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晚上和冬天无法务农,人们闲来无事就会找些娱乐活动。打牌就是其中一个。村里的农户平时晚上都打牌,这个牌是牌九,由竹板制成,过年期间最集中,“也就是正月十五、十六全天和初一到十四的晚上”。

(一) 牌友及其关系

1. 打牌及冲突

(1) 牌友主体

打牌就是牌友,参加人没有小孩儿,男性、女性和老人都可以,一般是30—40岁的本村的男性。打牌的地点一般在牌友家里或者小鬼庙,每桌4—5人。因为打牌一般会涉及金钱,只要村民上桌就能一起玩。“身上有现金更好,如果没有现金可以抵押东西,实在没有可以抵押人。所以只要敢上桌,就不怕赖账。”

(2) 赌注可大可小

另一位老人回忆说:“赌场游戏分为纸牌或者牌九。”玩牌九时最少4人,一人为推手,其他人带注、押注。可以变换方位,比大小论输赢。押注分几种形式:一是押钱,赌一把可以押上几毛几块钱,“赢了就拿走桌上的钱,输了就被别人拿走”。一种是押粮,村民用一粒小麦代表一袋粮食,在桌上下几粒就代表用几袋粮食下注。还有用牲口抵押的,家里有牛、马、骡子等牲口的可以抵押,但是必须要找一个大家都信任而且熟悉他情况的人给他做一个公证,并且要现场写一份契约,内容写用某某牲口作为赌资,不得反悔。再一种是赌房子的,也是要村里熟悉的人公证,但是要把房契拿出来,抵押要房契的原本。还有一种是押人的,一般是押老婆或者孩子。押老婆的要提前说好,如果输了老婆要陪胜者睡觉几天,如果输得太多,就会把老婆直接抵债。押孩子的一般是家里缺少孩子的农户要,孩子不能太大,如果赢了就算是免费抱养一个。

(3) 打牌专注,不问其他

打牌的人都有瘾,不等牌友来叫,自己就会去找牌友集合。一旦开局,打牌的村民全身心扑在牌局上,一心想如何赢牌,所以不会讨论家长里短或者国家大事;如果杀红了眼睛,即使家里出事,家里人来叫他也舍不得回去。老人说:

清末有一家姓呈的农户,非常爱打牌。为了打牌饭都可以不吃,一进牌局什么都不顾。有一次家里着火,媳妇来喊他。他就是不信,依然要继续打牌。媳妇没办法回去喊了街坊邻居去帮忙,但是那时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等他回去了也傻眼了,家里烧得已经差不多了。但是他一看牲口、媳妇、孩子还在,他觉得以后还可以再赌。

(4) 打牌贷款

平时打牌,一般会有一个农户专门跟“三合号”联系,负责做中间人现场贷款。有村民现场输了钱,但是深信自己下一盘就能赢回的就会找他贷款。贷款的时候要画押,抵押物一般是家中的房产、牲口。很多人输得越来越多,贷款也越来越多,最后钱也输光了,还欠下一屁股债。“三合号”因此赚了不少钱,会派专门的打手去找农户收债。收完之后给中间人提成。所以中间人也赚不少钱。

(5) 打牌的矛盾及调解(www.daowen.com)

一是打架原因。如果输钱太多心里也不舒服,很少有人愿赌服输。如果农户身材弱小一点可能输了自动离场,但是有些身材比较魁梧的,咽不下这口气的话就会赖账。所以打牌时常常打架。还有一种原因是有人出老千。这种矛盾更为激烈,在牌局上这样的行为一般要斩手一只来作为对欺诈行为的惩罚。早几年有好几个独臂的农户,就是因为出老千被抓。

二是矛盾调解。这种矛盾都由牌友自己调解,除非出现伤残情况,否则族长、保长、村长也不会管。如果真伤了人,受害者家人会带点心请保长等做说合人来调解,事成之后请说合人吃饭。一般说合人说话比较好使,事情容易解决。但如果发生了命案就要告官,“死了人村长也保不住他”。

2. 牌友喝酒及冲突

一是喝酒不分亲疏。牌友各回各家吃饭,如果要留在打牌处吃饭,通常要加钱。打牌结束后关系好的会喝酒,但是不强制。喝酒的人不固定,但都是关系好的。女性可以自己喝酒,但是不跟男性在一起喝。亲戚之间会在打牌后一起喝酒,一般来说喝酒无所谓是不是亲戚,可以有外姓家族或者外村的人参加。谁请客谁提供酒,常喝的是枣做的“枣缸子”和大米、小米做的“大叉酒”,不会平摊;喝酒时不会谈论也不关心官府的事情;喝醉了让酒友或者家人带回去。在朋友家喝醉时如果有住处会留宿。

二是纠纷调解。如果发生喝醉酒打架等纠纷,要由两家人各自劝,劝好后再继续喝。官府不会劝酒也不会管,除非发生命案。老人讲了一个故事:

村里有个村民叫张某,他常常打牌输了很多钱,欠了高利贷一屁股债。经常赢他钱的人叫任某,他常常耻笑张某“没钱就别出来玩了”。张某心中不服,说要请任某吃饭,理由是要向他讨教赢牌的方法。等到任某喝醉的时候,张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菜刀直接把任某劈死了。后来他跑到县里被抓个正着,进了监狱没几天就死了。

(二) 牌头及其关系

1930—1945年,牌头组织牌局。

一是设赌局多为农民兼职。“本村赌场至少有4—5家。”老人说。常开的有3家,一家在村东头,由任某在自家开办;另外一家在西头,是焦某在家开设的,他们二人都是普通百姓,平时种地,晚上或者农闲时开馆。还有一家是王某,地点在小鬼庙。“他家里没有地,没有媳妇,是光棍。”老人说。通常赌场中都有一个管事儿的和一个跑腿的。管事儿的一般就是开赌场这家的家长,主要负责招揽生意、放贷和维持秩序。而跑腿的一般是家中的女性,多为家长的妻子或者儿媳,再或者是未成年的儿子、女儿、孙子或者孙女,他们负责收费,提供白开水和带饭服务。

二是两种收费方式。他们主要靠收取灯头费(40) 和送餐费(41) 来赚钱。一般打牌都在晚上,牌头会提供灯油来照明,一天一块钱,由当天赢钱最多的村民出钱。如果牌友肚子饿但是没有时间回家吃饭,牌头负责去他家里带饭或者去饭店买饭,不需要给跑腿费,去饭馆买饭的钱也要牌友自己出。一个月下来,牌头能赚几十块钱。他们自己也喜欢赌博,得来的钱一般用在了打牌上。

三是村长默许。村长的默许有两处:一处是默许王氏使用庙宇。因为小鬼庙平日荒废不堪,给他用也不用出钱。一处是默许他们设赌局。因为村民不在小鬼庙赌一般就会在农户家里赌,村长认为固定的地点更容易控制,方便管理。

四是与村民的关系。他们平时不给保长、村长、老板送礼,也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是红白喜事他们有时也会参加并且随礼,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生意好做。在村里他们的身份跟贫农没有差别,因为他们虽然能赚钱,但是输得也很快。村里的人很瞧不起他们,不仅因为他们赌博又没钱,“尤其是王氏,最主要还是他一直单身,没有一家农户的闺女愿意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