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儿,闺密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我问她咋啦,她说“看我的微信吧”,就收了线。
我急忙打开,她家的猫去世了,她居然写了一首诗:
爱猫仙逝暖冬天,心如刀绞泪如泉。
捕鼠除害百余只,陪娃伴君十四年。
四方来客皆吻礼,八面玲珑惹人怜。
羽化天堂当安眠,期盼来世再续缘。
接下来是她女儿写给那猫的信:
亲爱的Cosimo,
我知道你对人类的语言理解有限,你只懂“该吃饭了”“不行”“下去”“你要出去吗?”当然,还有你的名字“Cosimo,可喜猫”,可我还是有话要对你说。
当我5岁时,爸爸把你抱回家,大哥受到美第奇家族的启发,给你起名Cosimo。我和哥哥们在很多事情上都有不同意见,但我们对你的爱是一样的,你是我们共同的小弟弟。
吃奶瓶,要抱抱,除了没有穿尿布,你长大的过程和我们一样,咱们拥有共同的爸爸妈妈,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晚餐时,每当餐桌旁有一个椅子空下来,你就跳上去,餐桌旁多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你摇头晃脑地看着每一个餐桌上的人,一副憨憨的馋相儿。你喜欢和我们一样懒懒地堆在沙发上看电视,看闷了,你就站到电视机前霸屏。我做作业,你总是趴在书桌上看着我。高二快结束的一个晚上,你在我的电脑键盘上优雅地走了个来回,我那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文章,就灰飞烟灭了。我被你气哭了,你躲在屋角注视着我,大眼睛发出幽幽的光。从此你再也没碰过我的电脑。傍晚时分,爸爸妈妈常去散步,你总是陪伴着他们,前后不出二十步远。邻居们遛狗,咱家遛猫。有一次我们正停下脚步欣赏邻居的花园,你突然一个飞跃跳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老太太的肩上,她大惊,手中的铁丝笼子被抛到空中。我一看,笼子里面装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大老鼠。我们赶紧拾起笼子,给老太太赔不是。老太太一边安慰惊魂未定的大老鼠,一边咒骂你,你早就溜之大吉了,任她口水滔天。
三个月前,你的下颚生了恶性肿瘤。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你常常吐出半个粉红的舌头,看上去像是在笑。所有见过你的人,都说你是一只可爱又可笑的猫。只有我知道你是不忍心看着我们为你难过而强颜欢笑。是的,你始终是咱家最讨喜的一员。
你不是猫,你既是我的小弟弟,又是我的洋娃娃。我喜欢抱你,喂你,打扮你,逗你玩儿。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向我证明你是一只猫,一只有担当的猫。我们搬到新家后的第一周,每天早晨,你都把三只死老鼠整齐地排列在客厅的地毯上。邻居的大白猫总来咱家后院挑战,你沉着应战,虽屡战屡败,却矢志不改。有一次,妈妈从你的嘴里抢出一只蜂鸟,眼看着蜂鸟飞走了,你委屈得连眼睛带胡子都耷拉下来了。(www.daowen.com)
当我还是一个讨厌的小孩子时,我给你做了许多纸衣服套在你的身上,谢谢你的容忍。当我长大的时候,感谢你让我成为你的大姐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爸爸的知性,妈妈的感性,大哥的自信,二哥的聪明。千般爱,万般情,牵不住你迈向天堂的脚步,那里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大白猫。我们全家的欢乐跟随着你,请你不要浪费了,在天堂继续做一只快乐的猫。你是不可替代的,我们会永远爱你。明年的此时,我会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喵仙包儿。
深情地爱着你的姐姐
下午,我带着刚出炉的蛋糕,去看望闺密。往日去她家,一进门Cosimo就迎上来,闻我的裤脚,像狗一样。这次,一进门,墙上挂着闺密的全家福,Cosimo立着趴在闺密的胸前,脑袋转向镜头,像孩子一样。
闺密的双眼像桃子一样,我把蛋糕切成小块,闺密摆上茶器。
“都说养个宠物是父母对孩子的爱的最高境界,我们的爱有孩子承接,孩子的爱也要有个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对象啊。哪个孩子生病了,不高兴了,我们的安慰不如Cosimo和孩子腻一会儿。现在孩子们都离家了,Cosimo承担了我和老伴儿所有的爱和唠叨。孩子们打电话每次都要提到Cosimo,嘱咐他‘孝敬’爸爸妈妈。他成了我们和孩子们的纽带。我俩坚定地认为:小四儿是我们永远长不大的,永远不离家的孩子。有他在,我们的巢就不空。Cosimo是一个有生命,会移动的雕塑,桌子、沙发、窗台,摆哪儿哪儿美。他才14岁呀。怎么就走了呢?我哪点儿对不起他呢?”闺密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把纸巾盒递给她。
“再养一只猫吧”,她老伴提议。
“你怎么可以这样?Cosimo听见了多伤心呀。”闺密有些不高兴。
“不养不养,话说回来,再养一只,70多岁上撇下咱他走了,说不定连我这老命也捎上了。”她老伴儿说。
天黑了,闺密送我走出她家的大门,一只白猫像箭一般从不远处呼地穿过。
闺密说:“往日它总来找Cosimo打架。现在这儿全归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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