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末的德国,科学和技术都是世界一流的,它那时已经是世界产业发展的发电厂。它的经济也是从那时起进入创新导向阶段的。德国的竞争优势表现在广泛的产业上,这也使得它的经济在国际竞争中健康而强劲。德国企业的竞争力,是靠产品的差异而不是成本低的优势。德国因为许多产业已有坚实的基础,例如国际营销服务网络健全,并已形成国际分工制造形态,因此它一直在国际市场上扮演抢先创新的角色。另一方面,德国拥有快速创造生产要素的能力,加上化弱点为优势与需求的压力,形成了它产业的生命力。
不过,德国经济的活力正面临几项威胁。德国经济已经持续繁荣30年,人民生活水平多已达到世界最高的层次,但是目前仍保有世界盟主地位的产业,在市场占有率上却是不进反退。同样,它创造新企业的能力,赶不上国内居高不下的失业率;企业在商品化技术和科学上的突破也越来越少。甚至在新的消费性产品或服务产业方面,德国人只能靠边站。
此外,在德国的企业内从上到下的事业目标正在改变。例如德国人越来越关心生活,每周工作的时数较之从前相对减少。德国的投资人与经理人对分享利润和并购等兴趣也在增加,竞争则相对衰落。德国企业内部弥漫着自满的情绪。当德国照相机产业面对日本竞争时,它的反应异常迟钝,而钢笔和铅笔企业更是已经失去了创新产品的能力。
随着自满而来的是对变革的抗拒。世界大战造成德国经济的解体,但也打破了既有的结构,刺激德国在全球经济中不断创新而独树一帜。长期成功的滋味,使德国全面恢复到战前状态。持续的繁荣更使工会抬高姿态,一味追求维持现状,抗拒变革,仿佛德国以外的世界并不存在。由于劳资双方无法建立共识,德国企业在董事会的决策流程上也越来越不顺畅。
这些现象都指出德国正走入富裕阶段的陷阱中。表7-1的数据显示,20世纪80年代的德国经济,不但国民收入增长缓慢,生产力提高迟缓,就连投资也在下跌。这些都是经济活力松弛的征兆。如果德国想在未来几十年中保持产业发展的步伐,它的政府和企业必须认真面对下列课题。
掌握新科技领域 许多德国产业的根本威胁是由于缺乏半导体、电脑、软件、生物科技等新科技的人才与技术,使它们无法继续创新。德国产业要易守为攻,只靠企业在海外取得相关技术,再应用到本身专门领域的做法是不够的。德国政府和企业必须针对这些新科技,进行从教育到基础研究的全面投资,并在新产业中开花结果。
德国想让新科技在国内生根,不但需要举国上下对它们的肯定和重视,还要克服几十年来只专注物理科学和工程技术的偏见。以生物科技为例,由于当前德国的法律对生物科技有严格的管制,巴斯夫和赫斯特等企业必须把相关研究计划移到美国子公司进行,还有一些德国药厂则在英国发展生物科技研究。
德国和其他国家的一个相同处境是,由政府资助主要企业进行的大型研究计划很少能够成功,即使泛欧的跨国研究计划也不例外。因此,德国推动新科技的最好做法,是让企业彼此间活跃地竞争,并促使它们与大学及独立的研究机构密切合作。
加强服务业 德国跨国服务企业的发展迟滞不前,国内市场对服务功能的需求落后于各国,各项服务活动也多倾向在国内执行;要设立新的服务公司,也面临了重重问题。雪上加霜的是,德国的教育在社会科学和管理科学方面很薄弱,而政府的服务性事业又阻碍民营企业的发展。
德国缺少具有国际竞争水平的服务业,所以很多产业以及国家经济的发展速度将不会有明显的突破。
缺乏现代营销工具 德国如果缺少现代化市场与营销工具,它的企业想在最高级的消费性产品和服务上发展差异化产品,事实上是非常困难的。今天的德国,无论是在精细化的市场调查、消费者行为研究还是其他营销技巧上,都显然落后。原因之一是大学在社会科学和管理训练上的薄弱;此外,德国的法规限制电视广告、商店的营业时间和邮递速度等,也造成德国经济不能大步向前。(www.daowen.com)
强化企业动机 各种迹象显示,德国的投资人、经理人和员工对事业的忠诚度正在衰退。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将会伤及德国产业发展的能力。几十年的繁荣,德国上下都有一动不如一静的情绪,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工会的态度。德国工会过分强调维持现状,已成为产业发展的绊脚石。今天的德国人享有全世界最少的每周工作时数,这固然与社会繁荣有关,但也会影响到未来生产力的发展。
德国的经理人和投资人对事业的态度也不如前。他们越来越注意短期的股票价格,财务管理成为大多数企业中最重要的一环,而通过并购发展的企业多元化,有时也会出现在毫不相干的领域中。从几家毫无关系的企业合并成AEG公司这个案例来看,德国企业进行与本业不相干的多元化,必然以失败收场,这种现象举世皆然。
对德国而言,这些变化已出现一段时间了。德国在税制上的变革,对投资人与企业的发展将有更不利的影响。从1990年1月1日起,德国取消对长期资本所得的免税规定,此举造成投资人在投资时间上的缩减。新税制已导致好几家德国企业卖掉自己的企业,并使产业内部的并购风气滋长。这种民营转国有的变化,会降低投资的速度,也将削弱德国人对核心事业的忠诚度,市场上的风险性资金与民间资金更因此而裹足不前。如果德国希望在减税的同时增加国库税收,与其提高资产所得税率,不如提高短期资产所得税,取消累进级差距以扩大税基,并缩小国有企业和政府部门的规模。
挽救竞争颓势 今天的德国产业,尤其是大企业,很容易令人想起美国产业未走下坡前的情景。在许多重要的德国产业中,扩大规模的行动正不断进行着。德国人过于热衷并购与联盟战略,有时甚至会威胁到整个欧洲的产业竞争形态。德国产业另一个逐渐浮现的问题是,由于每家大银行在各大产业的重要企业中都有决策席位,不论动机如何,它们绝不希望所投资的重要企业处于相互竞争的局面。这种由财务考虑出发的现象,也助长了前面提到的企业相互并购的风气。德国企业的经理人正为了争取董事会上的发言权而奋斗。
“不求战”的文化会使德国产业很快失去原有的国际市场地位,无论政府官员还是企业决策者都应该正视这项危机。补救之道是,不但不能放松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严格执行的《反托拉斯法》,还应该鼓励放宽更多竞争行为。涉及竞争者之间连锁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应该明确于法律中确定,人为的进口限制措施应该取消,而产业内部主要竞争者之间的联盟行为必须禁止,某些情况下允许卡特尔行为的相关法律也应该修正。如第12章提到的,垄断国内市场并无助于德国的竞争力。最后,德国人应该反对欧盟在高科技产业上合作与集中发展的趋势。
自由化与民营化 德国要保持现有的产业竞争优势与创造新产业的竞争力,现成的工具是自由化和民营化。德国在民营化上已经小有成绩,但类似电信、交通等方面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民营化不仅会刺激这些产业直接竞争,还会带动相关领域的供应商或客户也跟着进步。不过,预备要民营化的国有企业绝不能卖给该产业中的主要企业。
发展新企业 德国在发展新企业方面的表现并不理想。它的大企业鲜有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才成立发展的。部分原因是德国人天性不爱冒险(这一点与瑞士一样)。对德国人来说,失败是件难以接受的事,人民更倾向于在已经制度化的企业中找份安稳的工作。德国人并没有意大利企业家独立经营的活力,更缺少像美国人那种突破限制的冲劲。此外,20世纪70年代以来,受到当代哲学思潮的影响,德国人不但不认为企业家是经济发展的主导力量,反而视他们为剥削其他人财产的恶霸。问题的另一个方面是,德国缺少运作良好的风险性资本市场,无论风险投资、民间投资还是银行体系都过于保守。如果往深层分析,这些问题部分源于德国法律为了保护投资人,不当地限制了这些机构对新企业的投资活动。
德国发展新企业的另一个障碍,是它缺乏在新科技领域的突破性成就。在现有领域的技术改善上,德国人的能力是令人钦佩的,然而他们在新领域的技术方面并不突出。在德国,因为技术扩散效应形成新企业的情形并不多见。如果德国提高它在新科技上的投资,不但对现有的产业有帮助,还会带动新企业的发展。
过去几年当中,德国已经开始发展风险资本市场,这对德国是重要的一步。此外,各主要大学在新科技的研究也促使一些新科技的公司产生。如果这些起步的措施能延伸,并扩及重要科技领域,德国产业会出现转机。同时必须进行的是,限制风险投资的法规应该放宽,鼓励长期投资的诱因应该恢复。
重建经济活力的课题看似庞杂,但德国具有一项一般人常忽略的资源。从两德统一后,政治变革所激发的活力正成为德国经济上难以估计的新力量。今天的德国,无论产业还是劳动力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例如迎接新市场需求等)。德国究竟要选择开放竞争、重新起步,还是寻求政府干预、实施经济集中措施,决定权掌握在德国人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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