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方言中,老人过世,需要称“老了人了”,不能直接讲“死”。年轻人过世,可以说“死”。小孩过世,只给其姥爷、姥娘报丧,不给其他亲戚报丧。举行丧葬仪式被称为“过白事”。

(一) 一般丧俗及关系

1. 报庙丧俗

家中老人过世,儿子们得去小鬼庙报庙,老人若有多个儿子,多个儿子都得去。若无儿子,只有女儿,则女儿去报庙,意味着她是老人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若老人无儿无女,则逝后由侄子去报庙,老人的家业由侄子继承。报庙时,不分冬夏,儿女得光脚去,不能穿鞋,意味着“老人死了,儿女们顾不上穿鞋,急急忙忙前来小鬼庙向阎王爷报信”,以显示人们对阎王爷的重视。亡人过世当天晚上,诸子披麻戴孝(头戴香帽)走在前面,侄子和孙子等人紧随其后,当户落知己不赖的年轻男性手持保险灯,带领报丧队伍前往小鬼庙烧几张纸、磕头、上供,女孝子们在村庄十字街附近烧几张纸、磕头,不必前往小鬼庙。负责穿老衣者一般是当户落的人,孝家只要去请,对方不会拒绝,孝家不必为对方支付报酬。

2. 吊丧(“吊哭”)习俗

吊丧时,当户落的老者拿2—3张烧纸,带领年轻人参加吊丧仪式(老头带领男性吊丧者,老婆带领女性吊丧者)。领头人到灵柩前给逝者作揖行礼,这时孝子们要给吊丧者作揖回礼,领头人然后蒙着脸“哈哈”两声。亲戚朋友前来吊丧,也需要给逝者作揖行礼、烧几张纸,孝子给亲戚朋友作揖回礼。 

3. 守灵参与者

入殓之后,将亡者尸体装进棺材,帮忙的人负责把棺材抬到灵棚,孝子们在灵棚里守棺,搭建灵棚所需的东西均从大会领取。守灵者按儿子、孙子、外甥、女儿、婶婶大娘等的前后顺序跪着守,亡人的哥哥弟弟、叔叔大伯等不守灵,他们忙于他事。亲戚朋友一般不守灵,若舅舅去世,外甥和外甥女得守灵。

4. 选坟址

如果家里一直比较顺当,没有发生病头灾难,就将亡者葬于祖坟。如果自家一直不顺,主家就得请风水先生给自家坟墓看风水,如果家族人觉得自家不顺,也会乘机与主家商量,请人看风水、选坟址。有的老人生前拔好坟,如果觉得自家不顺,就把逝者的尸骨从祖坟挪到另外一个风水较好的地方下葬。风水先生若是本村的,主家就给他一盒烟或一壶酒,如果是外村人士,主家需要给对方一定数目的现金作为报酬,不付粮食。

5. 棺材

穷苦人家买柳木做棺材,好主人家用上等的木料,如榆木、柏木等,更有大户人家用松木做棺(外部镶柏木套)。双井村村民做棺材或买棺材就去本村木匠某氏的材铺,某氏在村庄开设一家专营棺材的铺子,觅了几个木匠,外村人也来他的材铺买棺材。好主人家给逝者做棺材之后需要请油漆匠在棺材外表油漆,穷家小户只用桐油油漆,防止棺材腐烂。富人家的棺材木料厚度达30厘米左右,穷人家的木料较薄。好主人家有人过世,需要请和尚念经,本村没有和尚,一般从外村请,穷家小户没钱请和尚。

6. 丧事帮忙

丧葬活动中,近门的所有人都会前往孝家帮忙,当户落每户去一人,不分男女,不一定是当家人。女性主要负责帮孝家缝香帽、白裤、白鞋,她们一般坐在孝家的大门口缝制,不能将孝布拿到自家。男性帮忙安置锅灶,烧水做菜,招待亲戚,抬棺材,领孝服。双井村有一位农户专租孝服(白大褂,几十套孝服,自家制作),谁家死了人,就由总理支派帮忙的人前往他家租孝服(按孝子人头数租借),一套孝服的租金约为2毛钱,逝者下葬之后孝家需要将孝服还回。孝服在出租期间被损坏,一般不必赔偿,如果丢失,则要照价赔偿。帮忙的人还得从真武庙大会领取锅碗瓢勺和桌椅板凳。不论穷家小户还是大户人家过白事,都需要从当户落请厨师,厨师基于和孝家乡亲的关系帮忙做菜,不收报酬。前来帮忙的农户不必为孝家上人情,孝家每天给帮忙的人管三顿饭,不付其他报酬。拋墓时,总理支派当户落年轻力壮的七八位男性组成抛墓班子在亡者长子的带领下前往墓地,抛墓前需要举行简单的祭祀仪式,长子在坟址上供、磕头。孝家给抛墓者准备点心,抛墓者当中没有领头人,拋墓时,所有人轮流抛。长子自己不出力,但他需要开头,拋墓时的第一铁锹土由他来挖。

抬棺材时,总理和家族的大辈们支派20多位年轻力壮的男性帮助主家。抬棺材的人分两拨,相互轮换。好主人家的棺材架子讲究“龙头凤尾”,以显排场,穷家小户只用大会的平架子抬棺材。棺材入穴时,有力气的青壮年们争着“挎材头”,棺材两边站两位壮年,时刻保护挎材头之人。

7. 仪式参与

丧葬仪式的参与者主要是当户落的人、亲戚朋友,若长工与雇主非同村居住,长工家中有人过世,雇主只准假几天,工资照付不“破”(扣),雇主不参加长工家的丧葬活动。佃户若与好主同村生活,也会相互参加对方的丧葬仪式,并相互帮忙。村长、村副、地方等人一般不参加村民家的丧葬事务。远亲也需要参加出殡仪式,但不必前往坟地。孝家为前来奔丧的亲朋好友管一顿饭。(www.daowen.com)

出殡时,若家中一位老人过世,而另一位尚在,选在农历单日出殡,双日为出殡忌日,若家中只有一位老人且过世,出殡日不分单双。穷人家老人过世,亡人尸骨在家停放3—5天,好主人家需要“排七”,即停放7天,出殡日越靠后,孝家需要给帮忙的人多管几顿饭,举办丧事的成本也就越高,因此,一般家庭尽可能早出殡。大户人家出殡当天,需要众人抬着棺材在村庄主要街道转街,以告知乡邻自家在过事,孝家在人们面前显得有面子。双井村村西有一个牌坊(“哨门”),大户人家出殡时,孝子们行至牌坊前行礼。

8. 孝子贤孙

丧事期间,孝子需要戴香帽,穿孝服。父母过世,儿子、孙子需要穿最长的孝服,戴香帽。叔伯、兄弟等人只戴香帽,不穿孝服。女儿头戴30厘米宽的白布条,布条落至脚跟,婶子、大娘等人头戴较窄的白布条,且布条较短,此外,女性穿短孝服,不戴香帽。重孙和重孙女的香帽上需要系一条红色或蓝色布条。所有孝子都需要穿白布鞋。出殡时,儿子需要在两耳边塞两朵棉花,长子端供盆端灵牌、长孙提花篮,并且所有儿子、孙子、叔叔伯伯、兄弟等都需要手持丧棒,亲戚和女儿、孙女等人不必持丧棒,而是拿几条柳枝。出殡时女性哭丧,儿子们不哭丧,女婿也哭丧,有人过世后,如果女儿女婿等人不哭丧,就会被乡邻笑话。有饭的农户家老人过世后需要立墓碑,碑文为父母的名字,落款为儿女的名字,并写明立碑时的年月日。

图5-3　双井村村民祖坟

安葬序列示意图

9. 并骨合葬

当地有并骨合葬的传统,即夫妻需要合葬在同一个墓穴之中。比如丈夫先逝,妻子逝后,人们需要打开丈夫的墓穴,挨着丈夫的棺材,在右边继续挖一处空间,将妻子的棺材并行下葬,不会再为妻子重新挖一处墓穴。若丈夫还有二房、三房,则按名分高低,依次并列,三妻四妾与丈夫一起并骨合葬。兄弟几个的坟墓需要并排分开(未出嫁的老闺女逝后不能入祖坟),儿孙的坟墓从上到下依次排开。开坟时,需要上供、烧纸。(左图(9) 所示为祖孙三代人的坟墓排列图。)

未婚的成年男性早逝(一般是18—26岁之间,即成婚的最佳年龄段),且听闻别人家成年的女儿未婚早逝(十八九岁),可以去买女方的尸骨,将其与自家早逝男性并骨合葬,称之为“娶干”(冥婚),意味着该男性逝后也不是光棍汉。买尸骨时,需要男方支付女方的棺材钱、衣服钱及其他丧葬费用,该女性的丧葬仪式在女方家办。等丧事完毕,男方将尸骨运回家门口,接着将其运到丈夫墓穴处,并骨合葬。娶干现象在大户人家中比较盛行,穷家小户无法承担。

10. 丧葬禁忌

家中有人去世,主家需要严格遵循当地的丧葬禁忌、规则(详见下表)。

表5-13　双井村村民丧葬习俗中的禁忌概况

11. 丧后习俗

老人下葬后,第六天需要烧纸,其他时间是在逢七日才烧纸,在“七七四十九天”、一百天时,自家人为亡人烧纸、上香,不必请和尚念经,亲戚不必参加。十月一、头周年时,外嫁女赶回娘家与兄弟姐妹为过世的父母亲烧纸、上供,家族的叔伯不管此事。

(二) 其他丧俗

若外来的乞丐饿死在本村,村民们要是认识该乞丐,就给他的家人报信,让其家人负责埋葬。若村民们不认识该乞丐,就由当户落的几人自发将其尸体扔到乱滩岗;若自家井里发现一具尸体,自己找弟兄们将该尸体捞上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就把死尸扔进别人的井里。若儿媳在婆家受气、被虐待致死,娘家人来找婆家算账,女婿不敢露面,婆家请当户落爱管闲事的人出面说几句好话,或者请家族中明事理的大辈出面调解,给对方承诺,比如给已逝的儿媳买一口好棺材、置一套好衣服。等丧事完毕,男方的大辈带女婿(买点礼品)去娘家赔礼道歉,“能为活的,不为死的”,人死不能复生,以求娘家人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