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节时,黄的红的叶子铺满了门前的街道。我们这条街的住户多年来形成了传统:感恩节的次日扫街。一大早,我和邻居们把树叶沿街敛成堆儿,等路过的扫街车把它们收走。扫着扫着,朱迪说:“饶了我这老腰吧,以前这都是孩子们干的活呀。你们家的孩子感恩节也没回来?”朱迪这话像点了穴似的,我们都呆在了原地。是啊,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孩子都会拿着筢子出来,打着闹着就把满街的树叶子清了。
“扫得差不多了,大伙儿来我家喝一杯吧。”我热情地提议。
客厅里坐不下了,邻居们把餐厅的椅子搬到客厅。我拿出不锈钢的电茶壶,自从孩子们离开,这壶就没在家里露过面。我放了十几个红茶包,辛西娅往壶里添了一勺肉桂粉,拍拍手说:“咱们街坊的孩子们都躲哪儿去了?”
“我女儿去西雅图上了一年大学,不知道该学什么,前不久和我说要休学,去南美洲浪一年。”
“我家的被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录取了,但是没去,也不回家住。说是高中毕业了,应该独立,不能再和父母住了。眼下正在北海道喂牛呢。”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不靠谱?我们当年都是高中毕业就上大学,大学毕业就工作,然后是成家生孩子,买房子。每一步都不落趟儿。”
“不能怪孩子们,过去这四十年,半导体、电脑、互联网、手机,一波接一波,连社交网络都已经熟得透透的了。这些长在科技大树上的果子,几乎都被咱这一代摘光了,孩子们真的没什么可做的了。”
“生物科技应该还有很大的搞头儿。”
“可是学生物的很难找到高薪的工作。我女儿前年从哥伦比亚大学生物系毕业,很不好找工作,幸亏她最后一年修了两门计算机课,最后在一家做生物实验大数据的初创公司做大数据计算机分析工作,工资也不低。我正为她庆幸呢,上个月突然和我说:‘最近总听到呼唤,要我为社会奉献,我觉得我能做的是义务教英文。’她就四处递简历,前不久去了缅甸,在当地大学找到了一个两年的英文教职。真替她着急,好不容易改了行,手里还一大堆股票,都不要了,二十好几的大姑娘,荒山野岭的,也没有男朋友,以后回来什么都赶不上了。”我的同胞街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去年蒂芬妮从哈佛毕业,跟我说要改变世界,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非洲中部的一个国家做义工。这一去就是两年。”住在街口儿的约翰说。
“蒂芬妮打小就是孩子头,将来一定是个人物,趁着年轻多看看世界是必须的。”说这话的是斯坦福经济系的教授。他儿子山姆从医学院毕业后就去了中国广州的一家医院做住院医生,是我撺掇去的。山姆告诉我,在广州他一天可以参与三台腰椎手术,而他在美国的同学,一周也赶不上一台。
“咱们这儿一抬头就看到胡佛塔,却没有一个孩子上斯坦福。你家女儿上伯克利,算是最近的了,怎么感恩节也没回家?”
“快别提她了。”琼斯太太满脸的酸,“这星期,和一帮学法律的同学去了得克萨斯州的美墨边境线,为移民提供服务去了。我说你一个学计算机工程的又不懂美国的移民法和政策,瞎掺和个什么。她说她是这帮学生里唯一一个讲流利西班牙语的人,是最重要的成员呢。我时刻都在祈祷她平安归来。”
“伯克利就是这样,学生们个个都觉得天下兴亡,在己一身。”
“玛丽,你儿子现在在哪儿?”
“儿子今年刚毕业,拿了个语言学学位,现在在纽约,怀揣着音乐梦在餐馆跑堂。”(www.daowen.com)
“只要孩子高兴,干什么都行。”
“问题是他并不高兴。因为他挣的钱,在纽约根本不够租个最小的屋子。我若不支持他些租金,他就得成流浪汉。他一边接受我的钱,一边觉得羞愧,气得我一愣一愣的。”
“你就是心软。要我说,甭给他钱。孩子一遇到坎儿,你就拉他一把,他永远在原地打转。你对他没要求,他就没有目标,就永远走不出来。”说这话的是艾米,镇上有名的心理医生。
“我觉得像玛丽儿子这样为了艺术而把自己豁出去的孩子是珍稀品种。”
“大家都空巢了?我家的小鸟儿会依我一辈子。”露西的女儿爱弥儿患有唐氏综合征,和我的女儿同岁,小时候她俩的区别除了外貌,其他的不相上下。爱弥儿长大了,可她的智力停留在5岁,失常越来越明显了,生活上离不开妈妈。“爱弥儿不是我想要的,可上帝把她捧给了我。现在,我发现是我越来越离不开她。爱弥儿对烘烤点心感兴趣,每天都忙个不停,她在镇上专门雇智障人员的咖啡馆找到了一份烘焙师的工作。刚刚还烤了一炉圣诞主题的饼干,加了绿色的开心果仁和红色的蔓越莓干,我这就去拿来正好配红茶。”
“露西可真不容易呀。”我不由得感叹。
“我倒羡慕她常有女儿陪伴,我这满满的母爱就找不到出口儿。”
“养孩子真正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孩子13岁前,然后就是无尽的争吵、伤心和牵挂。”
正说着,露西端着一盘饼干进来了。“你家对面的空房租出去了,男主人是法国人,在斯坦福医学院做访问教授一年,他们有三个小毛头,正在卸车呢。”真不愧是街上的“包打听”!“咱们去给新邻居暖暖房?”约翰提议。
一出门,就看见三个熊孩子和一条狗,正向一座座树叶堆发起冲击,一边跑还一边扬树叶子,孩儿欢狗儿叫的。那教授太太看见我们,忙不迭地道歉。
“欢迎你们一家,给我们这沉寂的老街带来生气。”露西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个塑料盒子,里面装着花花绿绿的饼干。我们又拾起筢子,有说有笑,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个顽童的后面。
斯坦福一家三口的雕像
斯坦福大学的全称是小利兰·斯坦福大学(Leland Stanford Junior University)。小利兰·斯坦福是加州州长暨铁路大亨利兰·斯坦福的独生儿子。1884年斯坦福一家到意大利旅行时,小斯坦福不幸得了伤寒。1884年3月13日,15岁的小斯坦福离开了人间,他的父母悲伤欲绝。老斯坦福说:“我的生命失去了意义。”从巴黎开始,斯坦福夫妇为儿子举行了一系列的追悼仪式,长达八个月之久。当他俩带着儿子的遗体到达旧金山时,一个改变世界的决定最终形成了:将大约33平方千米的养马场捐献出来,以儿子的名义,为全加州的孩子建造一所大学和博物馆。他们说:“加州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
斯坦福主校区花园通道边矗立着一组雕塑群:六名成年男子,赤着脚,戴着锁链,一脸的悲壮。作品名叫“加莱义民”,由法国雕塑家奥古斯丁·罗丹于1884年创作。法国小城加莱在英法百年战争期间遭受英军围困,城内六位市民为挽救全城人民,按照英方的要求,光脚戴链,带着加莱的城门钥匙去见英王爱德华三世。他们时刻提醒着过往的学生:是精英就要有担当。
StartX成立于2010年,是一家帮助初创企业创立和成长的教育性非营利机构,坐落在斯坦福主校区之外的一幢平房里。别看它外表不起眼,成立八年以来,StartX已经为创业者筹集了37亿美元,孵化了1000多家企业。这些创业者不仅能得到硅谷的主要投资机构和著名的企业家的指导,而且可以得到从办公地点到公司注册,法律、财务服务等方面的无偿服务。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最多半年,无论成功与否,这些公司就要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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