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需要离开空间站的时候,那种反向的乡愁也异常浓烈——还没有离开就充满了思念。乘坐“联盟”号返回舱返回地球的三个半小时,也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细节:进入大气层,坠落的速度超过音速,舷窗外一片火红,好像几米之外有人用火焰喷射器对准你发射一般,画面诡异而让人有隐隐的担忧;在最后着陆阶段,当降落伞打开的时候,返回舱会有非常大的震动,仿佛火车出轨一般。如果宇航员心态放松,着陆的最后25分钟就好像在体验全世界最精彩的过山车,刺激无比;如果心态紧张而担心,很多宇航员会告诉你,那是一段濒死的经验。
凯利做了一个类比,坐航天飞机返回地球像在纽约第五大道上开着宾利,而坐俄罗斯返回舱返回地面像在颠簸无铺装的路面上驾驶着二手的拉达(俄罗斯汽车品牌)。这一句话恰恰道出了俄美两国在科学和设计理念及文化上的差异。
俄罗斯崇尚简单实用。俄罗斯宇航局对航天的观念一直是:便宜有效地执行航天任务。“联盟”号飞船就很好地体现了这一原则——简单、便宜、耐用。相比之下,航天飞机要复杂得多,既是重载航天器,又是太空实验室,还是卫星回收舱。
俄罗斯的科学设计观念也是简单高效,如果一种设计不错,就不会设计第二种。比如“进步”号无人补给飞船和“联盟”号飞船的设计基本一样,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甚至密闭太空服的拉链,俄罗斯人设计好了之后发现简单有效,就把同样的拉链用在太空的封闭式垃圾袋上了。想象一下——你夹克的拉链和垃圾袋上的拉链是一样的。
不仅俄罗斯的工程师崇尚简单实用,俄罗斯的宇航员也是实用主义者。一次俄美宇航员讨论太空上应该种什么蔬菜,美国人和俄罗斯人就有不同的观点。每次补给飞船对接时,让宇航员们最兴奋的就是能够吃到一些新鲜水果和蔬菜。不过运送到空间站的新鲜水果和蔬菜,腐败速度比在地面上快得多。而如果要出发去火星,光单程就需要至少9个月的时间,而且不像在地球轨道上可以不时有飞船补给,因此,在太空船上种菜就变得特别重要。
美国人已经在空间站上实验了种莴苣,又种了百日草,还想进一步种番茄,因为他们认为番茄可以有效提供营养价值。俄罗斯人听了之后摇摇头,回答说:如果真的要种点什么,还是种土豆划算,种番茄那是浪费。原因很简单,土豆可以算作一种粮食,有了土豆就不会饿死。想想科幻电影《火星》上的情节!当然,俄国人也有他们的“小九九”——土豆也可以用来酿造伏特加!(www.daowen.com)
俄美两国人对风险则有着不同的认知。比如,1969年之后,俄罗斯从来没有中途叫停过一次载人发射,对他们来说,发射前的读秒只是走形式而已。美国则完全不同,即使火箭发动机已经启动,美国宇航局在最后一刻暂停发射的情况比比皆是。
你可以说俄罗斯人很冒险。可是到了太空行走的时候,美国人和俄罗斯人却有截然不同的态度。因为空间站每90分钟绕地球飞行一圈,这意味着每隔45分钟,空间站会飞到地球的阴影之中,空间站外一片漆黑,只有地面的灯光能给人一点方向的指引。俄罗斯宇航局规定,在没有阳光的时候,太空行走的宇航员就停下来休息。这么做会安全得多,因为避免了宇航员在漆黑的环境中有所失误,但是这也意味着为了完成同样的太空行走任务,俄罗斯宇航员需要多花费一倍的时间和资源。美国宇航员则不会中途停下来休息。到底哪种做法更好呢?
如果上面这两个例子很难让人判断俄罗斯人到底是冒险还是保守,那么下面这个例子会更有“俄罗斯特色”。航天飞机发射前宇航员都要经过安全消毒隔离,避免带细菌上天,减少在太空生病的可能。在为期一年的航天任务开始之前,凯利经过了安全消毒隔离,乘坐大巴前往发射塔,可是半路大巴停了下来(在宇航员下车撒尿那次之后),门打开了,凯利的哥哥马克上了车。马克也是宇航员,他一路坐在凯利身边,陪他抵达发射场。俄罗斯人显然很通人情,马克的出现的确给了凯利一个巨大的惊喜。但是让已经消毒隔离过的宇航员接触到没有消毒的人,明显违反了流程。人情与规定,哪个更重要呢?
最大的文化差异还体现在宇航员与地面的沟通上。美国的宇航员会直言不讳空间站上出了什么问题;俄罗斯宇航员与地面的沟通却非常程式化,明明地面上可以看到很多数据,地面却仍然向宇航员询问各种指数,宇航员也要一一报出。地面问宇航员状况如何,俄罗斯宇航员唯一的回答是“很好”。凯利好几次和俄罗斯宇航员开玩笑,撺掇他们在和地面沟通时回答“还凑合”甚至“不太好”,并且答应如果他们这么做,凯利愿意给他们“小费”,可是没有一个俄罗斯宇航员愿意这么做。凯利的理论是,美国宇航员和俄罗斯宇航员的薪酬激励不同。美国宇航员的基本工资是俄罗斯宇航员的好几倍,但是“航天津贴”却很少,一小时只有几美元。俄罗斯宇航员则不同,虽然基本工资低,但每天的太空飞行补贴很高。不过,如果没有达到令地面满意的标准,他们的补贴很可能被卡扣,甚至他们未来上天的机会也会成问题,所以俄罗斯宇航员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回答“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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