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庄的集市中有各种各样的经纪,包括牲口市、猪市、粮市、糠市、菜市、线子市等。经纪管理,各司其职。他们通过“摸手”“论斗”的方法,促成一桩桩生意。“每个市场都有自己的经纪,负责该市场的买卖,并从中抽取利润。”老人说:“各个市场都有固定的商品,例如粮市就都是卖粮食的,想要卖粮食必须要去那里,如果随便在其他地方摆摊别人会因为信不过就不去而卖不出去,出了问题也无人担责,但市场经纪负有责任;不是卖粮的人不能在粮市卖其他货物,即使卖了也没有经纪会给介绍生意。”

(一) 牲口经纪

 牲口市位于中街,逢一、六开市,从巳时四刻(10∶00)开集到申时(15∶00)毕集都有专业牲口经纪。

1. 经纪资质——“会看牲口”

牲口经纪不属于官府工作人员,通常为村里几个农户合伙做的一门生意,他们会看牲口、做事公平,在牲口经纪这个领域都有一定的威望。做牲口经纪的一般要懂得一些常识,比如每年春、秋的时候因为要种地,牲口供不应求,所以这两个季节牲口最贵;夏天牲口的使用不及耕种时频繁,但是因为要浇地,所以只比春秋时降价一点点;10月到第二年2月是冬天农闲的时候,牲口无用武之地,所以最便宜。

2. “摸手”交易

经纪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帮助买牲口的人看相和促成交易,不用提前预约。促成交易时,他们常用的一种技术或是方法叫作“摸手”:在衣服下面分别跟买卖双方谈价钱,手势先比大数,后比小数,具体数目根据市场行情,比如买卖牲口通常单位是百元。经纪跟卖家压价,跟买家抬价,从中牟利。比如卖家要卖一头牛,要价1000元,经纪会比手势“八”,代表800元,并解释之前那个价格太高,能卖这个价格就不少。然后经纪再跟买家谈,买家在衣服里比手势“十”,出价1000元,经纪摸后比手势为“十二”,即1200元,并解释这么好的牲口,值这个价钱。如果双方同意,则由买家把钱交给经纪,经纪再把钱给卖家,并承诺帮忙纳税,这时交易完成,买家当场可以牵着牲口离开。请经纪不用报酬,也不用管饭。因为在“摸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赚了。

3. 经纪担保

经纪与一个“先生”一起管理牲口市场。如果买家没带钱,但是看中了牲口,即使经纪和买卖双方都相互不认识也可以在经纪的担保下直接牵走牲口,只需要告知经纪双方住址,并说好付钱期限。承诺为口头的,不用立字据,但是比较有公信力。一般来市场的人都是本村或邻村的人,即使不知根知底,也大概知道一个人的品性,所以经纪都选择相信。如果农户拒不承认,以后在村里面或者在他自己的村里面也无法立足。人们不仅会看不起他,鄙视他,还会处处提防他。所以这种代价巨大,一般人只要赊账,都会付钱。

4. 经纪在纠纷中起积极的作用

牲口在传统社会的特殊价值,决定了买牲口往往是农户的一件大事。因为牲口较贵,选择的时候非常谨慎;一旦买了就会精心养护;等家里的牲口实在老了不中用了,才会宰杀卖肉,换钱到集市买新的牲口。如农户自己懂行,一般会自己前往;不懂就叫一个懂行的一同前往;如果没有懂行的朋友,就要全靠经纪。

如果出现了经济纠纷,一般由经纪出面解决,经纪在其中评理,从中说合;而严重一点的治安事件就不在经纪的能力范围之内了,需要请村长调解。“牲口市场的治安一般会很好,偷盗事件极少发生,因为牲口经纪的眼嘴尖,所以很少有小偷能够得手。”老人说。

(二) 粮市经纪

牛家庄卖粮食必须到指定的粮市,如果随便摆摊将受到“管市的”罚款和驱逐。粮市位于中街北边,逢一、六开市,时间也是从巳时四刻(10∶00)开集到申时(15∶00)闭集。

1. 经纪资质要求低

粮市有专业粮食经纪,他们通常是有威望、会看粮食、做事公平的几个合伙干的农户,但不属于官府工作人员。没有专门的粮食经纪,一般是“搞个副业”。他们的资质要求往往不高。老人说:“只要是会看粮食潮不潮、坏不坏就可以。”

2. “杀个”交易

粮食市场有规定,只有经过他们的手,粮食才能卖出去,所以经纪凭良心“杀个”,也从中牟利。比如他们用斗(3) 帮卖方“约”(4) 粮食,一次大概一斗,每次倒进去的粮食要高于斗的上平面,然后用小木板将上面的粮食“刮”下来,这个过程称为“杀个”——使米正好位于斗的水平线上,接着高喊“一石米——”。随后把粮食倒出,再约一斗,“杀”过之后再喊“二石米——”,以此类推,直至约到农户想要的数量为止。刮下来的粮食落在铺好的麻袋皮上,归经纪所有。经纪遇到熟人会少“杀”一点,遇到外村的就多“杀”一点。

3. “分个”按人头

到收摊的时候,几个经纪“分个”——就是分账,方法就是按人头平分。卖粮食的不用再交税,也没有先生开税票。老人说:“卖粮食的赚钱较少,一天下来也没有多少油水,但是门槛比较低,所以还是很多人想来干。”(www.daowen.com)

(三) 猪市经纪

猪市与粮市相对位于中街南边,逢一、六开市,时间也是从巳时四刻到申时。

1. “常年卖猪就可以干”

猪市是专业的,从业的人都是常年从事这个行业的农户,可以单干也可以是几个人合伙,负责帮助买猪的看相和促成交易,他们也不属于官府工作人员。老人说:“卖猪的农户没事干的时候就到猪市做经纪,这个比较赚钱。”

2. 预约和摸手

与牲口经纪的不同点有二:一是买猪需要提前预约,二是交易额较小。经纪交易时也要摸手——即在衣服下面分别跟买卖双方谈价钱,先比大数,后比小数。具体数目根据市场行情,比如买卖猪通常单位是十元。流程跟买卖牲口一样,先是经纪跟卖家压价,跟买家抬价。如果双方同意,由买家把钱交给经纪,经纪再把钱给卖家,并承诺帮忙纳税,这时候交易就完成了,买家可以赶着猪离开。

3. 经纪的明暗报酬

经纪的报酬分为明报酬和暗报酬。明报酬就是买卖双方都给经纪几块做饭钱,给钱的时候双方都在场;暗报酬就是买卖双方不见面,由经纪讲价说合,从中赚取差价,即上面的“摸手”。这样经纪赚得比较多。

(四) 糠市经纪

糠一般是牲口和猪的饲料。一般的农户家里都有零食的秸秆等可以做糠,但是如果饲养的牲畜比较多的话就会去糠市买一些。糠市位于中街东边,逢一、六开市,时间也是从巳时四刻到申时。

做糠市经纪的人在一行业也要历练多年才值得信任,做事公平、会看糠才会有权威。糠市主要卖谷皮、山药蔓子和豆子蔓子等,跟粮市一样,各类糠要论斗卖,农户到糠市看重哪种糠以后,要跟经纪说,由经纪做中介,并从中提取好处费。

(五) 菜市经纪

由于蔬菜比较便宜,所以菜市是村中最活跃的交易平台。菜市位于中街北边,逢一、六开市,时间同样是从巳时四刻到申时。这里菜类比较丰富,主要有北瓜、白菜、萝卜、菠菜、芹菜、韭菜、莴苣、香菜、大葱、黄瓜、南瓜、大蒜、辣椒、茄子、豆角、芸豆、西红柿等等。人们在这里买菜,一般买得都比较多。因为农户自家多种一些蔬菜,买的太少。这里也有经纪,叫菜市经纪,因为菜本来就比较便宜,所以他们的提成通常比较少。干这一行不如牲口经纪、猪市经纪、粮食经纪、糠市经纪等赚钱。

(六) 线子经纪

线子市位于中街西边,逢一、六开市,时间同样是从巳时四刻到申时。

1. 常年纺线子可以做经纪

这里也有比较专业的经纪,叫作线子经纪。因为这里卖的都是麻线、棉线等跟纺织有关的货物,所以做线子经纪的一般是纺织出身。老人说:“他们不属于官府工作人员,会看线子、不会宰人,有单干也有合伙。”

2. “秤砣里交易”

经纪背后插一杆秤,为16两秤,当时计算线子价格的方法是“斤里求两,两里求斤。斤里求两身加六,两里求斤六发六”。很多人因不会算而常常上当。所以线子经纪比其他经纪能牟取更多的好处。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很多人选择直接给明报酬,就是买卖双方都给几块饭钱。这样不偏不倚,谁也不会受偏袒,经纪自然会相对公正地做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