大出口市场。到2012年,中国占比分别高达18.1%、24.5%和11.4%。2000—2012年,中国在日本、韩国和东盟出口中的占比分别提升了11.8个、13.8个和7.6个百分点,与同期美国占比的下降形成鲜明对照。[8]
2.中国:经济贸易受依赖,政治安全被防范
对中国而言,上述二元困境集中表现为“经济贸易受依赖,政治安全被防范”。上述东亚出口格局中对中国依赖的不断提升,是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增长、国际经济地位不断提升的直接结果。与之相对,上述东亚出口格局中对美国依赖的不断弱化,恰是美国经济持续停滞、国际经济地位不断下降的必然反映。这点可从中美经济实力对比的变化中得到证明:2000年中国GDP总量仅相当于美国的11.6%,2005年提升至17.2%,2010年再提升至39.6%,2013年更提升至54.7%。这意味着在短短的13年中,中国与美国的经济实力对比关系已由1/10强,快速提升至1/2强!此间发生的另一重要事件是2009年中国取代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2013年中国GDP总量已相当于日本的1.9倍,而在2000年还仅相当于日本的1/4。[9]中国经济实力如此急剧增强,在提升东亚地区对华经济依赖、让东亚邻居共同分享中国经济快速增长带来的巨额“红利”的同时,却也在一定程度上招致了来自周边某些国家在政治安全层面的防范。
3.美国:经济贸易上被疏离,政治安全上予控制
对美国而言,上述二元困境集中表现为“经济贸易上被疏离,政治安全上予控制”。如上所述,美国无论是在经济贸易层面还是在政治安全层面,都是东亚地区一元化格局的主导者。但受上述经济实力消长关系的直接影响,其在经济贸易层面的“被疏离”已是大势所趋,很难逆转。其在东亚经济体出口结构中的占比不断下降,其作为东亚第一大出口市场地位逐步被中国所取代就是明证。但美国显然不情愿放弃其对东亚地区的控制,为此,其所采取的主要对策有:一是构筑“雁型安全模式”,强化对东亚地区的安全控制;另一则是强力推进TPP,实现对东亚地区的经济分化和控制。(www.daowen.com)
(二)东亚传统合作模式遭遇三大挑战
东亚区域合作直到1997年的东亚金融危机后才开始启动,之后曾在相当长时间里坚持“以东盟为主导,以10+3为主渠道”,获得较快发展,取得显著成果。但伴随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实施,尤其是在经济层面的介入和分化,东亚传统合作模式遭遇多层面挑战。
1.框架之争:东亚还是亚太
东亚经济体参与区域合作,应该追溯到1989年APEC框架的启动,部分东亚经济体成为这一框架的发起国或参与者。但在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爆发后,APEC框架因其在金融危机中的无所作为,而让东亚成员严重失望,从而导致APEC框架下的区域合作进程严重受阻。代之而起的是由严格地理意义上的东亚国家组成的“10+3”框架,它作为“主渠道”对东亚区域合作产生了直接推动,尤其是在货币金融合作层面。在贸易层面,则以东盟为中心启动了5对“10+1”自由贸易区建设,东盟也由此凸显了主导地位。但到2005年,“东亚峰会”(EAS)框架启动时,东亚区域合作已经显现出“亚太化”趋向,因为新加入的三大经济体: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已不再是严格地理意义上的东亚国家。而再到后来美国和俄罗斯加入时,虽还保留了“东亚”的虚名,亚太色彩已极其浓重了。此外,APEC重新强化贸易投资自由化进程,更使区域合作的传统东亚框架受到亚太框架的强烈冲击。更加严重的是,TPP在美国主导下强力推进,参与进去的东亚经济体越来越多,对东亚传统合作框架尤其是“10+3”的“主渠道”地位的冲击更是空前增大。
2.模式之争:TPP强势来袭
作为东亚经济体,尤其是作为东盟方面对TPP冲击的回应,在东盟加中、日、韩、澳、新、印5对“10+1”基础上,RCEP建设于2011年启动了。由此似乎又为相对严格地理意义上的东亚区域合作找到了新的路径。但TPP在美国主导下强调的“高标准”(无论是在自由化目标,还是在谈判方式层面),又使新启动的RCEP及以往达成5对“10+1”自由贸易协议的“低水平”遭遇严峻挑战。面对美国通过强力推进TPP和TTIP引领的新一轮国际贸易投资规则创新,受经济发展程度和体制开放水平所限,东亚经济体尤其是东盟落后成员遭遇到区域合作模式的严峻挑战。[10]面对TPP和TTIP引领的新一轮国际贸易投资规则创新,多数东亚经济体,尤其是发展水平低下的东亚经济体遭遇两难困境:若仍坚持以往低水平的合作模式,则很难跟上提升后的国际贸易投资新规则;若勉强跟上国际贸易投资新规则,则会使国内市场和产业遭遇强烈冲击。
3.主导之争:美国重返之后
东亚传统的区域合作模式始终强调和坚持“以东盟为主导”,这是由东亚地区特殊的政治经济格局所决定的。如中国、日本等区域大国难以在区域合作战略上达成一致,东盟小国担心在区域合作进程中沦为附庸等。但东盟主导东亚区域合作的确存在一些问题。2013年,东盟10国加在一起仍仅占“10+3”经济总量的13.5%和“10+6”经济总量的11.3%。[11]在此背景下,美国以政治安全层面的“雁型安全模式”和经济贸易层面的TPP加速重返东亚,这使东盟在东亚区域合作中的主导地位受到严峻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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