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牛家庄都是一家一户的劳动,除了搿犋、攒忙、换工等不需要报酬的合作之外,还需要在市场上寻找一些合作对象,分为请工、短工和长工。

(一) 请工

请工多是指请市场上有技术的人来帮忙,例如瓦匠、木匠、铁匠等。常常需要请工的事情有盖房、打井等,这些事情中涉及很多技术性的部分,平时合作的农民只有力气,在此时的关键技术上帮不上忙。这里以盖房为例。

盖房有几个原因:其一,有了闲钱;其二,当家人给儿子娶媳妇;其三,分家后重新安置。盖房的时间多选在春秋两季,因为冬天太冷,盖好的房子不牢固;夏天雨水太多,建筑材料很难保持干燥。盖房通常要先请木工做木架和门窗等,再请瓦工做瓦工活,去盘炕、垒灶台和盘煤火(21) 。

1. 木匠活

(1) 木匠活有专业团队

木匠活一般的农户做不成,必须要找专业的木匠来干。通常是一个木匠师傅带着2—3个徒弟,工作的时候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一个做过木工的老人说:“盖5间房子需要3—4天完工。师傅当大工,在前面带;徒弟当小工,在后面跟。工作包括做门窗、做椽子、包台、做檩子、做房顶梁条等。做木架时角柱最难,由师傅负责。”

(2) 木匠有较好的待遇

一是吃饭和休息要到位。7点吃早饭,食物是粥、馒头等,桌子摆在主家院里,由师傅带徒弟先吃,吃完后开始干活,然后主家才开始吃。12点一到就吃午饭,但主家要在11点就开始准备,到点后师傅指挥徒弟停止工作。吃饭前,主家要在脸盆里打好热水、准备毛巾,以供木匠擦洗。午饭有炒鸡蛋,菜都带油水,主食为馒头。饮料有白酒,每个木工都能喝2两左右,再多喝师傅就会用眼睛瞪他,意思是下午还要工作,不能喝醉。这时主家不上桌,所以主家没有人陪酒,只添饭和菜。木匠吃过饭后主家再上桌。饭后,木匠在工地上坐着吸烟、打盹或者聊天,但是不能完全睡着。大约一个小时后,师傅便叫徒弟们起来干活。下午主家依然提前一小时准备饭菜,干完活后,由师傅叫停吃饭,饭前主家提供热水盆和毛巾。晚饭油水也比较多,但是不能喝酒。木匠吃完后回家休息次日再来。主家在木匠走后开始吃饭,是否喝酒没有限制。

二是报酬较高。木匠活干完,经过多次检查后即可交工,由主家当家人给木匠结账。“钱都给师傅,师傅分配。师傅一天5块,徒弟一天3块。若事后房子发现问题,会由师傅派一个徒弟回去检修。”

(3) 木匠与主家的纠纷

一是吃饭不到位。木匠出现消极怠工甚至罢工的情况一般是因为吃饭。主家故意做难吃的饭,不给喝酒或者没有油水,“省了你的酒,省了我的手。省了你的饭,省了我的蛋”。如果招待得不周,则会消极怠工。老人说,“干活不伸手,磨洋工都能孵蛋了”,故意让工程出一些小问题,建造时不再尽心尽力。

二是不能垄断。因为工钱是按天结算,有些木匠就试图故意拖延时间。为了刺激木匠好好干活,主家常常会比较好几个木匠班子,甚至同时让不同的班子上手。这时候做工拖延又用料多的班子多会被淘汰,所以对全体木匠班子都是一个积极的行为约束。但手艺人是讲求垄断的,所以木匠会提前跟主家说要请木匠只能请一家。如果不能独家代理,谈妥的第一家木匠班子会威胁离开。

三是受伤。如果木匠在主家干活时发生自身原因导致的事故,如用锯子锯到手之类,主家不会赔偿;有些主家会出于同情帮忙找医生,但不会出钱;有时师傅会管,但多数情况下只能算木匠自己学艺不精,自认倒霉。由于主家的失误造成伤亡的,就要主家赔偿。

2. 瓦匠活

(1) 瓦匠活步骤

一是问卦。门窗等木匠活做好后,就需要瓦匠。因为盖房中的“超平”(22) 是盖房的头等大事,所以在木匠活干完之后,不是马上开始做瓦匠活,而是要去找“封建先生”(23) 问卦,来选一个良辰吉日。封建先生,为村中的智者,家中有卦历,他可算出“超平”的最佳时间。算完后,主家请先生喝一壶酒或者给一盒烟。

二是超平。占卜后,即开始“超平”。瓦匠活需要2—4个瓦匠把式,再找15个左右的乡亲、朋友攒忙,把式做大工,攒忙的做小工,但必须都是成年男性。在地上四角各放一个碗,碗中水平放白纸,人站在四角中间用尺子测量,当四个角度都一样后在纸上用红蓝铅笔做记号,然后开始建造。这是瓦匠活中最有难度的工作之一,需要有经验的把式师傅来干,徒弟在旁边帮忙。

三是包台、立木架。超平之后,就到了这一步。如果有两个把式,通常一个把式技术高,一个技术差。技术高的负责墙拐角处的垂直,技术差的则负责拉线,并沿着线垒砖。垒墙和抹墙最难。垒墙要做到横平竖直、灰浆饱满、灰缝均匀、边沿整齐、颜色一致。其他攒忙的则搬砖和铲泥。瓦工师傅在时由他指挥其他瓦工和攒忙的小工,若瓦工师傅不在,则由技术最好的瓦工指挥。

四是盘锅台、炉子和炕。房子都成形后便可以盘炕、灶台和炉子。要请一个瓦匠把式,再从家里出一个成年的男性小工。第一天盘锅台和炉子,第二天盘炕和抹泥。炉子和锅台多用砖,所以小工的工作包括搬坯、搬砖与和泥。盘炉子的关键在于是否盘在风道上。炕可以通灶,可以通炉子,也可以单独掏一个炕洞。盘炕时多用坯,但是炕沿需要用砖(24) 。一天工钱3块2毛,两天完工。

图3-3　炕

图3-4　灶

(2) 瓦匠待遇

一是吃饭和休息到位。一间房子需要一天时间,5间房子就是5天。早上7点左右师傅带着徒弟和攒忙的到主家吃早饭。在院子里摆桌子,食物是粥、馒头等,瓦匠和攒忙的不分座次,不论辈分,他们先吃,吃过后便开始干活,然主家开始吃早饭。午12点为午饭开饭时间,但11点主家就得开始准备。师傅或者技术高的叫停吃饭,其他人才可以停止工作。吃饭前,主家要提供洗脸盆打上热水再搭上毛巾,供瓦匠和攒忙的乡亲擦洗。中午饭有炒鸡蛋,其他菜都有油水,主食为馒头。午饭可以喝白酒,每个瓦匠和攒忙的可以同桌,不分座次,不排辈分,不相互敬酒,自斟自饮。每人最多能喝2两左右,再多喝师傅就会用眼睛瞪他,意思是下午还要工作,不能喝醉。这时主家不上桌,所以主家没有人陪酒,只添饭和菜。中午瓦匠和攒忙的吃过饭后主家再吃饭。吃饭后,瓦匠和攒忙的在工地上坐着吸烟、打盹或者聊天,但是不能完全睡着。大约一个小时后,瓦匠师傅便叫徒弟们起来干活,攒忙的也开始干活。下午干完活后,主家依然提前一小时做好饭,由师傅叫停吃饭。吃饭前,主家要提供热水盆和毛巾,供瓦匠和攒忙的擦洗。晚饭油水也比较多,但是不能喝酒。瓦匠和攒忙的吃完后,就各自回家休息第二天再来。主家在瓦匠和攒忙的走后开始吃饭。因为有时攒忙的人数众多,主家并不太想让他们吃太好,以免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常常在食物上做文章。关于这个老人讲了两个故事:

案例一

下午干完活后,主家男人带瓦工和攒忙的回家吃饭,见其妻子只做了玉米饼子,脱下鞋就往妻子头上打,还大骂:“大家辛苦一天,你就让大家吃这个,不是让你做馒头么?”妻子哭了,委屈地说做差了(25) 。人们拉架说:“能吃饱就行了,吃啥无所谓。”等人们吃罢离开,媳妇从后厨端出了馒头,一家人自己开始吃。原来是把好吃的藏起来了。

案例二

盖房吃饭时,主家是老婆婆给做饭,饭是玉米、荞麦、高粱各种面混合而成,而且还没有发酵,吃起来一股酸味,菜里面没有油,吃起来齁咸。瓦工和帮忙的吃不进去,只能回自家吃,吃完后继续干活。表面上大家都没说什么,其实内心里面有很多不满。

二是报酬也很高。瓦匠活干完后,主家当家人当天要结账。“技术高的3块2毛,技术差的2块5毛,攒忙的不给钱。”老人说。全部做完后,房顶还可能会漏,但已经不算是瓦匠的工作范畴,需要主家自己找普通农户攒忙,用些大泥把房顶抹上。如果家中需要装修,则也不属于盖房子的瓦工的工作范畴,需要请专业的装修工,例如贴瓷砖的等。

(3) 瓦匠纠纷

一是同行之间的纠纷。因为工钱是按天结算,有些瓦匠同木匠一样,就试图故意拖延时间,但村里有多个瓦匠班子存在,竞争很激烈,这对全体瓦匠班子都是一个积极的行为约束。但在食物和酒水上的问题,依然是主家和瓦匠最大的矛盾。且瓦匠也讲究独家代理,喜欢搞垄断,这也是矛盾的导火索。关于这个老人也讲了两个故事:

案例一

村中某家盖房,请了两门不同师傅的瓦匠。先去的一门瓦匠老邢正在沿着线垒砖,后去的另一门老龚把线割断,凭感觉垒砖。老邢没有线不能干,而老龚可以,老邢只能去搬砖。

案例二

不同师门的瓦匠在一个脚手架上垒砖,其中一门的老邢不服另一门的老龚,用肩膀扛了老龚一下,结果老龚从3米高的脚手架摔下来。虽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手脚磕破,可是老龚也干不下去了,只能跟主家辞职不干。后来主家主动送老龚去看了医生,中间看望过他好几次,最后还结清了老龚的全部工钱。

二是主雇之间的纠纷。同木匠一样,如果瓦匠在主家干活的时候因自身原因发生事故,如木架不牢导致坠落等,主家不会赔偿。有些主家会出于人道主义帮忙找医生,但不会出钱。有时师傅会管,但多数情况下只能算木匠自己学艺不精,自认倒霉。由于主家的失误造成伤亡的,则要主家赔偿。

(二) 短工

牛家庄短工在本村又叫“小做活”、雇工、“二做活的”。

1. 短工的门槛较低

一是技术难度要求低。如果家里人手不够,地主、富农和上中农在农忙的时候会去人市(26) 觅人或者请本村的人力经纪介绍雇工。找短工,为的是完成农业生产或房屋建设中不太重要的那部分工作,所需要的技术能力较低,通常是“有一膀子力气就行”。本村出现的人力经纪有6人,其中本村人力经纪有2人,外村的北关、西关、南关共4人。

二是男女老少均可。短工多为贫雇农。受雇时,若雇工是成年人,则以自己的名义交易;若是未成年,则以家长的名义介绍和交易。短工可以是男工、女工或者童工,范围可以扩展到外村,但本族人优先。若雇用包括家人、亲戚在内的本族人就不需要给钱,但要管吃饭。雇用本村或者外村的非族人需要给工钱,当天结清,一般为日工。

2. 短工酬劳较低

酬劳方面,短工无论是不是本村人都不提供住宿。老人说:“酬劳是男工每天5分至3角,平均1角7分;童工每天5分。” 主家中午和晚上管饭,粥多饭少,节日会改善伙食。过年、过节没有礼物,不如长工的福利好。

3. 短工的工作内容多

工作内容上,男工中,是否会使用牲口是区分长、短工的一大标志。如果一个人会使用牲口,则为长工,其他的活一般会干;如果不会使用牲口就只能做短工的活儿,如锄地、浇水时拉水车、改畦、收获时拔麦子或者扬场。童工、女工的工作内容跟男短工的相同,但女工多用于拉水车。(www.daowen.com)

表3-8　不同工种的工作内容

4. 短工与主家的关系复杂

一是主家信任的做工头。如果短工人数较多,主家会任命一名跟自己关系好的短工做工头,负责领其他短工干活,防止偷懒,但工头没有招募短工的权力。工头跟其他短工报酬一样,但因得到主家信任,每次雇工都会得到工作机会。

二是请假容易,但须主家知道。短工若有事,可以直接找主家或者工头请假。如果没干活儿请假,就没有工钱;完成了一部分工作请假,工钱按小时付。“如果工作不着急,而请假的人想拿一天的酬劳,在告诉主家和工头的前提下可以将一天的活儿分几天干,但只拿一天的工钱。”老人说。

三是短工与东家的人情往来较少。东家的红白喜事,短工不会参加,除非是经常雇用的短工,并且和主家交情不错;若主家的亲戚需要免费帮忙,短工不会去,除非有报酬。短工工作不用得到村长、保长的许可,也不用给他们带礼物。

四是短工与主家的纠纷,主家占据主动。若短工雇佣期出事故如受伤、生病等,主家不承担责任。短工多需自带工具,自负耗损;若使用主家工具,不管是器物还是牲口一旦出问题都要赔偿。

(三) 长工

1949年前,牛家庄中请长工的现象比较普遍。长工指邀请的在农业上有全面技术的农民,来帮忙完成农业上的安排。请长工的东家多为地主、富农和上中农,他们地多人力少,农活干不完,或者人力都去经商,务农的劳力太少。

1. 长工标准较高

一是长工本身要年轻力壮。他们请长工有几个标准:年龄在20—50岁、老实肯干,男性。雇用女性长工的情况比较少见,有些地主家大业大,除了会雇男性长工完成地里的农活外,一般还会雇女性长工来做饭、洗衣、喂家禽等。

二是不在人市的不要。雇长工有固定的地方,一个是本村的人市,二是外村的人市。他们都需找中人介绍,谈妥之后口头立约,没有书面契约,事成后东家要请中人喝酒。老人说:“如果长工不是本村人,在本村做工就不需要请保长吃饭,也不会被保长拉壮丁。日本人来的时候不一样,抓人做劳工不会分籍贯,只要能动弹的都会被强迫劳动,不做就会被毒打甚至杀掉。”

2. 长工工作强度大

男工每人至少种30亩地,“刮风起圈(出粪),下雨磨面”。通常需要收割(玉米或者山药)、拉粪、刭地、浇地、拱地、打耙地、擦地、耩地、扒畦、浇立冬水、浇春分水、锄草,还要拉土、拉庄稼。女工很少,有一名是从邯郸逃荒而来的,叫侯李氏,只做饭、洗碗、洗锅。村里常招16或17岁的童工,因为还不到18岁,所以工钱给得少,但是却要干成年男工的活。

3. 长工福利好

老人说:“长工的福利与短工相比,已经高了好几个档次。”

一是工资高。长工的工资较高,一般比短工要高好几个等级,工资按年计算。大做活(技术全面)年工资为4石粮食,通常为3石小麦和1石小米,合80元;小做活(壮工)年工资不超过1石粮食,合20元。童工年工资4—5斗小米,合8—10元。女工年工资7斗或8斗小米,合15元。有的只管饭不给工资。

表3-9　不同工种的收益

二是伙食与主家相同。长工干活期间,主家和长工饭菜相同,一般是饭多粥少,但不能区别对待。有些主家背着长工自己改善伙食,一旦被发现,会引起长工的不满,轻则消极怠工,重则怂恿他人盗窃农作物。老人说:

主家王家雇用长工小黑,自己吃好饭却让小黑吃粗茶淡饭,时间一久小黑受不了,想了很多办法给主家下绊子。比如收割麦子时晚上故意多留些麦子在地里,或者摘棉花时晚上不都收完,或者挖山药时不都收完,还叫自己的朋友晚上去偷,所得归朋友所有,主家一直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是与主家同工同食。长工和主家同吃同劳动,饭桌上不分主次。如果土地离家远,上午干完活后直接在地里吃午饭,若主家有人一起干活就一起吃;晚上回去,长工和东家分开吃——长工在厨房领饭,然后回自己的小屋和其他长工一起吃,东家的人回自己屋吃。平时除了一起干活在地里吃饭,每年只有农历十月三十可以在主家万年屋和主家一起吃饭。

图3-5　长工住所

四是住宿不挨冻。男性长工住宿在院子南边(27) 的二门外(见图3-5),通常跟牲口睡在一间屋里。房间一般用土坯搭建,条件好的用砖瓦搭建,有一门、一窗。牲口靠近门,人远离门。里面东家出钱盘炕,炕与一面墙相连,墙上挖洞,炕中空,与一根烟囱相连,烟囱多建于墙外。人在墙外点燃枯树叶、秸秆后通过墙洞放入炕内,接着用盖子盖上墙洞,以此来热炕。若是家里还雇用了常年的女性长工,那她睡在二门内的一间厢房。如果家里有童工,因为多数是男工,一般跟成年男工一起睡。

四是医疗原始,但丰富。长工在主家干活有一套医疗的办法(见表3-10)。长工生病,雇主会帮忙治病。如果是感冒,主家会用葱根、香蕉根、白菜根、生姜、红糖、扫帚籽熬制热汤,用来给长工发汗;长工有皮外伤,一般用的都是土方法,即用土、尿或者火烧以后的棉花止血。如果久治不愈,主家会放弃治疗长工并将他辞退,之后通知长工家人将其抬走。

表3-10　长工的医疗方法

五是请假有原则。如果长工请假治病,2—3天内可以不扣工资,但是时间太长主家就会辞退他再重新招募。事假也可以请,但是不能超过2天,不然就会扣工资,甚至辞退。

六是特定日期福利好。除了工资,长工还可以获得主家的其他福利。家境不好雇用一个长工的农户,通常只有在十月三十提供福利;而如果雇用超过2个长工,将提供更多福利,男工、女工和童工的福利一样。这是因为雇工数量就体现出主家的经济实力,福利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具体福利如下:长工过生日,雇主没有特别表示;八月十五,主家会给每个长工一篮子月饼;十月三十,主家会做饺子和几个肉菜。一年当中,主家给每个长工足够做2件衣服的布,外加一篮子白面馒头约20—30个。老人说:“女工平时有零花钱,虽然舍不得花。本村唯一的女工在1949年时就不用做饭,后来村里给她盖了两间房子,还划为五保户。”

4. 长工与主家的人情较浅

长工如果想第二年继续干,会独自一人在大年初一空手去给东家拜年,东家会留吃饭。东家红白喜事会请长工帮忙,但长工不上礼;长工家的红白喜事会邀请东家参加,有些东家愿意去,有些不愿意去,愿意去的东家不会送礼;东家的亲戚有红白喜事,不会请长工参加,如果不清,长工也不主动去。如果长工不是本村人,村落其他人家的红白喜事,除了关系特别要好的,不会请长工参加;长工家的红白喜事,可以请跟他一起打工的几个要好的人参加。东家的亲戚有事情需要帮忙,东家会让长工去帮忙,没有报酬。

5. 长工与主家的纠纷较多

一是工具损坏看情况处理。如果工具被毁损,主家会主动维修或者买新的。如果牲畜生病,主家去治疗。如果牲畜在长工使用期间生病,一般也不用长工负责;但如果被主家发现是长工故意为之,那长工要全赔。但是也有例外,老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主家说:“以后听我的声音,我只要一叫你,你马上过来。”长工老全答应。当时长工老全正在井口打水,听到主家在叫他,马上松手,把斗子摔坏了。主家责怪,长工老全说:“你说让我听到你叫我就马上过去,也没让我把手里的活干完再过去呀。”主家无奈,也没法让他赔,只能自己生气。

二是主家过度指挥导致长工消极怠工。东家雇用长工,有时会管得太死,力求让长工做到“我让你干吗就干吗”,而且要绝对服从。长工没有了生产的主导权,也就失去了生产的积极性,往往和主家对着干。老人讲述了几个故事:

一天,长工老全在主家院子内垫土,主家埋怨长工老全垫得不好,一会说垫这儿,一会说垫那儿。主家嫌麻烦,于是说:“你就看我的手指,指向哪里,你就往哪里垫土。”长工老全答应,于是跟着主家的手指垫土。主家突然觉得脑袋痒痒,于是抠了一下头皮,长工老全直接把土扬到主家的头上。主家大怒:“你怎么往我头上垫土?”长工老全道:“你说的,你的手指指向哪里,我就垫到哪里。你的手刚刚指了头,但又没说头上不能垫土。”主家无可奈何。

另一天,长工老全要去地里干活,主家说:“你看到我摆手,你就回来。”长工老全答应。老全刚到地里,看到主家往房上拴绳子,于是赶着马车返回,主家问:“怎么刚去就回来了?”老全说:“你不是说看到你摆手我就回来?”主家说:“我刚在系绳子,没有摆手啊。”老全说:“我只看到手,没有看到绳子。”主家还是没办法。

一次,地邻在地里跟长工老全借农具,老全答应。回头跟主家报告,但主家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私自借,你必须要先问我。”长工老全答应。过几天,又有人借。恰好主家去赶集,长工老全也不急,慢悠悠地跟在主家后面,也不让主家发现。大概跟了一天,下午主家在茶馆休息时,长工老全进门跟主家说有人借工具。主家说:“这么点事,还跑这么远问我,耽误了一天的劳动!”长工老全说:“你说的有人借要跟你请示的,也没说让我花多长时间跟你请示。”主家依旧没办法。

遇上赶集,主家对长工老全说:“给你拿些钱,带我儿子豆子去集上逛一逛。”长工老全答应。于是带着豆子逛了一天。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长工老全对少东家豆子说:“你原地别动,我去解手,马上回来。”其实长工老全是去吃了午饭。等逛了一天回到家,少东家豆子哭,主家问怎么了,豆子说没吃饭。主家问长工老全:“不是给你拿钱了?”长工老全说:“你让我拿钱,但没说让我拿钱买东西吃饭呀,所以我们回来吃饭。”主家只能自己生气。

三是主家要求非正常时间工作,引起长工反抗。正常的工作时间就是晴天和白天,但是有地主家为了尽快完成农活儿,就会在其他不合理的时间压榨长工,这就会激起长工的不满。老人讲了两个故事:

一天夜里,主家让长工老全去地里干活,长工老全跑到自己屋里抓虱子。主家说:“这么黑,抓虱子能看见么?”长工老全说:“这么黑,干活能看见么?”主家只好放弃让长工老全去干活的念头。

长工是小眼睛,主家总让他在晚上干活,长工就假装眼睛不好,看不清。吃饭的时候,做了玉米饼和高粱饼。因为高粱饼吃了不好排便,很难受,长工假装看不清,就依然吃玉米饼。主家看了不愿意,偷偷地把两样换了位置。长工假装没看到,说:“不好意思,总吃玉米饼,尝尝这个是什么味道。”结果就去拿另外一种,其实已经被主家换过,依然是玉米饼。主家无可奈何。

四是主家辱骂长工,引起反抗。长工虽然吃住在主家,但还是有自己的尊严在,不可能任主家大骂,无法容忍的时候就会反抗。老人又讲了一个故事:

一天长工老全在锄地,但主家嫌他干得不好,骂了一句:“你干得这么差,还不如去刨房顶!”于是长工老全真爬梯子上了主家房顶刨了2米多宽的坑。主家回家看见,急忙制止,问为什么刨房顶。长工老全说:“你让我刨房顶的呀。”主家无奈,只得说:“别刨了,跟我套车拉土,重新填吧。”

6. 主家决定是否跟长工续约

长工的“劳动合同”从每年春耕开始,农历十月三十到期。到期这天,主家会设宴招待所有的长工。如果主家有心留用某人,会与其探讨比如一年的吃喝是否习惯、工资是否满意、工作是否顺心等问题,如果长工觉得都满意,或者提出的新条件可以让主家接受,就续约一年。相反,如果主家不打算留用,就只吃饭,不商量,到来年正月十六重新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