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华区有一片占地4.6平方公里的成都东郊文化创意集聚区,这里保存了14处工业文化遗产资源,几乎占了全成都29处工业遗产点位数的一半,这里是成都市工业遗产最为集中的区域。在这个创意集聚区里,就有大名鼎鼎的东郊记忆景区。国家旅游局公布的10个国家工业遗产旅游基地名单,四川省入选的只有东郊记忆,由此可见这个景区的影响力和知名度。
作为老工业基地的成都东郊,当年是名扬全市、全省乃至全国的工业建设的热土,老一代的产业工人在这片热土上演绎着史诗般的恢宏历史。这里的每一处工业文化遗产,无不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崛起和辉煌,它们有着无可比拟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正是它们延续了成都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文脉。
立春的前几天,冒着刺骨的寒风,我去东郊文化创意集聚区采访。汽车从建设北路二段上路,经过电子科大沙河校区南大门,越过沙河上的踏水桥,沿着建设路三段一路东去,穿越架设在空中的俗称2.5环的中环路,来到了二仙桥西路段。
举目北望,就望见了一座宏伟的古堡似的青灰色建筑。这个建筑外貌奇特,8个高约30米的圆柱形的料仓,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每两个相通的料仓为一组耸立成4排。这里原是华西混凝土公司四川水泥供应站,建于20世纪80年代,顶层面对公路的功能房墙壁上,“华西集团”几个巨型蓝字仍在发挥着广告效应。走进第一排料仓的大门抬头仰望,一个巨大的钢铁漏斗与仓顶连成一体,连接漏斗口的管道穿过悬在半空中的操作平台,想必这里就是混凝土的灌装现场了。并排的两个料仓一左一右,设有两个大漏斗,可以容纳两部汽车同时灌装。想当年,一辆辆混凝土罐装车从两侧的大门缓缓倒进仓内,平台上的操作工将漏斗的阀门一开,混凝土泥浆顷刻之间喷射而出,不知有多少混凝土罐装车曾经在这里来来往往啊!这个工业遗产项目无论将来怎样保护利用,只要将这座青灰色的“古堡”留存人间,就是一道风景。
放眼四望,除了远远近近有一些商住高楼,眼前尽是企业和低矮居民楼搬迁之后整理出来的地块,一片接着一片,伸向远方,地表还覆盖着绿色的塑料地罩,恍若绿草如茵。这就是成都市的“北改”工程创造的奇迹,这些土地有3000亩之多。很难想象,这里就是当年最大仓储物流集散地、车水马龙的八里庄片区。
过去,火车东站及占成都市80%以上的各类仓储设施分布于八里庄、二仙桥、龙潭寺地区,仓储设施占地数千亩,建筑面积逾百万平方米。众多铁路专用线贯穿其中,设施齐全,功能配套。川陕路、成绵高速公路、成南高速公路的起点段均在该区域,是成都市对外进行经济技术交流与交往的重要门户和人流、物流、信息流的汇集地。[6]
如今,这里已经被定位为成都市副中心、市级服务业集聚区的“新八里庄板块”,将结合“文创之心,创客乐园”的定位,打造中部文化创意发展区。
八里庄火车东货运站于1952年建成,这里曾经是成都的经济重心,是成都最大的物流集散地,作为东郊老工业基地的组成部分,八里庄火车站名震全川,辉煌至极。以计划经济时代的成都百货大楼为例,它是一级百货批发站,分配给整个西南地区的百货由火车运来,都储存在东站附近的商储仓库里,然后再按照计划批发给二级批发站。片区内的各大企业都有自己的轨道,1条货运走行线和25条铁路专线呈放射状延伸,火车可以直接开进各家仓库。这一方面给物流转运提供方便,一方面又造成区域、道路的切割和阻断。密密麻麻的铁路线给居民的生活带来不便。
如今,成都东货运站早已彻底关闭,曾经辉煌的八里庄落下了帷幕,聚集于此的数十家企业也相继迁走了。密如蛛网的货运铁路线也被拆除了,但是特意保留了3060米铁路线和当年的站台,作为正在建设的二仙桥公园景观。
以这座青灰色的“古堡”为起点,至地铁府青路站,在中环路二仙桥路段的左右两边,正在建设一个略呈长方形、占地200亩的二仙桥主题公园。
二仙桥公园是历史与现代元素的融合。从前,在成都北门至龙潭寺的乡村道路上,有一道跨越4米宽水渠的单孔石桥,此桥建于清代道光五年(1825),光绪二年(1876)重修,民国七年(1918)整修。此石桥修得特别坚固,桥面可通行汽车,因此演绎出关于此桥的三个民间传说。
一说,此桥曾遭遇三次大洪水的冲击,每一次都不屈不挠,巍然屹立。其精诚所至让上界的两位神仙深受感动,二仙来到人间,一再施法术助桥抗洪,该桥因此转危为安。
二说,和合二仙寒山和拾得是中国民间的婚姻保护神,和合二仙的图画在我国传统的婚礼现场是必挂之物。清雍正十一年(1733),朝廷册封寒山大士为“和圣”,拾得大士为“合圣”。后来流传到民间,就成了“和合二仙”,成了掌管婚姻和美的喜神。传说,和合二仙曾经在此桥上成人之美,撮合姻缘。
三说,八仙中的吕洞宾和韩湘子被青羊宫的花会所打动,驾着祥云途经此地,曾在此桥降落小憩,遂得名二仙桥。
但是,此桥在修建成都木材防腐厂时被拆除。好在桥名作为地名保留了下来。在已初具雏形的二仙桥公园的入口处,树立着一道古香古色的关于“二仙桥路”的历史文化地标,将二仙桥的美好传说传承了下来。(www.daowen.com)
二仙桥公园的周边,是工业文明遗址的重点保护区域,这里共有7个保护节点。它们是:古堡式的华西混凝土供应站,中车集团成都机车车辆厂厂部大楼以及机车厂厂房、灯光球场,原铁路站台以及站台前向北向东的两条铁路线,禾创仓库,101货运市场。
成都机车车辆厂,现在叫中车成都机车车辆有限公司,建于1951年,是新中国第一座铁路工厂,如今该厂已搬迁到新都石板滩工业园区。该厂的厂部大楼和灯光球场已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1955年3月,厂部大楼正式竣工,该建筑当时闻名全国。这是一座独立的砖混小楼,面积693平方米,是由中央人民政府铁道部工厂设计事务所按照苏联提供的图纸建成的。大楼由青砖砌筑,屋面盖小青瓦,屋顶为中国传统建筑的庑殿顶。庑殿建筑是中国古建筑中至高无上的建筑形式,在封建时代为宫殿、坛庙及神殿等建筑专用,其屋面有四大坡,正脊由前后坡屋面相交形成,四条垂脊由两山屋面与前后屋面相交形成,故庑殿又称五脊殿。这种庑殿顶的建筑形式让厂部大楼显得古朴敦厚、雄伟大气。这座大楼至今仍在使用。
这座大楼代表着一个时代的风貌,殊为难得。贾樟柯导演的描写成都东郊沉浮变迁的电影《二十四城记》曾在此取景拍摄,成都电视台曾两次为它拍摄纪录片,它还被四川省人民政府作为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公布为第12批文物保护单位。
成都机车车辆厂灯光球场坐落在宿舍区文化活动中心的背后,是一座有围墙封闭、有两道大门进出的体育场。它分为地上、地下两层。地上有五层环形看台,有雪亮的照射灯光,是一个专门用来观看篮球比赛的场地。地下层是专门设计建造的青少年宫,有十多个专门的活动室。每逢春节,地面的灯光球场就会专门开展摸福、套圈、钓鱼、猜灯谜等游园活动,地下层则开展青少年喜欢的游乐、游戏、书法、美术展览等活动。灯光球场建于20世纪60年代,一直为活跃机车厂员工的业余文化生活发挥着作用,至今保存完好。
机车厂厂房建筑形式多样,气势宏大,厂房内部都有可通火车的铁轨。尤其是已经确定保存下来的机车检修车间和转向架车间,更是罕见。以检修车间为例,其东边的出入口是一面变形的山墙,山墙上贴着6根下方上尖的楔形柱子,柱子之间排列着3道大铁门,柱子上部是5道巨型钢窗,屋顶的马头墙犹如戴着一顶帽子。此立面墙的上下部分涂成天蓝色,中部是米黄色,铁门、钢窗是深蓝色,在门窗之间穿越的楔形柱子也是天蓝色。这座厂房明显是一幢德式山墙建筑,造型独特,富于形式感的装饰之美。据悉,此处即将打造为地铁14号线中车站的站台,是成都地铁最美站台。
禾创仓库,是原成都禾创药业集团有限公司仓库,最初的业主是成都医药采购供应站。库房始建于20世纪50年代,是平房形状的红砖红瓦连体建筑,总共有8栋,每4个仓库为一列,呈对称排列。每个仓库长达52米,宽约25米,高度将近10米。每个仓库由5座连体平房构成,其左右各有5面立面马头墙,每面墙设有3个品字形的窗户,呈现檐部、墙身、勒脚“三段式”结构,其形态优美,是典型的苏式建筑。另外还有4层红砖宿舍楼两栋,4层冻库一栋,均保存完好。8号仓库曾经作为某电影剧组的临时摄影棚。
101仓库,原为铁二局机械厂,始建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这是一个工业遗址群,由3栋大跨度混凝土厂房和一个红砖水塔组成。在过去,红砖水塔司空见惯,但是此刻,这个高约24米的寻常水塔,在四周已经平整好的地块中鹤立鸡群。它在旁边那棵赤裸着枝丫的老树的衬托之下,勾起了我流连工业文明遗址的乡愁。谢天谢地,这个如今已经变得极其稀有的工厂水塔到底保存了下来!另外的3栋厂房建筑跨度大、面积大、开阔高朗,气势宏伟,可利用的价值高。
2017年10月26日,成华区面向全球,公开征集辖区3处工业遗产保护点位项目创意策划概念方案,奖金300万元。这一举措,预示着这些工业遗产的富矿,将得到令人满意的开发利用。这些重点保护的工业遗址,其保护利用的前提是,外轮廓不得发生改变;周边10米之内不得进行新建项目,15米之内,新建建筑限高要在保护建筑檐口之下;新建建筑风貌色彩要与保护建筑相协调。在使用功能上,有的或者可能引入博物馆、艺术展览、创意体验功能,有的或者可能引入创意办公、文化体验功能,有的或者可能引入竞技赛事、文化运动,有的或者可能引入社区综合体,有的或者可能引入公园休闲。在让人们记得住乡愁的前提下,这些重点保护的工业遗址将充分展示其迷人的新功能。
除了东郊记忆,在成华区的范围内,最具有知名度、最具有观赏性的工业遗址,莫过于“红楼”。
“红楼”是一座苏式尖顶塔楼,东郊人多爱叫它“莫斯科大楼”或“红楼”,它其实就是成都量具刃具厂首任党委书记兼厂长杨亭秀当年抗命坚持修完的量具车间厂房大楼。当年,杨亭秀宁愿将一切非生产性设施修成草房,也要咬紧牙关省下钱来建这幢大楼,并且完全按照苏联专家的原始设计,一点也不降低建筑标准。由此可见,成量厂这位掌门人眼界的不凡。
这座“莫斯科大楼”,南北两侧是三层平顶副楼,拱卫着中间高达六层的主楼。不仅如此,主楼的顶部还有两层高塔,塔体为六角形圆柱造型,下大上小,六个立面都是带弧形的落地窗,最顶层的圆柱体塔尖还伸出一根长长的避雷针。最令人叫绝的,是南侧副楼女墙的装饰,四周环以白色的栏杆和雕花,高低错落;米黄色的外墙,土红色的屋顶,异国情调十足。卓尔不群的独特气质,无不令观赏者备感新奇。
这座塔楼,在往后的日子里曾经几度改变颜色,后来干脆把它弄成了土红色的基调,类似于克里姆林宫的颜色,所以叫它“红楼”。
这座东郊工业文明的标志性建筑,堪称那个年代成都市最漂亮的建筑,近年已经被列为四川省重点保护的文物。
美学上有一句重要的名言叫“美存在于关系之中”。“红楼”虽然还是在老地方,但是今非昔比了。如今的“红楼”,周围是林立的摩天大楼,旁边有穿越而过车水马龙的府青路立交大桥,这种混乱的环境关系,让它卓尔不群的独特气质消散在尘世的喧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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