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作家从鲁迅到冯唐,都是离开医学院当作家。六六反着,在成了名作家后,叩开了医学院的大门,不仅在课堂上课,而且还遍访名医,拜师学艺。
去年她来到旧金山湾区,我闻讯后立刻赶去看她。六六站在开满月季花的拱门下,白衣淡裤,圆脸圆眼,一头卷发,大老远的就冲我招手,活脱脱一只萌萌的招财猫。
六六热情有力的拥抱,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松开我,倒退两步,上下打量着我,问:
“你是不是这儿不舒服?”她指指我的胸口。
我无奈地点点头。“老毛病了,最近常胃疼。看了几次大夫,各项检查指标都正常,弄得我好像是装的似的。”
“见不得你这种假西施捧心的小样儿。”六六戏谑的水平简直达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令我哭笑不得。
她抓过我的胳膊,在我的手腕处既揉且捏。她的劲道可真大,我开始吱哇乱叫。过了一会儿,六六松了手,我住了口,甩甩酸胀的胳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胃疼的感觉竟随风飘散。“你胃痛是肝脾虚寒、胃气阻滞所致。现在骨正筋柔,气血以流。你这中国胃,以后吃饭别老就着冰水。再痛时自己左右手倒着,狠掐内关穴。”她又拎起我的胳膊,指着内腕上揉捏过的地方。我一边揉着内关穴,一边问:“你的这双回春妙手何时修炼成的?”
“好几年了,受不了你这刨根问底的劲儿。你是不是要问我为啥学这个?文思泉涌的时候,我一连敲上大半天都不动窝儿,几年的工夫,浑身都不得劲,我开始看大夫,中医让我恢复了健康。我也久病成医,迷上了中医,现在已经是医学院的学生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六六以前说过的一句名言:“成名成家者一定有显赫的家世,不凡的经历,活得长久。”第一条从未听她谈起过,第二条她是占足了,第三条她正实践着。
那天屋里坐着一大帮人,大多是六六在中欧商学院的同学,以往的风花雪月、商场驰骋,换成了中医。六六忙着诊疾治病、答疑解惑,脑门上一层细汗,声音依然透着充足的中气。
后来,我一直谨遵六六医嘱,避凉趋温,偶尔胃痛时就狠掐内关穴,好一阵子了,胃痛病没有再犯。当收到六六要来湾区的微信时,我急忙提出摆个谢医宴给她接风,六六答应晚上六点到。
我和六六的朋友们在饭店恭候她,这些人除了我,从20世纪末就开始追随六六的文章。那时,她在新加坡主持“中国性爱论坛”,名字很花哨,其实是一个文学网站。六六每天都在坛子发一篇文章,给海外华人枯燥的文化生活吹入徐徐清风。这个论坛在湾区吸引了很多粉丝,后来更名为“湾区华人论坛”。
“每天读六六的文章,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是啊,如果哪天断片儿,我都上不了床。”
“她可以一边聊着盐焗鸡,咽着哈喇子,一边敲着剧本。”
“照那谁的话儿,不是她在敲键盘,而是字儿把着她的手指头,她想停,可手不听她使唤。”
大家七嘴八舌地地聊着六六。
眼瞅着六点半了,六六才搀着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人走进餐厅。“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开到半路,她就吐了,不得不找个附近的酒店停了会儿。我给她扎了一针,她觉得好些了,我们才赶来。”六六一边说,一边安顿那位女友坐下,她的头顶上赫然立着一根金黄色的针,六六捻了捻那针,我招呼服务员上菜。
“介绍一下,我的这位朋友的老公姓伊,明明是按大房的礼进的门,却始终被称为姨太太。”六六的话又靓又俏,大家哄堂大笑。(www.daowen.com)
我端起酒杯:“六六,我都忘了胃痛是什么滋味了,谢谢你!”
六六刚举起酒杯,对面的老刘站了起来:“且慢。去年你给我正脊后,血压真的正常了。可一个来月后,我又不得不开始吃降压药了。”
“你瞧你那样儿,站不直,坐不端的,能保持一个月就不错了。六六,别理他,干!”老刘的老婆快人快语,老刘对着老婆挤了挤眼,树起了大拇指。
酒过三巡,热菜上桌。六六指着西芹炒百合对伊太太说:“这百合可属升糖快的。”
“六六,你说你要学中医,我以为你说着玩呢,敢情你是真的钻进去了。”
“这几年学下来,我现在针灸盒随身带,和我在一起,不用担心突发状况,不可能出人命。”六六抿了一口酒,我夹起一块鲍鱼放到她的盘子里,六六用手捂住盘子。“我现在晚上不大吃东西,减肥是我永恒的信念。”六六说罢,大眼睛向上一翻,大笑起来。
“六六,我要的山楂你带来了吗?”
“没有!现在国内的中药材质量很不稳定,甚至还掺假,而且分类马马虎虎。这也是中医逐渐势弱的重要原因。中药很讲究产地,一方水土养一方药气。比如我说山楂,那非得是福建产的南山楂。半夏得是法半夏,炮制的方法不同,药效跟普通半夏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我说的附子呢得是江附子,四川江油的特产。至于川穹,勉强可以扩大到整个四川,但川外的肯定不能入我的药。”六六如数家珍。
“你对中草药这么挑剔,还怎么在中国行医呢?”
“说的是,我现在治病,首先用手法,点穴、推拿和按摩,如果是急重症,就用针灸。很少开药方,原因嘛,我刚才讲过了。”
“有时候头疼脑热的,吃两片西药还就是去得快。”
“跟您这么说吧,咱小时候都用过西药,这霉素,那霉素的,现在全喂牲口了,还有人吃吗?张仲景的‘桂枝汤’解肌发表,调和营卫。从东汉到现在,1800年了,折腾了多少过儿,照样儿好用。”
“您说中医能治癌症吗?”
“我知道有人尝试不用西医的方法,也就是说不开刀,不做化疗和放疗。他们用另一种缓和的方式在不损害身体正常机能的前提下,和癌共存,瞅冷子给癌症点颜色看看。具体好像是每天喝11升温开水,什么都不吃,走10公里路。第一天累,第二天苦,第三天开始麻木,坚持到第七天,癌细胞比正常细胞嫩,娇气,生长快,更需要营养,所以会比正常细胞先饿死。杀敌无数,自弱七天,值了。”
“照你这么说,癌症不是事儿?”
“这么说吧,你照我说的去做,癌症就很难找到你。中医博大精深,意体双修,老祖宗的规矩轻易别破,比如保持神清气爽,不吃苦的、臭的,只吃鲜的、香的,像今晚这一桌菜要是午餐就更好了。”
不知不觉,偌大的饭堂只剩下我们这一桌了,大家都不愿离开。六六对站在暗处搓手的伙计摆了摆手,“咱们还是挪地吧,人家要下班了。”
大伙儿拥着六六往外走,“伊太太”头顶的针在昏暗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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