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国“复关”“入世”的研究、讲座和宣讲中，有时受到质疑和围攻，听到一些非议的舆论。在中国“入世”时，有人认为是“城下之盟”，“WTO是布满鲜花的陷阱”；在中国“入世”十年时，有些教授联名上书全国人大常委会，提出“退出WTO”。“入世”15年后，个别公知大V发出《如此惨烈的损失由谁负责？》的博文。这种情况让我深思和不安。事关重大，迫使我著文进行驳辩。

7.3.1　与《中国在加入WTO十周年之际应考虑退出WTO》一文的商榷

前言

2011年3月，贾根良教授著文《中国在加入WTO十周年之际应考虑退出WTO》。文章摘要为：“好的贸易”和“坏的贸易”对国家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发达国家脱贫致富的历史经验说明，“进口低端产品并出口高端产品”是“好的贸易”，而“进口高端产品并出口低端产品”是“坏的贸易”。自1993年以来，特别是我国加入WTO以来，我国深陷“进口高端产品并出口低端产品”和“出口实物产品换取美元纸片”的“坏的贸易”陷阱之中，这是一条通向贫困和依附型经济的道路。本文具体讨论了我国深陷“坏的贸易”的六大陷阱问题，提出在现行WTO体系下，我国如何避免再遭受严重损失的十条政策建议。本文指出，在我国加入WTO十周年之际，我们不应该继续沿着原有的道路，在继续扩大自由贸易和引进外资的不归路上执迷不悟，而是亟须研究我国如何应对加入WTO的条件重新谈判并考虑退出WTO的长远战略问题。

笔者经过研读，认为贾文从立论、论据到结论都存在严重偏颇，特予辩驳。

深陷“坏的贸易”论断，漠视中国“入世”后的整体积极效应

贾文开宗明义指出，其文主旨是“从加入WTO对我国长期经济发展所造成的严重恶果的角度出发，驳斥目前仍然非常流行的说法：我国加入WTO利大于弊”。贾文是以“好的贸易”和“坏的贸易”的概念来驳斥流行说法。对中国而言，“好的贸易”是指“进口低端产品并出口高端产品”；“坏的贸易”是指“进口高端产品并出口低端产品”和“出口实物产品来换取美元纸片”。作者断言，“加入WTO使我国陷入‘坏的贸易’陷阱之中”。

我们认为，用这两个概念难以衡量中国加入WTO的真实效益，应依据WTO的地位和职能衡量中国加入WTO后的综合效益。

WTO的职能主要是：通过贸易自由化提高世界贸易组织成员生活水平，保障充分就业，扩大货物和服务的生产和贸易，坚持可持续发展，促进发展中国家贸易和经济发展，建立更加完备的多边贸易体制。

对外贸易属于流通领域，判断中国加入WTO的效应“是好是坏”，应根据对外贸易三个作用的后果来判断。一、对外贸易是否促进了中国企业的发展，现代企业制度是否建立，企业整体信誉是否提高等。二、对外贸易对中国国民福利是提高还是降低。国民福利包括收入、就业机会、需求偏好的满足、本身价值的实现等。三、对中国而言：对外贸易对社会整个再生产是延续还是中断；经济是发展还是停滞；国际分工的形式和格局是提高了，还是降低了；国家是富有了，还是贫困了；国际环境是改善了，还是恶化了；国际地位是提高了，还是降低了；综合国力是加强了，还是削弱了。

中国加入WTO后，对外贸易在这三个层次上的作用都是正面大于负面。

在企业层面上，国有企业在壮大，民营企业在发展，三资企业在改善；现代企业制度建立，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整体效率在提高；加入WTO前，人们担心受到冲击的产业，如机电、汽车、农业等都在发展，我们成为汽车和信息产业大国。

在国民物质和精神生活层面，加入WTO以后，中国国民福利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就业机会增多，就业量扩大，国民消费需求得到满足，旅游目的地不断扩展，精神生活不断丰富，视野在开阔，理性思维在提高，交流和自我价值实现机会大大扩展。

在国家层面上，加入WTO后，国外贸易环境得到改善，利用两种资源渠道拓宽，国内和国外市场扩大，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能力增强，经济得到高速发展，外汇储备充裕，综合国力提高；中国参与国际分工模式从垂直型进入水平型，在国际分工的格局离开外围向中心进军，加大参与国际经济全球化进程，构建“内外联动，互利共赢，安全高效”的开放型经济体系，国际威望在提高，发言权和参与权都在扩大。中国在世界经济、政治的整体影响力都在增大。

以上这些巨大变化和显著进步都是有目共睹的。当然，中国加入WTO后，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如价格贸易条件恶化、生态环境局部恶化、贸易争端增多、贸易依存度过大、对国外资源性产品依赖增大。贾文提到的六大陷阱中的某些现象是存在的，但它们不是中国加入WTO后效应的主流，而且这些问题也不是WTO造成的。

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我国政府某些职能部门和一些企业背离、忽视、扭曲WTO规则引发的后果。如WTO通过规则倡导“开放、公平和无扭曲的竞争”，我国在国内外贸易中真正实现了吗？垄断和恶性竞争行为杜绝了吗？如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制度，规定了知识产权的保护、制止滥用知识产权，我国真正落实了吗？如反倾销协议规定了倾销的含义和反倾销的措施，我国企业真正掌握和做到了吗？我国成为WTO遭受反倾销投诉最多的成员，除去投诉者本身的主观原因，我国出口企业在出口价格上没有问题吗？WTO规定的透明度原则我国认真贯彻了吗？大量事实表明，WTO原则和规则所体现出来的市场经济运行的真谛并未真正变成我国社会的理念，政府职能和企业营运的机理，仍未彻底摆脱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思维和做法！

内因是根据，外因是条件。因此，中国加入WTO后出现的问题，思考外部条件的同时，应多从自身找原因，从改革滞后中寻求答案，不能一股脑儿都推到WTO身上！

贾文把中国出现的问题归罪于中国加入WTO，并大肆非议，提出以“好的贸易”和“坏的贸易”来衡量中国加入WTO的效应，认为中国深陷“坏的贸易”之中。这种以偏概全、整体否定中国加入WTO后的作用，无助于中国正确对待加入WTO后的全面认识，无助于加深我国的对外开放。

“坏的贸易”论断的依据，掩盖中国外贸进步的史实

贾文提出中国“坏的贸易”的标志是“进口高端产品并出口低端产品”和“出口实物产品换取美元纸片”，并断言中国深陷“坏的贸易”陷阱。第一个标志确有道理，第二个标志似是而非；深陷之说更是否定中国加入WTO后，对外贸易结构的进步。

首先，中国正在为逐步摆脱“坏的贸易”第一个标志而努力。贾文说，当代“好的贸易”与“坏的贸易”不是以工业和原材料来划定，“而是在农业（包括原材料产业）、工业和服务业等所有产业都表现为高端环节（产品）和低端环节（产品）的分野”。由于我国是个发展中国家，科学技术比较落后，加之缺乏国际竞争的环境，我国加入WTO以前，进出口贸易结构虽有所优化，但整体是处在低端环节（产品）阶段，产品附加值低，是处在“坏的贸易”第一个标志之中。问题是，中国加入WTO以后十年内是有所进步、逐步摆脱，还是深深陷入“坏的贸易”之中？答案是前者，而不是后者。

依据对WTO提供的国际贸易统计分析得知，中国加入WTO后，在大类商品、制成品内大类商品结构、贸易差额变化整体上都在优化，而不是在恶化。它们为中国进入“好的贸易”创造条件和奠定基础。

第一，加入WTO后，中国货物贸易结构在优化，不是恶化。在出口货物贸易中，初级产品所占比重从2002年的8.77%下降到2005年的6.44%和2009年的5.22%。同年，制成品在出口中的比重从91.23%上升到93.56%和93.60%。同样年份，进口货物贸易中，初级产品所占比重从16.69%提高到22.38%和28.88%；制成品所占比重从83.31%下降到77.62%和67.14%。这些数据表明，中国出口货物贸易结构在优化，进口货物贸易结构也在优化。制成品在进出口贸易中所占绝大比重表明，中国参与国际分工的形式已进入水平型。

第二，加入WTO后，中国制成品贸易结构在优化，而不是恶化。WTO国际贸易统计中列出的制成品二类产品项目有钢铁、化工、其他半成品、机械和运输设备、纺织品、服装和其他制成品。它们在中国制成品出口和进口中的比重变化见表1。

表1　中国制成品出口与进口大类产品比重变化　（%）

资料来源：作者依据WTO历年国际贸易统计计算

从上表可知，2002年到2009年间，在出口中的比重，钢铁为1%～3%之间，化工保持在5%～6%之间，其他半成品在6%～8%之间，机械和运输设备出口比重从40%多提高到近60%，纺织品从7%下降到5%～6%之间，服装从14.11%下降到9.53%，其他制成品从24.01%下降到17.04%。在进口比重中，钢铁从5.7%下降到3.92%，化工从16.48%微升到16.58%，机械和运输设备从57.86%微升到60.46%，纺织品从5.51%下降到2.20%，服装从0.57%下降到0.15%，其他制成品从7.78%提升到12.30%；机械和运输设备在进口中的比重从57.86%提升到60.46%，优化趋势显著。

第三，加入WTO后，制成品内大类商品贸易差额整体向好的方向发展。从表2可知，在这个时间段内，钢铁产品贸易逆差减少，化工产品贸易逆差加大，其他半成品贸易顺差加大，机械和运输设备从贸易逆差转变为贸易顺差且顺差增额很大；纺织品、服装和其他制成品一直是贸易顺差。它们说明，钢铁竞争力在提高，机械和运输设备竞争力显著提高。

表2　中国制成品贸易差额变化　（亿美元，−代表贸易逆差）

资料来源：作者依据WTO历年国际贸易统计计算

此外，机械和运输设备中，主要产品贸易差额2005年后均呈顺差，而且顺差加大。从表3可知，从2002到2009年间，办公和电讯设备产品一直是贸易顺差，2007年后贸易顺差达到千亿美元以上；运输设备贸易从2004年开始，从贸易逆差转变为贸易顺差，2007年后顺差在百亿美元以上；其他机械从2006年开始，贸易逆差减少，到2006转变为贸易顺差，2007年后顺差急剧提升到2008年的543.6亿美元，因受金融危机影响，2009年贸易顺差回落，但仍接近400亿美元。

表3　中国机械和运输设备中三大类商品贸易差额变化　（亿美元，−代表贸易逆差）

资料来源：作者依据WTO历年国际贸易统计计算

总之，从2002年到2009年间，中国进出口货物贸易结构在优化，贸易差额在改善，竞争力在提高，中国货物贸易结构优化趋势明显。

其次，中国在高端（产品）区段内并非一片空白，而是有很大进步。因贾文没有提出高端环节（产品）和低端环节（产品）的具体划分类别和量度，我们无法进行具体分析。但中国品牌应该算是向高端产品发展的一个标志吧！

早在1992年，邓小平同志在南方谈话中就指出：“我们应该有自己的拳头产品，创出我们中国自己的名牌，否则就要受人欺辱。”中国2001年加入WTO，2002年在党的十六大报告中就提出要“形成一批有实力的跨国企业和著名品牌”的总体要求。温家宝总理在视察海尔集团时指出：“企业要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创造名牌产品。名牌产品是一个企业经济实力和市场信誉的主要标志。拥有名牌的多少，还是一个国家经济实力的象征，是一个民族整体素质的体现。要从实现国家繁荣昌盛和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出发，鼓励我国优秀企业争创世界顶级品牌。”

在中国政府支持下，经过企业家的努力，中国品牌事业兴起，品牌企业在发展壮大。到2005年，中国的品牌就达到170个。列入《2011中国品牌年度发布》的候选著名品牌，国内企业达到80个。其中，能源、信息产业、食品餐饮、健康时尚、化工建材各为16个，综合企业集团16个，外资品牌18个。当然，在世界上可以让人提得起、记得住的中国品牌还很少。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外国著名名牌是在中国制造和加工的。面对世界名牌的竞争，中国企业家正在把中国本土市场优势、劳动力和知识大军的优势、基础产业优势，以及发达国家的资本优势、技术优势、管理优势，与自身的聪明才智、深厚的文化底蕴结合起来，为强化已有名牌和为进军世界品牌而奋斗。

以此而论，中国在高端产品区档内是有所作为，而不是深陷“坏的贸易”之中。此外，中国加入WTO后，大型油轮的制造、绿色能源汽车的研制成功、C919大型客机的研制成功、中国航天事业的迅猛发展，表明我国在这些领域已进入高端领域。(www.daowen.com)

再次，贾文把“出口实物来换取美元纸片”作为中国“坏的贸易”的第二个表现，令人匪夷所思。难道作者对美元成为国际储备货币和结算货币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一无所知吗？事实是：美元是国际兑换和储备货币，世界各国在贸易中使用美元，外汇储备的大部分资产也是美元。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指出，超过70%的世界外汇储备是美元，25%的储备是欧元。国际清算银行的资料显示，全球每天的国际贸易的86%是以美元结算；世界各国中央银行2/3的储备为美元。世界银行和美国商务部指出，80%的国际贸易、70%的世界进口贸易和几乎所有石油贸易都使用美元结算，世界股市和国际货币市场主要使用美元经营，大型银行和投资基金在全球都发行美元资产和债券并在美国华尔街设立业务总部。世界银行指出，新兴国家和发达经济体超过70%的国内生产总值以美元结算，对于那些严重依赖原材料和石油出口的国家，美元化的比例更高；在全球范围内控制投机金融和生产经济体系的跨国企业和金融集团大都使用美元进行交易、投资和获取利润。迄今为止，尚无其他货币可以取代美元。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中国不通过实物贸易换取美元，不把美元作为主要外汇储备，试问，中国以何种货币支付从美国和其他国家的进口，以何种货币对外投资，国民持何种货币出游世界，以何种货币消费世界各国产品，以何种货币参与国际活动？发达国家与美国的贸易中也多是以实物换取美元，这种交换行为何以成为中国“坏的贸易”的一个标志？！

最后，贾文关于“加入WTO使我国陷入‘坏的贸易’陷阱之中”的断言更是言过其实。贾文所说的深陷的陷阱包括对外国低端产品市场依赖、低工资国际竞争力、出口导向型经济、外国直接投资依赖、技术依赖、对外部资源的严重依赖和本国资源廉价出口等。这种现象确实存在，但只是局部，不是整体，更未出现“深陷”的局面。而且，这些现象是我国经济增长方式、某些地方政府和企业急功近利心态下出现的，不能都归罪于WTO。

摆脱“坏的贸易”陷阱的政策建议，将使中国对外开放倒退

为了摆脱深陷的六大陷阱，避免在WTO体系下再遭受严重损失，贾文提出十条政策建议。第一，国家统筹对外贸易，或者通过产业协会，或者通过建立大型企业集团，或者政府直接干预，建立中国出口产品特别是劳动密集产品出口的卡特尔（这是WTO所允许的），大幅度提高出口产品价格，这将为我国提高工人工资特别是出口部门的工人工资拓展空间。第二，停止人民币升值，较大幅度地提高出口部门的实际工资是解决我国深陷低工资国际竞争力陷阱、降低外贸依存度、推动技术进步并转向内需主导型经济发展模式的根本措施，提高实际工资可以抵消人民币汇率被迫升值的压力。第三，出口退税的大部分收益被跨国公司获得了，因此，应大幅度减少出口退税，出口退税只用于支持民族企业高附加值的、自主品牌的和高端产品的出口。第四，中国所投入的廉价要素资源支持加工贸易，本质上是中国巨额福利的外流，也是我国被压制在全球产业链低端的主要原因，因此，应该大力压缩加工贸易。第五，限制高端产品进口，限制乃至禁止外资企业在“高端制造业、高新技术产业、现代服务业”等重要行业的投资，保护国内高端产业的自主创新，这是从根本上解决我国深陷技术陷阱的基本措施。第六，重新恢复国民经济平衡发展的基本方针，加强国民经济的计划性。第七，暂缓目前正在进行的加入WTO政府采购协议的谈判，拒绝在中国推广转基因农产品技术。第八，拒绝中日韩自由贸易区。第九，限制并逐步实施禁止不可再生资源出口的政策。第十，大力发展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使之成为中国产品特别是高端产品的市场。

这十条建议事关中国在WTO中的安身立命，不可不辩。

第一条关于“国家统筹对外贸易……建立中国出口产品特别是劳动密集产品出口的卡特尔”的建议背离WTO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议定书》《中国加入工作组报告书》两个法律文件的规定。依据这两个法律文件规定的权利与履行义务的承诺，中国不能再统筹对外贸易。WTO提倡成员间进行开放、公平和无扭曲的竞争，反对垄断。WTO同意建立出口卡特尔纯是该文作者异想。现有WTO文件，没有允许WTO成员建立出口卡特尔的条款。

第二条，“停止人民币升值……”表明作者不切实际的幻想。首先，对中国而言，人民币升值是个历史趋势，只要中国对外贸易强势发展，人民币自当成为国际“硬币”并逐步国际化。国际贸易发展史表明，随着一个国家的经济贸易发展，该国的货币肯定处于升值而不是贬值并最终成为国际货币。英国的英镑如此，美国的美元亦如此。在某种程度上，人民币升值恰恰是我国“较大幅度地提高出口部门的实际工资是解决我国深陷低工资国际竞争力陷阱、降低外贸依存度、推动技术进步并转向内需主导型经济发展模式的根本措施”之一。而停止人民币升值倒会使该文作者的希望落空。

第三条，出口退税只给民族企业、不给跨国公司的建议，是违背世界贸易组织国民待遇原则的行为。

第四条，大力压缩加工贸易的建议背离中国加工贸易发展与作用的实际。加工贸易在促进中国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创造大量就业机会、引领贸易结构升级、带动落后经济地区经济发展中功不可没，当务之急是提高加工贸易档次，而不是大力压缩。

第五条，限制外国高端产品进口和禁止外资企业在“高端制造业、高新技术产业、现代服务业的投资”的建议，违背WTO贸易自由化原则和与贸易有关的投资措施协议。

第六条，重新恢复国民经济平衡发展的基本方针、加强国民经济的计划性的建议，违背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立与完善的目标。

第七条，暂缓加入WTO政府采购协议的建议中有两大问题。首先，贾不了解中国在入世文件中的承诺；其次，误解政府采购协议的内容。贾文担心“加入WTO采购协议可能会使我国低端产品的外销扩大，大量的外国产品将严重冲击国内高端产业”。在WTO政府采购协议中，设有政府采购金额底线，底线内留给本国产业，金额底线以上要面向WTO成员超标。如果底线谈判得好，根本不会出现贾文担心的状况。

第八条，拒绝中日韩自由贸易区的建议，只设想中国陷入“坏的贸易”的结局，没有看到该自由贸易区对三国经济合作带来的益处。

第九条，关于“限制并逐步实施禁止不可再生资源出口的政策”建议违背WTO规定。WTO规定，在没有正当理由下，不能随意限制和禁止这些资源的出口。

第十条，关于“大力发展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使之成为中国产品特别是高端产品的市场”的建议令人啼笑皆非。贾文一方面告诫我们，“在全球产业价值链的时代，发达国家通过比较优势和自由贸易理论诱使发展中国家安心于‘进口高端产品并出口低端产品’的国际分工地位，实际上是全球化时代的殖民主义战略”；另一方面，又要中国通过发展与发展中国家的对外贸易，让他们“成为中国产品特别是高端产品的市场”的演变，岂不自相矛盾？它根本违背了我国与发展中国家的互利共赢和促进经济发展的原则。

总之，贾文所提十条政策建议，完全违背WTO原则和中国加入WTO两个法律文件中享受权利和履行义务的内容，是根本行不通的，是自找麻烦，自毁在WTO中的形象。

为摆脱“坏的贸易”而重谈加入WTO条件和退出的战略后果严重

贾文最后归结认为，中国加入WTO是“自愿选择了一条依附型的经济发展道路”，提出“为了摆脱这种依附型国家的命运，在我国加入WTO十周年之际，我们不应该继续沿着原有的道路，在继续扩大自由贸易和引进外资的不归路上执迷不悟，而是亟须研究如何对我国加入WTO的条件重新谈判，并考虑退出WTO的长远战略问题。”笔者认为这种建议将自毁已有成果，出现严重的后果。

首先，中国加入WTO之举不是“自愿选择了一条依附型的经济发展道路”，而是开拓了中国自主互利型的富强之路。

第一，中国加入WTO是有原则的，不是无原则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内在需要。在加入GATT/WTO长达15年的谈判中，中国始终坚持如下原则：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权利与义务平衡，开放与保护结合。经过艰苦谈判，中国与谈判组成员达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加入议定书》和《中国加入工作组报告书》。这两个法律文件确定了中国加入WTO后享受的权利和应履行的义务。中国可以享受的权利主要有：全面参与多边贸易体制，非歧视待遇，发展中国家待遇，市场开放和法律修改过渡期，保留国营贸易，对国内产业提供必要的支持，维持国家定价，保留对某些重要矿产品出口征税，对进出口商品检验，有条件、有步骤开放服务贸易。中国应该履行的义务主要有：遵守非歧视原则，贸易政策统一实施，确保贸易政策透明，提供司法审议，逐步开放贸易经营权，逐步取消非关税壁垒，不再实行出口补贴，以折中方式处理反倾销、反补贴条款中的可比价格，接受特殊保障条款和过渡期审议。

第二，加入WTO后，我国坚持遵守承诺与运用规则发展和保护相结合，坚持扩大开放与把握开放节奏和力度相结合，坚持参与多边贸易体制建设与开展区域经济合作相结合，坚持寻求自身发展与承担国际责任相结合。

第三，中国加入WTO后，由于国际贸易环境改善，贸易行为有法可依，产生巨大积极的效应。出口贸易在世界中的位次，从2001年的第六位跃升到2010年的第一位；对外贸易带动国民经济持续高速发展，国内生产总值从2001年的11万亿人民币增至2010年的40万亿人民币，年均增长超过10%，世界排名由第六位跃升至第二位，综合国力明显上升；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立和完善，市场主体活力迸发，产业竞争力明显增强，汽车、电子、纺织、化工等产业获得长足发展，包括电子产品、纺织服装等在内的900多种产品居国际市场份额首位；外汇储备增多；国民福利不同程度改善；与港澳台地区经贸交流持续发展、经济关系更加紧密；多边、双边经贸合作深入推进，对外交流全面扩大，国际地位和影响力明显上升。事实证明，中国加入WTO后的发展道路是在自主基础上，通过开放，促进相互经济发展的道路。

其次，就中国加入WTO的条件重新谈判是异想天开。

其一，中国已经加入WTO，何来就加入条件重新谈判？在多边贸易体制60多年的历史中，尚未有GATT缔约方和WTO成员方就加入条件重新谈判的事例。

其二，如果真想就加入WTO的条件再谈判，则必须先退出，再申请加入谈判。如果按照贾文“在现行WTO体系下我国如何避免再遭受严重损失的十条政策建议”作为再次加入WTO的谈判条件，其背离WTO宗旨的取向和回归计划经济的追求，谈判难度将超过中国1986年开始的加入GATT/WTO的谈判过程，结果只能是自绝于WTO。

再次，退出WTO设想将给中国带来如下严重后果。

第一，贸易环境急剧恶化。退出WTO后，中国与其他WTO成员解除相互权利与义务。中国不再享受在WTO中的权利，其他WTO成员不再履行对中国相应的义务。我国无法按WTO规则约束他们。他们为了与中国竞争，将随意采取“奖出限入”政策，任意提高关税，设置非关税壁垒等措施，不可预见性的风险增多。

第二，中国在WTO平台上建立起来的国际经济传递机制受到破坏，国际经济正传递受到阻碍；当国际经济出现危机时，中国将成为被围攻的对象和贸易保护主义的集中受害者。

第三，利用外资引力减弱，外资在中国经济发展中的良好作用消失。

第四，贸易争端加剧，而我国又失去通过贸易争端解决机制求得公正解决的平台，中国企业的正当权益得不到保护。

第五，整个对外经济关系全面回退，国外市场和资源来源渠道变窄，经济可持续发展难度加大。

第六，中国建立的“内外联动、互利共赢、安全高效”的开放型经济体系基础削弱。

第七，外贸在中国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减弱，中国经济的激发活力和联动作用将减少，国际社会经济和政治的参与度和影响力将大大下降。

第八，中国外汇储备急剧减少，参与国际活动能力减弱。

第九，中国改革开放和加入WTO后取得的非凡业绩付诸东流，中国将失去国际社会的信任，将陷于与世界隔绝和孤立的状态。

（原文载《国际贸易》，2011年9月，与杨凤鸣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