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时期“重农抑商”的环境下,财富分化主要跟土地有关。如果一家农户的家里地多,那就积累了很多的财富,如果农户家里没有地,靠其他本事去赚钱是很难致富的。所以不同的阶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固定在本阶级之中,除非有通过读书顺利进入仕途步步高升的“祖坟冒青烟”的奇迹,不然改变命运的确不容易。

(一) 财富分化

在牛家庄,根据家庭财富的不同,可以大致分为三个等级。这样的等级划分,主要是看家里田亩的数量和生活水平。它是一个村落内部的金字塔,有钱人居高在上,“可怜人”遍地都是,“被踩在脚下”。

1. “大户人家”

一种是“大地主”。家里的地种不完,常年雇别人种地,丰收的时候跟佃户收租,自己家人因为种种原因不下地干活,靠别人种地得来的大量租金养活自己。大户人家的女人都会把指甲留得很长很长,以显示在家里不需要干活。因为他们往往在生活上雇着长工和丫鬟,长工解决所有的力气活,丫鬟服侍照料所有生活上的事情。老人说:“本村最大的地主莫过于王士珍家族,因为他官至总理,土地数不胜数,家里伺候人的佣人也就数不过来。”

还有一种是富裕农民。他们家的田也种不完,自家人手不够,往往会雇长工短工来给自己常年帮忙,到年底了给所雇之人分一点酬劳。老人说:“他们自己也劳动,不至于完全不干活,但是使唤人。”他们跟“大地主”比起来地位稍微高一点,但是已经比全村其他村民要强很多。“所以在村里,他们也很威风,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们。”

2. “一般的”

所谓“一般的”,就是自己有地,土地的数量和自家的劳动匹配,正好可以满足全家的消费,不多也不少。他们有大车、水车、牲口,干农活需要的东西一样都不少。老人说:“平时的生活食物上都吃得不错,但是跟大户人家肯定没法比。”他们自食自力,没有钱雇别人,也不至于给别人当佣人。在村落中处于中层地位,这样的人群不在少数,只比一无所有的人少一些。

3. “可怜人”

“可怜人”指的是村中绝大部分处于生存线边缘的,常常饥寒交迫的一群村民。他们要么没有土地,只能靠给大户人家出卖劳动力来换取少量的粮食,要么家里只有一小块土地,根本无法满足全家人的开销,没有办法还是要出来出卖劳动力。有的实在可怜的,因为年龄太小或者太老的缘故,劳动能力都没有,只能四处乞讨。他们在村中是最边缘的人群,几乎没有人会看得起他们。

(二) 财富分化关系

不同的财富分化催生出不同的人际关系。牛家庄往往会出现一个同层流动的现象,就是同一层级的相互交往较多,他们或许是因为轻视或自尊心的原因,不愿意跟不同层级的人交流。

1. 同层交流多(www.daowen.com)

一是攒忙。村民地里有活儿需要帮忙,第一时间就是会找自己的亲戚,除了这层血缘关系外,首先找的就是地邻。这里的地邻不是大户人家,而是跟自己家庭情况差不多的农民。老人说:“就是找了大户人家也不见得搭理你。”

二是红白喜事人情。村民的红白喜事,找人帮忙还是先找亲戚,其次就会找跟自己志同道合、情况差不多的朋友。老人说:“大家情况都差不多,来帮忙也比较自在。找一个比你高一头的,怎么会来给你帮忙,或者找一个比自己低太多的,那也不会交那样的朋友。”随礼的时候也一样,因为同一层级的人情况都差不多,所以随礼的金额也就差不多。“如果给太少,记在纸面上不好看,还是比较丢人的;如果给太多,又显得自己装有钱,给别人也给自己添堵。”

三是借钱粮。理论上借钱粮都是要找有钱人家借,但是村民有其他想法。老人说:“家里揭不开锅了,首先会找亲戚去借,如果借不到会想办法去找自己的朋友,他们虽然跟自己的家庭差不多,但是好开口。如果他们也没有,会去找高利贷借,指望去找大户人家,我是张不开那个嘴。他们平时就瞧不起咱,去了只会让他们再羞辱一次。”

四是节日走动。逢年过节,村民之间往往相互串门,相互拜访。但是一般还是找跟自己经济水平差不多的农户来互动。没钱的找没钱的,有钱的找有钱的。老人说:“不同层次的人带的礼物都不一样,如果你送的礼物太重或者太轻,总会有一个人没有面子。另外不同层次的人玩的也不一样,大户人家可能去耍大钱,你普通人家怎么玩得起?”

五是串门。平时没事,农户之间都好串门,尤其是吃过晚饭都闲下来的时候,还有冬季农闲的时候。这时候村里往往是大户人家去大户人家,可怜人家去可怜人家,“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不同层次平时本来就没有交际,硬往上贴,那不是太没面子了?”

2. 不同层次“相互看不上”

不同层次的农户很少交流,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相互看不上”。

(1) “上面的瞧不起下面的” 

大户人家一般居高在上,虽然表面上对所有人都和蔼可亲,但是骨子里对穷苦农民是瞧不上的。大户人家的农户说:“来我家给我干活的生活都是没有退路的,不然也不会来投奔我,既然要干活那就什么活儿都要接受,干不了就走人。生在穷人家,就是干活的命,你不干活怎么生活?”

(2) “下面的不愿意跟上面的接触”

自给自足的农户一般是不愿意跟大户人家交往的,因为他们认为“有巴结人家的意思”。而去给大户人家打工的农户说:“在人家家里干活,平时虽然吃饭的时候没有区别,但是让你睡的是牲口圈,把你当牲口看,什么重活累活都让你干,要是不是在他家干活,我可不愿意跟他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