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抗击干旱,牛家庄村民世世代代都在努力,其中主要的也是最有成效的办法就是在对水井的管理和驱蝗两方面。
(一) 水井治理
“天少下雨,近无河流”的尴尬局面,让村民的眼光不得不从天上和地上转移到地下。为了合理地利用地下水,智慧的牛家庄人打了大大小小的水井——牛家庄的水井共有大概100—200眼(见表2-4)。
表2-4 牛家庄各类井的情况(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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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4 家井
1. 打井
村里的井分为两种,一种是灌溉用,一种是吃水用。灌溉农田的井叫地井,直径两米,分为“独井一院”和共井;吃水井分为家井(见图2-4)和官井,直径一米左右。村中有句话流传很广,叫“宁盖三间房,不打一口井”,说明了打井的难度。一般要选择春季开工,因为这个时候土地刚刚开化,农事又尚未开始,“人们有闲也有钱”。
(1) 打井过程
打井分11个步骤,分为选地、挖筒、架辘轳、下盘、垒砖、落盘、下泉眼筒子、填井框、垒井口、垒井池、安水车。
首先是选地。独井建在个人土地的最中心一块地势高的地方,共井则在周围几块田中选取一处高地。其二是挖筒。此即挖井的主体结构,深挖大概二丈五到三丈,呈圆柱形。其三是架辘轳。下面挖筒的时候,上面要架辘轳。先搭一个4—5尺高的架子,叫井架,上面架辘轳,连接绳索和柳筐(实底),用来拉上污泥。其四是下盘。将柳盘置于井底,柳盘厚度与砖相同,面积略小于井口,中间有一眼,刚好可以放入一个柳木筐。其五是垒砖。在盘上垒砖,沿着四壁垒,中间站人,用“茬灰”(白灰和黄土的混合物)将砖黏合在一起,但是不与四壁接触,一直垒到超出井口。把柳筐放进,人用之通过柳盘中间的眼挖泥,然后井上的人把柳筐拉出。其六是落盘,即在垒砖时柳盘下沉到适合位置的过程。井内人不断掏出盘下污泥。一个人在井口观察砖位的水平变化,即“观楼”,如果倾斜则会提示挖另一边,如喊“落东”则表示西边高了,东边需要挖,喊“落西”则相反。其七是下泉眼筒子。垒砖后一直挖到水没到腰深,则开始下竹筒,为直径5厘米的空心竹筒,6尺或者9尺,直到碰到白沙地,插入后留在地表1尺,与此同时要将井内的污泥大致排干净。其八是填井框。人搭竹筐上来,然后井上的人开始填井框,即以柳盘为基地垒好的砖体与井之间的缝隙需要填上。下面的出水层用石头,上面用沙。其九是垒井口。用砖垒好井口,多为方形或者圆形。其十是垒井池。如果是地井,则要垒井池,便于水拉上来后沿着水渠流入田地。十一是架水车。如果是地井,把早已准备好的水车架到井上,就可以浇地了。如果是家井或者街井,则还是用之前的辘轳。
(2) 打井人
一是井分两类。独井一院是自己打井,而共井则是周围4—5家共同打井。家井并非家家都有,中农以上会自己打井,请亲戚、邻居5—10人一起打井;官井是“自己挖不起的井,就和街上的人一起出资挖井”。
二是打井人有讲究。讲究团队、人数、衣着、酬劳、隐私,甚至还有些迷信。打井需要庞大的团队——挖泥2人、拉泥2人、倒泥2人、铲泥2人、维修辘轳的1人、“看楼”1人,二人组的一个小时一换班,至少要10人以上,均为亲戚、邻居、好友。人人赤膊,井内的人头批麻袋片子,穿裤头,没有安全帽,如果砖没有粘牢落下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打井出事,则由打井一方负责,如果有人受伤或者死亡,都要赔偿。打井人不要钱,但是要管中午和下午两顿饭。老人说:“40年代,我当时还是小伙子,帮一家打井。那家的老大娘不愿给帮忙的人吃饭,便把馒头都做酸,人们都没有胃口,只能回自己家吃。虽然大家都不高兴,但毕竟老大娘岁数大了,没人跟她计较这些。”
(3) 纠纷
一是女性经过的纠纷。本家如果打井,会在井口插个小红旗,意思是除本家女眷外,其他女性不得从井边过,但未成年女性可以过。因为在打井时,男人都是赤身裸体在干活,如果不巧被路过的妇女看到,就会涉及纠纷,不仅是隐私的问题,还会被认为非常不吉利,若打井发生事故,则责任全部归该女性。
二是发生事故的纠纷。如果在打井的时候发生了安全事故伤了人或者死了人,一般要出资打井的所有人一起赔偿医药费和其他损失费。通常都不用中人出面,如果实在没人负责,才会请他们出动。
2. 用井
用井包括用井产权和使用权限、使用方法、借用等等。
(1) 产权和使用权限
井的边界其实不是非常明显,因为毕竟上面也没有刻上拥有者的名字。要想知道井的主人到底姓甚名谁,可能必须要找到管事的人或者找好几个农户共同论证才知道。但是可以根据井所处的位置来大致判断。一是吃水井。这口井在谁家,99%的概率井就属于这家,使用边界就不会超出这个家户。如果这口井在一条街上,那么挨着它住得最近的农户很有可能就是它的主人,它的产权边界就在这条街上;即使不是,它的主人也会大概率出现在这条街上;有时候主人不只一个人,这种情况就出现在平摊打井中。二是地井。这个判断的方法跟吃水井有异曲同工之处,井在谁家的地上就是谁的,井的边界也就仅限于他家。但这类井被农户独自拥有的概率较小,因为能实现的只有有限的几个地主,大部分人都需要根据土地的多少平摊打井,这时的边界就是平摊出资的几家农户。
(2) 使用方法
因为有两种不同类型的井,所以相应的使用方法和规则也有所不同。
图2-5 辘轳
一是吃水井。吃水井用水时间多在上午、中午和下午的三餐时间,一次打一担即够一家人全天的用水量。使用官井,一般管事的先要征求几家出资人的意见,然后做出用井顺序的规定。地亩多的人家出钱也多,所以一般是按照出钱多少来定浇地顺序,一户一浇,轮流使用。二是灌溉井。灌溉井较深,用井必须借助一定的工具。传统时期,牛家庄主要是靠辘轳(见图2-5)放桶提水;后来技术进步,主要使用水车(见图2-6)取水。辘轳和水车大部分都是自家私有,少部分由几户共同出资,共同使用。而使用井的这两种工具也是出资人的一种权利。
①辘轳浇地
一是辘轳浇地历史悠久。辘轳也叫“浇园”,是一种木制滚轴,上面缠绕着绳索。因用辘轳取水需要一圈圈地绞,所以也叫“绞水”。可见在水车发明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辘轳都是当地最主要的取水工具,也是水井单元所有出资人的共同所有物。但毕竟辘轳的取水量小,就需要大量的人力,攒忙的情况就在所难免,这又极大促进了村民之间的友谊。老人说:“辘轳取水时,都是由当家人或者成年的儿子们去干,女性不参与。先在井口上安装辘轳,用辘轳把斗子(2) 送到井中,再慢慢往上绞。一次绞两桶,用扁担担回家。家里的水缸要灌满,耕地一天要浇2亩。浇地一般选在白天,晚上看不到。在使用水车前,吃水井用单辘轳,地井用双辘轳(3) 或者三辘轳(4) 。农忙的时候多‘觅人’来提水,来提高灌溉效率。有水车后,因水车有8个斗子(5) ,转3圈的出水量等于三辘轳提水8回。”
二是合买伙用。合买的辘轳必须一起用,如果长时间自己使用,则会被水井单元的其他成员抱怨,甚至打架,管事的介入调解才可平息。由此可见,使用辘轳浇地也是水井单元在用井方面实施强治理的一个表现。因为辘轳多是水井单元平摊购买,一旦加入某个水井单元,成员就有使用辘轳的权利,谁也无法剥夺。老人说:“大伙一起合买的就一起用,谁也不能老用,时间都是分配好的,保证每个人都用得上;有的大件,比如水车只有个人有的,一起打井的人都可以用,只要是跟他说一声就占(6) 。”
②水车浇地
图2-6 水车
一是水车效率高。辘轳的效率太低,水车出现后,水车因其超高的灌溉效率获得人们的青睐,成为主流灌溉工具。我国用水车灌溉很早,《宋史·河渠志五 》记载:“地高,则用水车汲取,灌溉甚便。”但这个水车是在河边用的水车,跟井边架起的不太一样。早年用的水车多是通过水的自然流动产生动力来提水,而井上的水车需要其他的动力。当时村里流行一句话,“要想把地打理好,三个大件不能少”,而三大件指的就是旱车、牲口和水车。
二是浇地按时令。有钱的人家多会置办一个水车,地多时可以打多口井,在不同井口轮换使用。浇地分几种情况。一种是纯粹的软化地皮。这是因为长期没下雨,为了让土质更加松软,耩地前需要浇地。第二种是灌溉浇地,灌溉时间为每年农历三月到十月。如果浇小麦,头水要在小雪节气浇,称为“压冬水”;第二次为第二年的三月十五以后;第三次为春分;以后每15—20天浇水一次,直到收获。
三是水车浇地要雇人。1949年前后,中国华北地区的传统耕作模式是以牲畜拉犁、拉耩耧、拉车、拉水车为主,其中牲口与水车是“黄金搭档”。浇地前需要“推草”,“用秸秆做的一次性球状物推各个垄口,直到垄口又光又滑,这样水不容易下渗”。因为浇地是力气活,一般需要成年男性来完成,这时候就需要当家人、成年儿子们或者长工来做。如果没有牲口,通常雇用人力,成年男女都可以,老人说:“每次雇8个人,推水车一起上,从晚上8点干到第二天早上8点,一共12个小时,每人能分2块钱。”坐井地浇地耗时少,远井地浇地耗时长。老人说:“一般一天浇10亩地左右,每次浇地一遍就行,每隔15天左右再浇一遍。(如果)土地不在一个地方,一块地浇完,需要把水车取下来,再安到下一个井口。有土地地段高,水车提出的水浇不上,需要在高的地段旁挖一个坑,把水车提上的水引进去,再通过人力用斗子去浇地。一亩地大约有30个畦,浇水用铁锹堆土,改变水流方向,这个活儿都是短工来干。”
四是改畦。除了改变水流方向,还要密切关注畦的高度:有些畦高低不平,需要弄整齐。老人说:“一个畦大概进水三指深就需要改畦(7) 。”除此之外,当农户用水车浇地的时候,只会给自己的地浇水,浇了别人的地吃力不讨好,这时候在水溢出之前也会改畦。老人说:“(如果)大人比较忙,妇女或者小孩就去干。(因为)不需要什么技术和力气,只要跑得快,灵活一点就行。”一般畦背高4寸,水浇到3寸即可基本满足庄稼需要,但有人会故意增高畦背,增大田地的吃水量,有的抬到5寸以上,这样用水时间就会拉长。老人说:“后面等着用(水车)的人会不满,会一直催他快点,毕竟水车是大家伙的,不能他一个人老用,不过不至于引起很大的矛盾。合用井的(农户),家里的地都不多,顶多多浇一两天。”
(3) 借用
①出借同意:“管事儿的要答应”
因为水井单元的存在,管事的要对所有出资人负责。他虽然拥有出借的权利,但是他的家庭并没有因此沾光也享有出借权利;同时对于前来借井的农户也会有一些要求和条件。
一是出借方必须为管事的,而管事的在一家之中多是家长。当外人敲门时,问“家里有人么?”如果当家人不在,只有其妻子在,只能回答“没有人”。这意味着女性在家里没有处置井的权力,不可以随意出借东西。老人说:“如果有人来借井,尤其是对方让未成年的儿子来借,管事的通常会出题让孩子回答。问题是‘什么人多,什么人少,什么人喜欢,什么人恼?’答案是‘小人多,君子少,借的喜欢,还的恼’。”借此来提醒和教育借井的孩子“好借好还”。如果孩子回答不上来就不借。孩子回家跟当家人要到答案,再来管事的这里学一遍才可以借出。如果管事的去世,就要考虑换其他农户家的当家人来管事。
二是想要用井的农户,必须由该户当家人以自己的名义借。如果当家人没空或者身体不适,可以由家里的其他男丁来代表——比如儿子或者孙子,但女性不可以代表。如果儿子、孙子多,谁能把情况说清楚就可以去借,但必须以其当家人的名义。如果儿孙有了自己的能力和威望,并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可和信任,这时候也能以自己的名义借。多数情况下,派出儿孙借井都不会成功。即使成功了,后面如果出现了纠纷都会找家长来解决。如果当家人去世了,可以由其妻子和其儿子结伴去借,这时还是要以当家人的名义,能否借出来依然要看去世的当家人生前和管事的之间的“情分”。老人说:“借用的时候必须跟管事的说,不能自以为关系好就可以不说直接用,那样会当作偷。被发现后管事的不会说什么,但是会把辘轳或者水车摘走,让她用不成。”(www.daowen.com)
②出借水井:“大家不用就能借”
确认了借入方的资格之后,管事的下一个权利就是决定借什么。能借的首先就是水井,他拥有自己的井或者共井借出的特殊权利。但通常管事的要求不会太苛刻,只要“大家不用就能借”。这又具体分为以下两种情况:
一是借给本村人水井。如果一个人在几个水井单元同时做管事的,那他管的水井都可以借用。但他一次只能借出一个,因为灌溉需要的人力和器械都有限。水井的借用常常发生在关系要好的朋友、邻居或者乡亲之间。老人说:“一般只能借1—2天,因为时间再长可能会耽误自己的使用。出借时不收钱,(但如果)井被损坏了管事的有权要求赔偿。一般分两种情况:(如果)是被故意损坏的,就让借的人全价赔偿;(如果)是无意损坏,就与他各出一半钱来修井。”
二是借给外村人水井。虽然多数情况下都是借给本村人,但也有借给外村的情况,借的对象多是水井单元成员的亲戚。老人说:“在村庄边界,如果打井一般不会正好选在边界上,而是在自己田的中央。(如果)自家井有问题会跟本村人借用(并且)加紧修自己的井,很少跟邻村的地邻借用,即使关系再好也觉得不该,认为丢面子。如果邻村买到了本村的地,原则上这块地就属于邻村,那它周围就会被本村的地包围,如果它周围有本村的井,也可能会求情使用,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张口。”
③出借取水工具:“谁先来就先给谁用”
一是富裕人家才有用水工具。除了井,还有一个能出借的就是井工具,包括辘轳和水车。这些井工具可以由农户自己购买,但多数人还是无法负担,所以有时在打井平摊时会顺便平摊这部分费用。旱车和水车只有家境较为宽裕(中农成分以上)的人才会有,贫农通常只有小型工具,大型工具一般买不起。虽然买不起,但农户更多选择去借而不是偷,因为“水车不用时一般是冬天农闲,这时农户会给它上锁,再加上结冰,根本偷不到”。
二是不愿意出借。老人说:“以前一辆水车非常贵,一样的钱可以买一头骡子。”农户的水车一般不愿意外借,不仅是因为珍贵,而且水车的使用损耗极大,与此同时拉水车需要大牲口,“没有牛、骡子不行”,要借水车还得借牲口。但没有水车的人一般地都很少,“用水车不超过一夜即可浇完,最多三天”,所以再难也会去借。为了调和矛盾,借出水井工具也会由管事的制定出一套规则。老人说:“老刘家有水车和10亩地,我要借用,需要在老刘浇地到8亩的时候跟他说好话。如果太晚说老刘就可能要换井口浇地,就是要移动水车;不说好话肯定借不到。即使借到了也不能影响老刘的浇水。等老刘浇完,能借1—3天;或者等老刘白天浇完,我晚上浇。水车很结实,可以承受一吨的压力,(所以)不会坏。除非有人故意捣鬼——用锯条把水车下半部分锯开一点,水车在压力的作用下裂缝越来越大。如果水车借出后有损坏,老刘一般不会计较,因为关系好,换了其他人可能需要维修或者出修理费。晚上借用水车一夜从晚上7点到第二天7点可以浇7—8亩地,地少的一夜就浇完了,白天睡觉;地多的就需要多借几次。”
三是出借损坏要赔偿。出借工具不收钱,但如果被故意损坏要让借入方全价赔偿,如果是被无意损坏那双方各出一半合买新的。老人说:“有些人爱贪图小便宜,明明自己可以买,但是怕磨损非要借用别人家的,这样人不招人待见,人们又拿他没办法。”井工具的使用不抵工,以后只能以同样的形式再还回去。
(4) 纠纷
在用井时,一般就是用水的纠纷,包括多用与少用、先用与后用、霸占使用与没得用之间的纠纷。这时候村民都会“吵包子”(8) ,需要打井管事的来解决。实在不行才会找保长、村长仲裁。
3. 护井
(1) 水井单元看护义务
水井在使用的过程中,要确保井和取水工具不被破坏,要保证井水的水质,与此同时还要提防有人掉进井中。这些都是水井单元的看护义务,包括防止破坏、防止坠落和防止污染。看护人不仅包括管事的,可以说水井单元的全体成员都是看护的责任主体。
一是防破坏,“用行、弄坏了不行”。这里指的破坏主要有三种,一是对井本身的破坏,二是对取水工具的破坏,还有对井中龙王的惊扰。井比较结实,但还是比较容易破坏。对井本身的破坏主要是扔石头、偷井盖和偷井砖;取水工具相对就容易破坏得多,主要是偷盗、过度使用和故意破坏;对于龙王的惊扰主要是不尊重民风民俗,是对人们信仰的破坏。
二是防坠落,“井里殁了活物太麻烦”。村里井不多,但每天都有人用,地点也很明确,从小家长就会教育娃娃远离井口,拉着牲口路过也尽量会远离。但依然会出现井中掉进活物的情况,所以水井单元的成员都会多个心眼。
三是防污染,“井口周围常要扫扫”。井水很容易污染,地井倒是没有关系,因为它主要用来灌溉,不太干净也没事;但是官井不一样,平时都要靠它解决生活用水,最关键就是饮水的问题。所以水安全和清洁问题就非常重要。一方面是防止静态的污染,如沙尘、枯枝烂叶等官井一般比较难看管,主要是靠村民的自觉。还有一方面就是防止动态的污染,比如投毒、人为倒垃圾和各类牲口自然的排泄。
(2) 水井单元养护义务
除了看护之外,井也需要一定的养护。这也就是水井单元的另一个义务——养护,包括淘井、绳子、水桶的换新以及井的再深挖。
一是周期淘井,“时间长了井得洗”。挖井后必淘井。淘井又叫洗井,是指从打井之时到井彻底废弃这段时间内经常淘换井水,让新井水不断从地下渗出,并使井水更加干净的行为。刚打井时必须淘井,直到井中的水不再浑浊。等一段时间一般是春、夏、秋三季,如果井水浑浊可以继续淘井。这时不需要费用,只要多用几次井水,最好把旧水用光,再等新水上涨即完成淘井;但是如果这方法不再奏效,就必须深挖井。
二是定期换新,“绳斗用坏平摊换”。井使用到一定的期限,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老化,而和井配套使用的一些工具也会出现不好使的情况,这时候就需要维修或者换新。这类事情一般也是管事的提议。涉及维修和换新的一共有五个项目,都需要用钱,出钱的方式是比例制,地井是按照各户各自所要浇灌土地面积的比例来确定出资数目,官井则是之前合伙打井的几户人家平摊。定期维修包括井、绳、桶、水车、辘轳等一套东西,每一个零部件的检修都不容小视,成为水井单元养护义务中的不可或缺的一环,是整个单元安全用井的保障。
三是旱年深挖,“旱时不深挖没水”。遇到旱年,水位下降、出水量减少,水井单元更要严格遵守轮流用水的制度而不可擅自多用。再深挖井时还是管事的主事,以前一起打井的人不再出资,因为只是深挖,不需要请瓦工,也不用买砖块,一天即可完工。需要深挖的井一共有两种,一种是老井,另一种是旱年的井常年的老井在用到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以上的时候需要深挖。这时井因为沉积了太多的污垢、枯枝败叶等等,简单的淘井已经不能让水更干净。而且水位已经下降,几乎已经无水可用;即使水位不下降,当时打井能涌出来的水也已经所剩无几。旱年的井一旦没水可打就要深挖。不过牛村的旱年并不多,水位的下降主要是过量开采造成的。
(3) 水井单元废井处理义务
无论一口井如何看护和养护,总是敌不过寿命的限制。当井彻底报废的时候,水井单元依然有义务“送井最后一程”,包括平摊废料、废井掩埋以及归还占地等等。
①废料平摊:“有用的都拿回家”
一口井大概能用30年以上,一般可以照常使用。如果水位下降得太厉害,要想出水就必须挖得很深,但是太深的话人下去就很难再上来,所以这样的井一般会选择废弃,但井废弃之后并不是不再完全不管,水井单元依然会负责到底:独井废弃后,所有材料归本家所有;而共井或者官井废弃后,所有材料归出资人平摊。
②废井掩埋:“不埋就怕掉进人”
一是管事的提议,出资者出力。填井的时候一般还是要管事的先提议,看多数人都同意就可以实施。一旦决定填井,出资者全部要出力,一般各家都要派出至少一个壮劳力。没有任何一户可以置身事外,“如果不出劳动力可以买酒或者做饭”。
二是埋井有三种类型。村里打井的频率高,而埋井的频率低。埋的井有几种类型:一是常年不用的枯井,井中可能已经积满了垃圾;二是因为之前没有打好已经坍塌的井,水源的位置也不是很好,如果重新再打要耗费更多的财力和人力;三是打的时候找错了水源地,打好后发现根本就没有水。“这时候把砖拆出来的风险太大,不如直接填上。”
三是填井要拉土。填井的土一般是从外村或者荒地中拉的碱土,因为村子里的土一般是可以耕作的土,“这样的土比较金贵,舍不得用来填井”。管事的套上自己家的车,找大家一块去,回来以后几个人用铁锹合力把土填进去,直到完全填好、抹平,最后还要在上面踩几脚,确保掩埋严实。
③井地归还:“占谁的地还归谁”
所有的井都是占用了耕地或者街道。废井掩埋后,地一般情况下都要物归原主。废弃的井大多数都是历经了几十年的时间,虽然这块地没有变,但是其所归属的主人可能已经发生了变化,这时就要根据不同情况归还。
一是有主的地要直接归还。无论是什么类型的井,当初修建的时候都是盖在某人的地界上的,当时造井的时候选他是因为他的这片地地势最高,利于周围大部分土地的灌溉。井废弃后做了封埋处理,那井占的这块地就依然归属于这个农户。
二是无主的地做好善后。井填完以后,如果这块地的主人已经搬离了村子,或者已经死亡,一般会找到他留在村中的家属和亲戚,把这块地送还。如果一个人都找不到,那这块地就是无主的地,最后就是归村落所有。
(4) 纠纷
护井时的纠纷主要是有人故意在井中倒脏东西、投毒或者有人溺死在井里。倒脏东西会由管事的出面调解,严重的会让肇事者自费淘井。投毒的事一直在传说,因为日军占领的时候常常害怕给百姓下毒而不敢饮水。如果有人溺死在井里,“通常这种情况是不赔的,算那人自己倒霉。除此之外,死人的家属还要跟井的所有者道歉脏了井水”。
(二) 驱蝗
蝗灾是北方地区尤其是缺水地区不可避免的话题,而它又是与旱灾紧密联系起来的。牛家庄旱灾平均每3—5年就有一次,特大旱灾大概20—30年就会爆发一次,这时与之相伴的就是蝗灾。“1947年的时候发生过特大灾情,都在五六月份。”虽然蝗灾的爆发不是很频繁,但每次爆发往往都是致命的。每到大旱的春末夏初,便是孕育蝗灾的季节。蝗灾爆发时,飞舞的蝗虫遮天蔽日,以整齐的阵型从东北向西南行进,所到之处绝大多数农作物将遭到大面积的啃食,等待村民的结果只有大规模减产或者颗粒无收。
一是组织驱蝗的队伍。面对这种情况,快速组织一支驱蝗的队伍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时候水井单元是现成的小规模组织单元,只要保长一动员,就可以集齐一支不同水井单元组合而成的驱蝗队伍。因为蝗虫并不是所有的田地都经过,也不是所有的庄稼都吃。通常是保长在街上喊人,带领15—20人在飞蝗飞行路线的前面挑(9) 1—2米宽的大沟,阻止蝗虫继续前进,并在两旁安排30人用木棍、扫帚驱赶蝗虫。将蝗虫赶进沟以后,放上秸秆焚烧。没人管饭,3—4个小时一换班。蝗虫飞行路线上的村民既要出人,也要出秸秆。“不用强制,因为受灾的都是自己的农田。眼看自家庄稼被咬的村民会出得多一些。”
二是求神现象。发生蝗灾后,有两类人会去烧香求神,保佑自家的庄稼损失降到最低,一是出力的水井单元中家里的老太太,二是还没有受灾的其他水井单元中的老人。村长、保长不拜神,也不主动请和尚、道士。平时关系好的邻居、朋友看见蝗虫来了,(即使)自己家的田没有被咬也会主动帮忙,村长、保长的田遇上蝗灾(时),帮忙的人更多。
三是自救。蝗灾一旦发生,几乎没有救济,只能靠水井单元的村民自救。因为受灾面积较小地主也不会减租,被蝗虫咬的部分要重新种植。经过数年的摸索,村民发现春玉米、谷子和高粱比较容易受灾。棉花和小麦秸秆因为比较硬,所以蝗虫咬不动。即使发现了这点,但因为本村受灾时候少,所以不会根据蝗虫的喜好来调整农作物。
严重时,蝗灾可造成40—50亩地的破坏,但是因为村民的地多是插花田,即使被咬也只是一部分,家里的农田被全部啃食的情况比较少见,所以不至于造成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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