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

张伟
《河北交通》周刊编辑

生命漫长，五味杂陈，我只浅尝辄止了30多年，以后的人生之路不知几多风雨。也许，看似鲜花坦途，实则暗藏荆棘；踏过泥泞崎岖，便是康庄大道；看着抄了近路，实际偏了正途；回看时觉得遍布艰难，当时却只道是寻常。说不得，说不得，行便是了！

说起来，我当记者耍笔杆子，真有些不可思议。毕竟，2005年大学毕业之初，我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做这个职业。因为当年，做记者的小叔叔因为工作在外，连爷爷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那个寂寂冬天的下午，我隔墙听着爷爷一声高、一声低地直着嗓子干号：“回来！”“回来！”直到断气也没等到小叔叔。我怕这样的事情搁到自己身上，受不住。所以，2009年在得知妈妈患癌后，我从南方小城中山回到石家庄工作。兜兜转转，曲曲折折，命运的缆绳从大海深处游来，终究还是把我拴在了省交通宣传中心的船舷上。

工作之初，每次出远门采访，心里总是揣着一份不安，手里攥着的电话就像不定时炸弹，一个家里的来电可能就会把它引爆。那时，母亲在新乐，女儿在赵县。每个周末，我的运动轨迹，就是以石家庄为中心、母亲和女儿为两端，像一个钟摆一样，在她们之间来回摆动。

2013年9月29日，是我第一次出差。当时张涿高速保定段正进入通车冲刺阶段，即使国庆假期，工地上仍是机器轰鸣，建设者们都没休息。初次采访，我心里有些紧张。我们的采访对象付建辉比我还紧张。周围有《河北日报》、河北电视台等一大溜媒体记者，这阵势心不慌是假的。不过随着对话的不断进行，心就定下来了。接下来两天的采访，也异常顺利。采访结束就是“十一”假期，我带着女儿朵朵回老家结结实实陪母亲待了7天。彼时，她的肿瘤已经转移到头部，癌细胞把她的头骨“吃”了鸡蛋大小的缺口，母亲不愿做开颅手术，医生叮嘱千万不要摔倒或磕碰脑袋。那些日子我高度紧张，稿子被搁到一边。母亲为免我担心，也总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我忐忑的目光里。一周的时间转瞬即过，在返程的客车上，就着颠簸的车厢，我开始写稿。当记忆的海水开始退潮之后，留在沙滩上的东西是最珍贵的，那是经过时间洗刷之后的“干货”——我就把这些“干货”写进了文章里头。我相信，能打动作者的东西，自然也能打动读者。后来，这篇《一切为了年底通车的承诺》的稿子，领导没改动一个字便见了报，对我而言是巨大的鼓舞。(www.daowen.com)

首战告捷，但也免不了有出师不利的时候。2014年，全省组织了一次系列采访，涉及11个设区市的农村公路。8月14日，行进到最后一站衡水时，顺道采访了当时在建的衡德高速故城支线。作为我省首条采用BOT+EPC模式建设的公路，它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但是因为一个多月的长途奔袭，已是人仰马翻，强弩之末，体力不支。再加上大半心思还放在农村公路这头，当时的采访就显得有些潦草和敷衍。拿起笔写作时，发现无从着手，不知何处落笔。为写好这篇稿子，少不得“三顾茅庐”。于是，又厚着脸皮，杀了一次回马枪。这在我的采访经历里是绝无仅有的，它时刻提醒我自己，做好一名记者，你的知识系统一定要是开放的，要始终保持不断学习的状态。

2014年5月6日，在保定市曲阳县采访完毕，我打算绕上十几公里顺便看一眼刚化疗完的母亲。未等动身，又接到一个新任务：为郭娜陆地航空班撰写一篇大型综合报道。任务紧急，连采访加成稿，只有4天的时间。之前曲阳的采访，第二天就要出稿。挑灯夜战，到夜里2点终于成稿。接下来的3天，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对郭娜陆地航空班的采访工作。作为重大典型，再加之以前已经对其进行过一次长达1万多字的报道，珠玉在前，这样的文章并不好写。于是，我们塌下心来，和郭娜陆地航空班的每一位成员都一一进行了细致的长谈。听到她们述说孩子生病，亲人染疾以及家人生日时，因为工作不能陪伴在身边的愧疚，同为母亲、女儿、妻子的我感同身受，以至数次落泪。我懂得了她们的不易，也理解了她们的高贵。但是，当真正落笔时，我却抑止了自己几度煽情的冲动，删去了那些华丽的辞藻，只用了冷静而克制的笔墨讲述她们身上平淡却感人的故事。后来在《人民日报》刊发的稿子，也是以此为蓝本的。我在采访反思里这样总结：哀而不伤。在职场、家庭之间闯荡，谁少得了深夜一手抱娃，一手工作的暗黑经历；谁没纠结过是拣起年迈双亲故乡里的隐隐期盼，还是回应天真稚子摇篮旁的声声呼唤。有过类似经历的人，不必多言，自然明白文字背后的深情；不曾经历这种事情，说得再多，自是无法感受其中的凉热。交通人的使命在此，交通人的伟大亦在此。对我来说，当记者的辛苦在此，当记者的荣光也在此。

2017年3月30日，我生下小女儿窈窈的第三天，这个炸弹还是被引爆了——未细品生的喜悦，已深闻死之苍凉。造化弄人，竟至于斯。

生命漫长，五味杂陈，我只浅尝辄止了30多年，以后的人生之路不知几多风雨。也许，看似鲜花坦途，实则暗藏荆棘；踏过泥泞崎岖，便是康庄大道；看着抄了近路，实际偏了正途；回看时觉得遍布艰难，当时却只道是寻常。说不得，说不得，行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