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长治理、村长治理和绅士治理是政权治理的最主要内容。

(一) 保长治理内容

1. 收取农业税

一是收税等级。保长的治理内容最为基础,但是也最为重要。他的头项事务是收取农业税。全村5474亩地,土地分三等,一等交最多,三等交最少,地越多税越多。一般在秋收时收税,交税要用钱而不能交粮,因为交粮没有地方可以放,税收通常都能完成八成以上。

二是避税和当夫。村中老人说:“如果村民与国民党、中共或者日军任何一方有联系就不用交税,保长也不能抓人,只能由保长垫付。如果没有势力,则只能乖乖顺从。”没势力、没关系、实在交不起的村民,可以向亲戚、邻居或者关系好的有钱老板借。但如果借钱失败,就无法交税,只好去当夫,即出卖劳力。当夫没有年龄限制,只要是男性、能干活,都可以算数,但必须时刻准备着,在国家、县里有需要的时候经村长通知便能马上干活。当夫的工作通常为修桥、铺路等公共性工程建设。但如果没钱没势还没力气,就只能出逃,只要出了村就没事。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依然种自家的地。

2. 收取人头税

(1) 收税流程

人头税都由保长收取,每年一次,时间大概在秋收以后,持续10—15天。保长先派人在街上敲锣,通知全村交税,这时大部分农户会主动到村公所交,由先生记账。收税的时候,绅士、村长、保长往往有一些尺度可以把握,可以多收作为村庄办公费用,但不能少收,少收意味着完不成任务,需要自掏腰包。他们自己也一样要交。

(2) 收税尺度

一是一般农户躲不掉人头税。对于少数不交的农户,保长必须亲自入户要税。“因为谁家的地有多少,各是几等,在县里都有备案,谁也逃不了。”老人说。交不起的农户,既不会说情,也不会找亲戚朋友借钱,因为交不起税意味着也还不起账。他们也不会搬家,因为搬家包括雇人、雇马车、请人吃饭也需要花钱;即使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收税时还是交不起。所以交不起都会赖着,历任保长对这样真穷的也无没办法。老人说:“这时候保长不会抓人,通常保长会探明原因,如果知道是实在交不起,会自掏腰包垫付,也不需要这户偿还;如果了解这户有交税能力但就是赖账,会报告村长,由村长报告县长拿人。” (www.daowen.com)

二是有后台的可以避税。还有一种有后台的不交税,保长也没有办法。例如赵某为国民党特务队长,从不交人头税也没人敢要;左某的儿子是八路军游击干部,也没人敢收税。而对于普通百姓,多数情况下都是保长垫付的,派当差的拿人很少见。老人说:“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如果逼得人们太狠了,等他卸任了怎么在村里混?王老吉和王双文是兄弟俩,他俩轮流当保长,但办事不利索,收不上农业税,都是卖了自己的地后充公粮。”这也是人们“谈保色变”的原因。

3. 纠纷调解

红白喜事纠纷,同族族长解决不了的族内纠纷,邻居之间或者邻居与同保人之间的纠纷,房屋地界或土地地界的确立,土地或者房屋的买卖、分家、继承、满月酒、祝寿等事务,都由保长参与。参与一般不是无偿参与,事成之后村民都会请保长吃顿饭、喝顿酒。

(二) 村长治理内容

一是独立决策权。村长拥有一项重要的权力——决策。上文提到,村庄理事机构由村长、村副、保长、账房先生组成,日常事务也是由这几人分工协同完成的,每人都拥有发言权,但村长独自拥有最终决策权。遇到棘手问题,如日军侵略,需要跟绅士商量。对于村庄需要全体动员的事务,普通农户没有发言权也不能参与村会,一般由“知名人士”前往,他们只拥有发言权,村长最后决策。

二是拥有全部行政权。村长还掌管了村庄全部的行政权力,常常召集开会。开会的主要内容就是收农业税、摊派、修庙、修路、修防御工事、治安等。1945年,日军将要撤离之际,匪患增多,为此村长组织成立了自卫团。生产性事务村长不会管,一般是由各家各户自己组织生产。“教育上,民国时期,村长要负责找校址、校长、教员,还要给校长、教员发工资。”老人说。

(三) 绅士治理内容

绅士不办日常事务。绅士主要负责任命村长、保长以及与外部势力的接洽,如和日军谈判。日常事务交给村长、保长办理。绅士自己经营土地或者对外出租土地获取收入。普通村内日常事务,村民不会找绅士,一般找村长。因为大事都是村长与绅士商量着办的。老人说:“其他事务村民有事不通过绅士,也够不着。”另外老人还讲了一个事例:

1945年正月初九,大雪覆盖。汉奸张小页报告牛家庄有八路,日军带队扫荡。八路其实是地下工作者,藏在村西口的地窖里。可是日军没有找到,一怒之下把全村所有20岁以上50岁以下的壮劳力全部逮捕并准备从岸下村坐火车押往日本做劳工,当时我父亲和大伯也在里面。当时的人们夏天常在屋顶或者街上睡觉,因为天气太热,屋里太憋闷;冬天实在没地方睡,也会睡在屋顶。当时王双福就睡在屋顶,因为下了雪正好把他盖上了,日军没有发现躲过一劫。最后还是绅士有面子,从村子筹集了一笔钱去找日军,捡回了百十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