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六朝时期的“中世共同体”实际上就是一种类似于“原始共和”的概念,不同的阶层能够在一种体系的安排下,各得其所地生活,相互之间是依存的,而不是对抗和斗争的。这些贵族和乡党组成的自组织的经济社会形态就好比拱桥的搭建,每个因素都是其他因素的基础,它们之间彼此依存、缺一不可,形成各个阶层和谐共生的生态系统。只是在中华文化里是尊卑有别的,所以在形式上,古代社会自组织实际上是一种优势阶层的自律行为,而不是阶层的平等思维主导。
在古代希腊,我们也能够看到这样的协作性的自组织系统,城邦的联合,他们也试图建立一种原始共和制度。公元前478年,为了抵御当时统治西亚的波斯帝国,爱琴海周边的一百多个城邦形成了一个以雅典为首的联盟,大家共同出钱出力,建立了一个众筹模式的联盟军队,共同抵御波斯人的入侵。但是在这种模式中,雅典没有将自己的优势地位变成一个与其他城邦进行平等治理的联邦结构。到了公元前454年,经过多年的征战,外敌波斯已经退却,雅典却违背了当时的诺言,成了骑在大家头上的霸主。联盟的财库被搬到雅典,使雅典可以吃着其他城邦的贡奉,大花金钱修建神庙和战船,成为凌驾于其他城邦之上的“高等城邦”。这是雅典对外部城邦的失信行为。
雅典实行的是内部的公民共和制度,奴隶阶层不在公民之列,不能享受到公民权和公民福利。雅典内部实行的是民主制度,所以这其中的好处倒是不少人都可以享用,如战船上的水手、军队里的士兵和将官、建神庙的工匠等,都能在城邦拿到报酬,而且这些报酬源于雅典“众筹”来的外部城邦的财库。
雅典和外部城邦之间发生了冲突,当外部城邦臣服的时候,雅典也不会给这些边缘地区的人公民权待遇,这实际上就是“二等公民”的概念。能够享受这些福利的人,必须是雅典公民。后世所敬仰的雅典文化中的诗歌、哲学、戏剧、艺术等,大多出自这个昙花一现的时期。这是古代原始共和体制的一种实验,虽然短暂,但孕育出的文明之花还是指引了人类的未来。
事实上,任何一个存在所谓“二等公民”的体制设计、福利制度差别化的体制,都不是真正的共和制度。共和的本质是社会各阶层的和解,也是一种多阶层彼此照顾,能够通过讨价还价共生的制度,维护了社会的公共性和人的尊严。优势阶层的利益自律对于维持社会的稳定是非常重要的。
“公民个体被无差别对待”这种制度设计,需要法律形式主义的逻辑和理性精神的指引。这是全民自我意识觉醒之后才能够获得的社会制度。
古罗马却与众不同,走出了一套自己独特的治理道路。罗马对公民权的态度远比雅典慷慨。早期被征服的城邦,大多在罗马邻近的拉丁地区,那里的战败者甚至可以得到罗马公民权,像罗马人一样投票、选举。罗马的慷慨自有它的目的,有权利者一定有义务。盟邦所承担的义务是为罗马的征战出兵出力。对战败者的内政,罗马基本给予尊重,元老院、官员选举、宗教仪式都可以保留。(www.daowen.com)
英国哲学家罗素(Russell)在他的《西方哲学史》一书里曾经说过,罗马未曾创建一个有新意的哲学体系,可是罗马却在它的不断征战之中,摸索到一个独特的联盟系统。对内,罗马直接统治的范围依然维持在一个城邦的大小,依然使用那个组织上相当原始的共和体制。但罗马帝国没有为遥远的未来留下什么文化启示,这也是一种遗憾。
在古罗马帝国的“元老院”治理模式中,元老院是一个审议的团体,是公众事务的引导者、辩护者和捍卫者,类似一个公司的价值观和企业文化。元老院起初包括100名家族的首领,称为父老,后来增加至300名。直到恺撒崛起前,罗马元老院保证了古罗马的共和体制。
近代共和体制的确立源于君主的妥协,立宪承认一种理性主义的客观法律存在。“共和”一词来源于中国《史记·周本纪》,拉丁语为“respublica”,意思是“公共事务”。共和制是指国家的权力机关和国家元首由选举产生并有一定任期的政权组织形式。共和政体区别于君主政体,而且是作为君主政体的相对面而存在的。共和体制中需要一种领导力,但是不需要一种霸权。
共和制不仅是政治制度,也是商业组织的建设原则。民主国家的体制可以说是公司制的翻版。公司是500年来最伟大的制度设置,本质上是符合人性的,个人的权益通过股权合作这种东西,使得人的潜力能够发挥出来,股权利益是促使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长期“共和”的体制。
公司制度其实是众筹组织的内核。任何众筹组织都是松散汇聚的群体,如果没有领袖的存在,那么其实就是一盘散沙。企业是有目标的经营型组织,需要精确性的、程序性的运作。企业需要员工和利益相关者,而社群中很多人均是参与者。一旦众筹项目成型,就需要立即导入股份制公司的体制之下。公司组织是人类几百年来行之有效的组织设计,虽然互联网让公司的边界模糊了,但是核心依然需要公司制。
在全球化日渐加速的今天,公司的力量已渗透到人们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公司的本质仍然是共和之道和共赢之道。“一言堂”的公司实则是一个大个体户企业,并不是公司;很多现代企业的股权结构不足以使其成为一个现代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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