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杨永华教授耗费十多年时间精心写作的《卓炯传》，最近由广东经济出版社出版。捧读之后，深感这部48万字的传记，生动准确地描述了享有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理论先驱这一崇高学术地位的卓炯的传奇经历和杰出理论贡献。《卓炯传》作为一部经济学著作，对卓炯的经济思想作了全面的介绍和科学的评论；作为一部历史学著作，披露了大量鲜为人知的历史资料；作为一部研究知识分子的著作，提供了中国先进知识分子的一个鲜活案例。

一、《卓炯传》首先是一部经济学著作，准确地介绍了卓炯的经济思想的主要观点和学术成就，科学地作了评价，相当好地处理了写作中的理论难点

为一位取得杰出理论成就的经济学家写传记，难点在于如何准确科学地评介其经济思想。如果过分简略甚至完全略去卓炯的经济思想，只就个人发展历程作出介绍，就无法凸显卓炯的经济学家特征，学者传记的高度和本色就难以体现，不少学者传记不够成功的原因就在于此。事实上，有人曾经打算写作《卓炯传》，没有成功的原因可能也在于此。杨永华能够解决这个难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对卓炯的经济思想作了多年的研究，而且有较为宽厚的政治经济学知识功底，在市场经济理论、政治经济学史和发展经济学等领域有多方面和较深造诣。他先后出版过几部有一定影响的相关著作，如《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史》《中国市场经济学通论》等，1982年在《未定稿》发表了国内第一篇正面评介卓炯商品经济理论的论文，被卓炯生前称为自己“最好的学生”。所以杨永华在写作中能够准确完整地介绍卓炯计划商品经济理论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介绍卓炯商品经济的主要观点，并且放在社会主义经济思想史的框架内，与其他经济学家的经济思想作比较，进行科学的评论。

《卓炯传》介绍了卓炯在德庆县凤村公社发表的一系列论文。卓炯认为，社会分工是商品经济产生和发展的唯一原因，所有制只能决定商品经济的社会性质和特点。社会主义存在着发达的社会分工，所以仍然是商品经济；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决定了商品经济有“计划”的特点，从而得出了社会主义经济是计划商品经济的著名论断。卓炯所理解的商品经济实际上是市场经济。他提出“计划商品经济（市场经济）”并作了令人信服的论证，可以说是“中国第一人”。他还在1979年4月提出经济改革的基本思路是破除产品经济，发展商品经济，把计划经济体制改革成市场经济体制。卓炯虽然在1987年6月离开了我们，但是他研究的经济学问题，现在乃至在将来的一个较长时期内，仍然是中国经济学界研究的热点和难点。今天读《卓炯传》，我们仿佛听到卓炯对当前改革开放实践，以自己的独特方式继续发表着睿智的观点，给大家以启迪和智慧。可见，作者对卓炯经济思想的评介是正确、可信和富有启发的。

二、《卓炯传》又是一部历史著作，第一次介绍了卓炯的传奇经历和多种真实史料，提出了理解卓炯历史的正确方法，得出了一些正确的历史结论

由于各种原因，卓炯的传奇经历正在被历史的风尘所掩盖。把握卓炯历史的难点，首先是资料的严重缺乏，以致无法反映历史的本来面貌；其次还由于各方面认识存在着不小的分歧。比如，关于卓炯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受中共华南分局某组织授权在云南的一段革命经历，他参与创建的一支革命军队的性质等问题，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才有了统一的看法。历史是严肃的，来不得半点夸张和想象。杨永华写作《卓炯传》的态度也是相当严肃的。他一改经济实践研究的路子，走进了档案馆和图书馆，一头扎在浩如烟海的文献里，凭卓炯“文革”时期写作的检讨的一点点线索，从发黄的书堆和档案中找出了大量珍贵历史资料和一些革命老人的回忆史料，逐渐理清了鲜为人知的卓炯年轻时代的传奇经历，按照党中央的最新精神，作出了实事求是的描述和评价。又如，抗日战争初期，卓炯在担任《救亡呼声》编辑时，对广东的统一战线工作发挥了独特的作用。他以笔名在1935至1949年发表了19篇论文和出版了一部著作，较早批判了汪精卫卖国投降主义的谬论，参与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大论战，研究了党的统一战线理论。他受党的派遣，长期在国民党军政、学术界工作。《卓炯传》第一次披露了这些鲜为人知的光荣的革命活动，恢复了历史的本来面貌。

卓炯在60年代初期提出计划商品经济理论，触犯了当时占统治地位的半商品经济理论，受到了长期反复的批判。《卓炯传》运用档案资料，既真实可信地描述了已经被淡忘的历史，又回避了那时批判卓炯的当事人。杨永华曾在一篇论文中说，人们对卓炯计划商品经济理论批评的深层次原因，是半商品经济论与商品经济论的冲突，而不是个人的恩怨，不要追求个人的责任。这种正确方法的运用，同样保证了作者对卓炯历史上一些重要问题作出了符合党中央有关精神的正确结论。历史证明，卓炯是一位有光荣历史的革命者，是一位革命的知识分子。《卓炯传》在为卓炯光荣历史复原方面做了很有意义的工作。(www.daowen.com)

三、《卓炯传》还是一部以个案研究知识分子在中国大转变年代特殊的学术生涯和学术成就的著作

《卓炯传》描述了中国特定年代的知识分子的成长历程，给青年知识分子以无穷的启迪。杨永华在广东生活工作了十多年，熟悉卓炯的学生，认识卓炯的不少亲朋好友。可能是基于那些鲜活的熟悉的一件件小事的感受，他能生动地、贴切地描写卓炯，深刻地理解卓炯的优秀思想和高尚品德。他作出了以下概括:“卓炯是一个知识渊博、作出杰出理论贡献的学者；一个追求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为之奋斗终身的革命者；一位诲人不倦的教导、关心青年的导师；一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好人。”卓炯作为一位普通的知识分子，认真干着一件件平凡的小事，去学校上课，讲经济学理论，批改学生作业，参加研究生的论文答辩。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年轻人，凡是给他寄稿子，他都认真阅读和批改。

卓炯作为一位取得杰出理论成就的大师级的知识分子，也象每一位知识分子一样“爬格子”，撰写文章，发表文章。他激烈地反对斯大林的传统经济理论，坚持市场经济的大方向。他关注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实践，关注着经济学界的动向，为改革开放沿着市场取向的思路顺利前进而高兴，甚至有些许的得意。他尽管对人相当随和，但是对不同学术观点毫不妥协。他写过不少文章，与一些著名学者商榷，批评他们不彻底承认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不坚持市场取向的改革大方向。卓炯像所有知识分子一样，为自己追求的理想的实现而兴高采烈。他提出了社会计划商品经济的论点，实际上勾画了一幅社会主义的理想图画。这与当时计划经济的现实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这种超前的思想使当时的大多数知识分子不能理解和接受，因而受到激烈的、反复的批判。但是他不放弃自己的学术观点，而在等待着现实世界向着他的商品经济理想前进。真理竟有那样神奇的力量。二十年，中国的历史发生了巨大的转折，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迅速前进。卓炯的理想图画正向活生生的现实演变。卓炯说:“我终于跟上了党的步伐”，这不是谦虚，而是他发自内心的幸福的心声。这反映了卓炯怎么对待自己，怎么对待社会的态度，为我们树立了一个楷模。卓炯追求学问已达“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誉毁皆忘的疵迷程度。这是中国知识分子优秀品德的表现，留给我们很多的思考:怎么做人，怎么研究学问，怎么对待自己，怎么对待社会。《卓炯传》为研究中国知识分子，弘扬他们具有的传统美德和高尚情操，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杨永华教授的专业是经济理论及学说史研究，写传记未必是他的专长，因此《卓炯传》也存在着某些不足。但是从我在长期从事中国社会主义经济思想研究过程中所了解的情况看，这的确是第一部系统深入研究卓炯经济思想的具有创新性的传记，也是作为中国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史研究会副会长、秘书长的杨永华教授就此领域深化研究的一部力作。愿学界多拿出这样的高水平著作。

（本文发表于《理论与现代化》，200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