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村落冲突类型

乡村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普遍存在。村庄的社会冲突分为家庭内部矛盾和外部纠纷,家庭之外,与他人之间因言语不和或者因为产权边界发生口角、纠纷,轻则相互抬杠,重则吵包子,甚至动手打架。民国时期,双井村主要的冲突发生在村庄内部以及家庭内部、亲戚之间,村庄与村庄之间的矛盾纠纷很少。家庭内部的冲突和外部的纠纷频繁发生,但是很少出现致使人员伤亡的重大冲突事件,在笔者向老人们访谈民国时期的社会冲突状况时,老人们讲到,在他们的记忆中,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村庄械斗,也没有发生过造成村庄成员死亡的重大事件。村庄内部,村民之间的纠纷主要发生在日常的生产生活中(如下表所示)。

表4-13　传统时期双井村社会冲突类型

(二) 家户冲突类型

乡村社会的另一个冲突领域主要是家庭,家庭内部,各成员之间因为自己的私人利益、立场发生口角、抬杠,尤其是在夫妻、婆媳、长辈与晚辈之间,日常的矛盾冲突不断。如果晚辈不务正业、不服从家庭的管教,好吃懒做或者赌博吸毒、败坏家风,长辈和当家人就会惩罚,这时往往会导致家庭的不和谐。

1. 分家矛盾

几兄弟分家,如果拿球之后对结果不满意或者不认拿球的结果,吵好多日子都分不了。与此同时,有的儿子如果觉得父母亲偏心,对待自己不公平,他就会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威胁父母和在场的人,比如“你们要是不给我平分,我就喝农药、上吊,死给你们看”。出现类似的情况,由家族的大辈来调解,比如让长子或次子或是幼子中某人暂时吃点亏,“就一回的事”,劝说他们不要为一时的利益争来争去,希望他们看得长远一点。

2. 父子矛盾

如果父亲教育孩子不当或儿子不服从管教,会导致父子矛盾,严重的父子甚至会断绝关系。如邻村胡岳村有一村民整天不务正业(已婚),赌博成瘾,没有赌资时就去偷别人家的东西,于是,父亲将其关了禁闭,不给他吃喝,不允许其他人给他吃的,他的妻子有时偷偷给他送饭。对于此类家庭矛盾,四邻八家和当户落的人们都不会去调解,他们也不想替该村民说好话,该村民后来病逝了。

3. 父母与子女的矛盾

如果子女不孝顺父母,不给他们养老,有的父母亲就会以子女们的名誉损失来威胁子女,比如父母会跟子女们讲:“我死后,不让你们前来送葬。”在当地社会,如果父母逝世,子女不负责送葬或不被允许参加丧葬仪式,周围的乡邻会认为该子女为不孝之辈,子女们会永久背上不肖子孙的骂名,会被人们看不起。(www.daowen.com)

4. 母子矛盾

若母亲与儿子之间有了矛盾,儿子比较“混账”(方言,意为不孝敬)、不讲理,会选择与母亲断绝关系,这时,外人一般不会好言相劝。在父亲健在的情况下,母子有了矛盾时, 父亲会向着母亲,将儿子说教一番,有时还会动手打儿子。

5. 姑嫂矛盾

有哥哥和妹妹的家庭,哥哥结婚了,妹妹还未出嫁,大家一起生活时,嫂子和小姑之间免不了会发生种种矛盾,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合适就相互吵、抬杠,正如老人所讲的,“闺女们事多”。女儿还会给母亲出馊主意,挑拨婆媳之间的关系。

6.弟兄矛盾

兄弟之间会因小事发生抬杠的现象。如哥哥要急用的农具被弟弟拿走了,哥哥就会抱怨弟弟,弟弟若知道了,可能会与哥哥顶嘴。

7.婆媳矛盾

按照惯例,收秋割谷以后,家里有了粮食,当家人就要计划着给差不多所有家庭成员购买几件衣服,尤其是要给儿媳、女儿等添置。家庭成员的穿戴之事一般由母亲负责,“过了秋”,儿媳们都等着婆婆给大家添置衣服,而婆婆要是省钱,一直闭口不提添衣服的事情,儿媳们也不好意思向老人提意见,就会心生闷气,憋的时间长了就会与丈夫、公公婆婆等闹别扭、吵包子。

如果婆婆看不惯儿媳,就挑儿媳的毛病,比如嫌儿媳做的饭稠了或是稀了,甚至有时为此而吵吵闹闹,“婆婆喜欢儿媳的少,那时候的规矩大(多)”。有时,儿媳妇擅自做主家里的事务,公公婆婆若是知道了就会打骂。比如,民国某年,村民王氏和张氏搭伙卖盐,有一天中午,与王氏同住一户落的有位村民做饭时断了盐,就赶来王家买盐,而当时王氏恰好外出不在家,村民于是就向王氏的儿媳说明了自己急需买盐的情况,王氏儿媳见此情形,自作主张卖给该村民了1 毛(毛票)钱的盐。过了一会,王氏回来了,儿媳妇向他说了私自做主卖盐之事,脾气暴躁的王氏听后不高兴,就开口训儿媳:“谁让你管俺那事的?”(当时,王氏是当家人,公公做生意的事情,不允许儿媳插手。)儿媳不服,就反驳说:“那人家等着吃盐呢。”王氏认为儿媳妇跟他顶嘴,于是到院子里拿起赶头户的鞭子,准备抽打儿媳,儿媳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王氏看到儿媳跑了,就没再追打(“跑了就算没啥事了”)。晚上的时候,儿媳回到家,王氏的气也早已消散,儿媳照常去做晚饭,当天晚上,双方都不出声,过了几天,一家人又和气了。

1949年之前,也有婆婆和儿媳站在村庄大街上相互对骂的现象。如果儿媳妇性格强势,不服婆婆的管教,同时,女婿又生性懦弱、怕老婆,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和母亲对骂,管不了,这时,婆媳之间就会出现“平打平骂”的现象(即儿媳妇不畏惧婆婆的权威,与婆婆顶嘴、 抬杠)。有的儿媳妇在婆家生了气、闹了别扭,就跑回娘家,长时间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