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价格出现的场合,经济学家称为“市场”,不管看得见看不见,都叫市场,比如超市是看得见的,而金融市场则是看不见的。亚当·斯密曾经把市场叫作“看不见的手”。人们大多不明白为何如此称呼。
这是因为,买东西的人和生产东西的人、卖东西的人之间是不认识的,没有见过面,但是价格这个市场的核心,正是这些看不见的人之间相互作用形成的,是价格协调了他们之间的利益。
你在超市里买了一个美国产的水果,可是并不知道水果是哪个美国人从树上摘下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把它运到了中国,经过了多少人的手。而美国生产水果的人,也不知道谁最终买走了它。你们互相不认识,但是,价格正是你们之间相互作用才形成的,买卖双方互桐看不见,但是居然能共同决定价格,所以市场叫“看不见的手”。
价格是个奇妙的东西,人们只要知道价格,就可以判断事情是否对自已有利,就可以据此来确定自己的行为,价格把所有有用的信息都包含在里面,把所有无关的信息都过滤掉。价格是非常纯粹的!
比如,当卖铅笔的人发现人们蜂拥买铅笔,愿意支付比原来更高的价格的时候,他不必知道为什么人们突然对铅笔情有独钟,他只要知道价格上涨就够了。他的反应就是向生产铅笔的人多订购,这样他就能赚更多的钱。而生产铅笔的老板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零售商突然多订购,他只要知道订购价上涨就可以了,他的反应是向木材商订购更多的木头,于是伐木工人发现他们更忙碌了,工资也提高了,可是他们根本不明所以。
价格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它关乎所有人的利益。所以,价格机制是市场的中枢。
价格机制,就是价格上下运动,以便让供给量和需求量相等的过程。只要价格机制是灵活运转的,价格可以自由地上下运动,经济中就不会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就不会有经济萧条和失业。因为只要东西过剩,价格就必然向下运动,100块没人要,1分钱总有人买吧。短缺了价格就上升。同时,如果工人可以不断降低自己的工资水平,就不会有人失业。
问题就在于,由于各种原因,价格经常运转不灵,价格凝滞不动,东西卖不出去,劳动力失业。这叫“市场失灵”。
经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的宏观经济学,就试图找到价格失灵的原因,并矫正之。
我是一支铅笔
在这个地球上,没有一个人能了解我是如何被制造出来的。
我的家谱得从一棵树算起,一棵生长在加利福尼亚北部和俄勒冈州的挺拔的雪松。现在,你可以想象一下,锯子、卡车、绳子,以及无数用于砍伐和把雪松圆木搬运到铁道旁的各种设备。再想想制造开发运输工具的形形色色的人和数不胜数的技能:开采矿石,冶炼钢铁,再将其加工成锯子、轴、发动机;要种植亚麻,经过复杂的工序将其加工成粗壮的绳子;伐木场要有床铺、帐篷,要做饭,要消耗各种食物。哎呀,忘了说了,在伐木工喝的每杯咖啡背后,也有成千上万的人的劳作!
圆木被装船运输到加利福尼亚的圣莱安德罗。你能想象得出制造平板大卡车、铁轨、火车头的那些人,以及那些修筑和安装送我到那里的整个交通体系的人们吗?这无数的人,也都是我的前身。(www.daowen.com)
想想圣莱安德罗的木材加工厂。雪松圆木被切割成铅笔那么长的薄板条,只有1/4英寸厚。要在烘干炉内将这些板条烘干,然后,涂上颜色,就跟妇女们往脸上涂脂抹粉一个道理。人们喜欢它看起来漂漂亮亮的,不喜欢它煞白的模样。板条上蜡,然后再烘干。制造颜料和烘干需要的热量、照明、电力、传动带、电动机,以及一家工厂所需要的一切设备等,所有这一切需要多少技能?工厂里的清洁工也算我的前身吗?不错,还应该包括那些向太平洋天然气与电力公司的电站大坝浇铸水泥的人!因为,正是这些发电站向工厂供应了电力。不要忘了那些或早或晚在薄板条穿州越县的运输过程中——每车装60吨——出了一份力的人们。
现在,到了铅笔制造厂——这样的工厂在机械设备和厂房建筑上要投入400万美元,这一切资本,都是我的生身父母们省吃俭用才积累下来的。一台很复杂的机器在每根板条上开出八条细槽,之后,再由一台机器在另外的板条上铺设笔芯,用胶水粘住,然后,放到其他的板条上面——可以说,做成了一块“笔芯三明治”。
再由机器切割这“牢牢粘在一起的木头三明治”,我跟七位兄弟就诞生了。
我的“铅笔芯”本身——它其实根本就不含铅——这相当复杂。开采的石墨来自锡兰(注:即今日斯里兰卡)。想想那些矿工和制造他们所用的工具的人,以及那些制造用轮船运输石墨的纸袋子的工人,还有那些装船的人,还有那些造船的人。甚至,守护沿途灯塔的人也为我的诞生出了一把力——还有港口的领航员们。
石墨要与产自密西西比河床的黏土混合,在精炼过程中,还要用到氢氧化铵。然后,要添加增湿剂,比如经过磺酸盐处理的油脂——这是用动物脂肪与磺酸进行化学反应制造出来的。经过一道又一道机器,这些混合物最后看起来是在源源不断地挤出来——好像是一台香肠研磨机中挤出来似的——按尺寸切断、晾干,再在l850华氏度的温度下烘烤数个小时。为了提高其强度和顺滑性,还要用一种滚热的混合物处理铅笔芯,其中包括固体石蜡、经过氮化处理的天然脂肪和产自墨西哥的大戟石蜡。
我的雪松木杆上涂了六层漆。你知道油漆的全部成分吗?谁能想到蓖麻子的种植者和蓖麻油的加工者也是我前身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们确实都是。啊,仅仅是把油漆调制成一种美丽的黄颜色的工序,所涉及的各种各样的人们的技巧,就数不胜数了。
再看看标签。那是炭黑跟树脂加热混合而形成的一张薄膜,请问,你知道怎么制造树脂吗?你知道炭黑是什么东西吗?
我身上的那点金属——金属箍——是黄铜的。想想那些开采锌矿石和铜矿石的人们吧,还有那些运用自己的技能,把这些自然的赐予物制作成闪闪发光的薄薄的黄铜片的人们。金属箍上的黑圈是黑镍。黑镍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用途?为什么在我的金属箍的中间部分没有黑镍?仅这个问题,就得用上好多页纸才能回答清楚。
然后就是我那至高无上的王冠,在该行业中被人很粗俗地称为“塞子”,就是人们用来擦除我犯下的错误的那个东西。起擦除作用的那种成分叫“硫化油胶”。看起来像橡胶一样的东西,是由荷属东印度群岛(注:即今日之印度尼西亚)出产的菜籽油跟氯化硫进行化学反应制造出来的。与一般人想象的相反,橡胶则仅仅起黏合的作用。在这儿,需要各种各样的硫化剂和催化剂。浮石产自意大利,给“塞子”上色的颜料则是硫化铬。
现在,还有谁对我前面提到的这种说法不服:这个地球上没有一个人完整地知道铅笔是如何制造的。
(本文原题“I Pencil”,刊于美国经济学教育基金会(The Foundation for Economic Education)出版的《自由人》(Freeman)杂志1958年12月号。作者伦纳德·里德(Leonard E Read,1898~1983)。这里是文章的节选。这篇精妙的文章,让经济学大师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推崇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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