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复元
1967年,这是人们永生难忘的多事之秋。人祸天灾,一齐袭向鄞县这个江南富饶的百里小县。社会混沌一片,到处在砸烂一个“旧世界”。是年春,只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雨。黄梅汛期却是骄阳炎炎、热浪滚滚、不见雨水的“空梅”。接着是夏旱连秋,直至次年春播,都没有一场规模性的透雨。这一年全年总雨量:平原姜山水文站只有701毫米,山区樟水站745毫米,都不到常年总雨量的50%。在夏秋用水高峰期,内河断流,姚江之水即将告罄,东钱湖形如淤泽,三溪浦水库只余死库容。水乡鄞县应该蓄水的地方几乎都没有水了。人民公社尚有6.5万多亩农田没有种下,已种下的农田有42万亩无水受灾,其中10余万亩农田绝收。水上航运中断,水产养殖无收,外地人到东钱湖渔场抢捕闹事。宁波市区水源断绝,得不到正常供水,只能动用几个工厂深井里的地下水和租船去上海装水。全市控制用水,上百座工厂因缺水停产,理发店只理发不洗头,农村“2号病”(霍乱)漫延。
这场特殊的干旱,鄞西地区尤为严重。自宋政和七年(1117)广德湖废湖为田后,水利条件比鄞东差得远,这样的灾难怎能受得了。于是鄞西广大农民、干部都在为抗旱找水源而操劳。他们挖地下水、引山溪水、多级翻江倒水、掏取深潭水,凡是有一点水源的地方,都会不惜代价地去汲取。鄞江尽头的洪水湾塘装上了几台抽水机,将奉化江内不多的淡水翻入南塘河。鄞江镇西部有个钟家潭,也装上了水泵,将潭中之水引入平原河网。卖柴岙水库因放水过速,坝前大面积塌方滑坡,危及大坝安全。有关部门及当地领导,当机立断将余下的库水通过溪床、农田引向4公里外的洪水湾,再在江中临时筑坝,用水泵将水翻入南塘河,以补鄞西平原之水荒。
7月28日,望春区派人来县水利局借抽水机,并因姚江水即将告罄,要求水利局向有关部门协调,从四明湖水库放些水下来救急。当时正值“文革”初期,各级党政领导班子早已瘫痪。为此,我受县军管会生产指挥组委派,与望春区一位姓胡的同志一起去杭州,向省军管会生产指挥组和水利厅求助。一是向省排灌站借抽水机30套,以助翻水抗旱之急。二是要求省军管会出面向余姚县军管会说说情,希望调四明湖部分水入姚江,以解姚江两岸抗旱用水之急。这时,已是下午4点多了,我们先向水利厅汇报。当时值班的领导是后来任省水利厅厅长的钟世杰同志。当我们说明来意,他略做思考后说:“借抽水机事,我明天与省排灌站联系,是否能满足,商量后再说。至于四明湖调水问题,这事难办,大家都在抗旱,四明湖水量也不多,不可能向姚江大量调水。”他话锋一转,又说:“人家能搞四明湖,你们鄞县为什么不能搞个四明湖?”我说:“鄞县人民早就想搞个四明湖,早在1958年就向省人民委员会呈送报告,要求兴建长里方(即皎口)水库,并组织了指挥部想上马,之后又多次提出要兴建该水库,都是省里不同意而告吹。”我说得很激动,钟世杰同志却很有涵养,说:“现在你们不是在搞大批判吗?不破不立,兴建皎口水库的事可重新提出嘛。”这次谈话给了我们转折性的启发。我们借到了28套抽水机,机器一运到宁波,不到3天就被抢借一空。此后,我的工作就转到筹建皎口水库上去了。
皎口水库在规划期称长里方水库,该坝址最早提出是在1957年以前。鉴于治水治主流和对“樟溪不治,鄞西难安”的思考,早在1953年,县建设科一位季姓科长带领几个技术人员,对樟溪进行踏勘规划,曾提出过桓村坝址和乌头门坝址方案、细岭坝址、下严坝址、杜岙坝址、周公宅坝址、长里方坝址等,最后认为长里方是最理想的坝址,可一坝锁双皎。1957年后,省水电勘测设计院在甬江、奉化江流域规划中也多次 提出。
樟溪在鄞江镇以上流域面积351平方公里,皎口水库能控制流域面积259平方公里,占流域面积的74%。南宋以来,鄞县有记载的洪水灾害77次,灾源都出自樟溪,而一遇干旱,因无水源补充而赤野数十里。所以鄞西人用“雷雨三滴水盈丈,晴未三日溪滩白”来形容樟溪,也就有“田要买东乡”之渴望。为了整治樟溪,在“大跃进”的紧锣密鼓中,鄞县人民委员会于1958年向省人民委员会正式提出兴建皎口水库的报告,提交了《勘测设计任务书》,抽调人员成立指挥部,但因条件不成熟而夭折,指挥部人员临时调去鄞东,建三溪浦水库。在遭1959年、1960年、1961年、1962年、1963年洪水以及1958年、1961年等大干旱后,省、地区两级勘测设计部门及鄞县水利部门又多次重提兴建皎口水库,但由于当时形势和条件所限,又成画饼。1967年重新提出兴建皎口水库,立即得到各方面的重视和支持。鄞县人武部生产办公室抽调县有关部门及鄞西地区公社18名干部,组成调查组,开始宣传、发动库内外群众,编制《勘测设计任务书》,展开争取早日立项的前期工作,兴建皎口水库序幕就此拉开。1967年9月15日、10月11日,鄞县人武部生产办公室、宁波军分区生产办公室,先后呈文省军管会,要求兴建皎口水库。1968年10月29日,浙江省革命委员会发布“浙革生(68)322号”文件,批准建设皎口水库,并确定工程规模。至此,酝酿、争取10余年的皎口水库建设,终于正式立项,尘埃落定。
坝型确定疑难重重
为了尽早进行皎口水库的勘测设计工作,省水电勘测设计院于1968年8月陆续派出测量、钻探、地质勘测等技术力量,进驻水库工地执行测量、钻探和当地建筑材料调查等前期任务。年底前后,设计组到现场进行水库规划设计工作。当时首要任务是对皎口水库大坝坝型进行选择比较。设计组经过紧张的工作,至1969年6月提交《皎口水库坝型选择报告》。皎口水库坝址位于大、小两皎溪流汇合口,是水库唯一坝址。河床在左,滩地、梯地在右,总宽度300余米。岩体完整性较差,特别是右坝头风化破碎严重。坝址的特殊地形、地质条件及当时经济、物资材料的困难,给坝型选择带来一定难度。
根据坝区地形、地质条件,当地建筑材料、黏土、砂砾石、块石等情况,并经坝型总体设计及技术经济比较,先后拟定了黏土心墙砂砾石坝、钢筋混凝土心墙砂砾石坝、浆砌块石重力墙砂砾石混合坝和浆砌块石重力坝等4个比较坝型。按现在条件,搞混凝土重力坝是最省事的。当地有大量优质砂砾石,因为施工单一,只要有水泥、钢材,布置一套施工线就能上。但当时水泥供应相当紧张,筑混凝土坝是办不到的,所以才提出上述4个比较坝型。其中,黏土心墙砂砾石坝为第一考虑坝型,因为它消耗当时紧缺的钢材、水泥等工业建材最省,经济造价最低,最容易被上级领导和有关部门接受和批准。所以勘测设计工作重点,就放在土坝上,为此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找寻、勘探黏土,所花的精力非 常大。
但黏土心墙砂砾石坝受三大问题制约:(一)坝区土料缺乏。对坝址区附近20平方公里范围内的山坡坡地和坡麓调查表明,其储量远不能满足修建土坝的要求。只在坝址以北,高程500米以上的大雷冈顶及北坡才有大面积土料,储量和质量都能满足设计要求。但地段太高、太远,交通堵塞,无路可循,难以提取。(二)皎口坝址右岸岩体破碎,下游又有蜜岩村,在此不能设溢洪道及导流泄洪隧洞,所以这些建筑物只能设在左岸。但左岸这些建筑物的出口均位于江岙,出水方向直冲蜜岩村,这是土坝方案的明显缺点。另外,土坝的输水发电建筑也只能设在左岸,输水、发电与泄洪建筑物挤在一起,布置别扭,运行互相干扰。(三)土坝方案的左岸导流隧洞尺寸很大,但由于坝址上游可利用的地盘太小,大断面的进口导流明渠与大坝上游坝址靠得太近,对导流安全十分不利。加之土料运输困难,如果选用黏土心墙砂砾石坝,将对施工度汛带来风险,并会延误工期。因此,勘测设计部门和地方都否认该坝型。其他两种坝型也存在很多缺点和困难,如钢筋混凝土筑刚性心墙坝,需要16吨止水紫铜片,这在当时是无法解决的。所以设计部门及地方极力推荐浆砌块石重力坝。此坝型的优越性,一是适合当地坝址地形、地质条件;二是它把挡水、溢洪闸、泄洪底孔、发电输水管及导流底孔集中于大坝一身,是最经济的方案,也是运行管理最方便的方案。所以省水电设计院极力推荐浆砌块石重力坝方案。
1969年6月,地、县两级领导听取设计院汇报后,对此坝型给予充分肯定。但省领导对确定皎口水库坝型十分慎重,省革委会在决策前向设计院及有关部门做过调查。当时最大问题是建筑材料缺乏,特别是水泥。1969年9月22日,为皎口水库坝型问题,由原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时任省革委会生产指挥组副组长王起主持,参会的有省水利厅计划基建处处长、省计委基建处处长、设计院有关专家、设计人员以及我们地方去的有关人员,会议在杭州红楼省政府招待所二楼会议室召开。设计组负责人过南仁带去一张皎口水库浆砌块石方案的大坝鸟瞰图。王起同志问:浆砌块石重力坝需多少水泥?过南仁回答:5万多吨。又问:除此坝型外还有其他可选择的坝型吗?过南仁说:还有钢筋混凝土心墙砂砾石坝,若采用这种坝型,还需止水紫铜片16吨。省计委巢亚光同志说:全省每年可调拨的水泥不多,16吨紫铜片更难解决。王起同志说:这次先听听设计人员意见,了解一些情况,坝型问题还要向省革委会核心小组汇报。省物资局没有参加这次会议。后来据省水利厅计划基建处袁汝强同志说,物资局表示,只要项目确定下来,水泥等供应问题可设法解决。两个多月以后,即1969年12月1日,省革委会正式批准皎口水库坝型为浆砌块石混凝土重力坝。这时设计院和地方才放下了沉重的心。
难忘的岁月
皎口水库筹建工作一开始,就陷入各种阻力和困难之中。因为当时正处“文革”初期,许多工作很难开展。1967年10月间,工作组第一次进驻库区大皎村,部分村民在坏人的挑唆下,将工作组入住的大皎公社驻地包围,高喊:“打煞(死)郑胜丕,灌屙王阿定,赶出其他人。”公社负责人立即将郑胜丕保护转移。王阿定住宿的房门被利斧劈开,他的棉衣都被撕裂了。后在公社干部的保护调停下,王阿定才与其他人一起避走。1967年底,在原调查组基础上扩充人员,成立了皎口水库筹建指挥部,并向库区6个村(大队)派出工作组。其中进驻长沙的4位同志,一进村就遭殴打,李斌同志被推入寒冷刺骨的发电站引水渠,敲掉一颗门牙;冯裕仁同志被打倒在地起不来;只有一个本地干部及一个女同志,只是被赶了出来,算是幸免。其他几个村村民也与工作组紧张地对峙,工作组进村均告失败。那时大批人结伙前来库区内一些村庄收购木材,村里也有人趁火打劫,上山滥伐树木,破坏山林。县人武部生产办公室要求指挥部协助当地公社、大队做好制止工作。但指挥部人员一出现,村民竟放跑非法购树者,转而前来追打指挥部干部。指挥部同志三进三出,无法正常开展工作。一次,指挥部领导及工程技术人员为查清水系,顺大皎溪而上追溯到余姚县的唐田、北溪,再沿溪返回路经大皎岭时,又遭部分村民围攻,好在这次人多才幸免于难。
为什么当地村民与指挥部关系如此紧张呢?后经调查发现,是有人趁当时社会乱象,串通了库区6个大队,建立所谓“反冒险工程战斗队”,到处贴标语、写大字报,反对建造皎口水库。工作组进村,他们的口号是“文攻武卫”,后在公安部门配合下,将该伙为首人员拘捕,才安定下来。“移民安置”确是建库工作中的大事、难事。“故土难离”,移民区群众有各种顾虑和抵触情绪是难免的,要他们离开祖祖辈辈为之奋斗、劳动生息的地方,到一个陌生之地插队落户,一时难以接受亦属情理之中。打人赶人的极端现象被制止以后,工作组就进村开始了深入细致的调查、发动和移民政策制定工作。移民们的真实想法也愿向工作组反映了,他们是怕到平原后会有各种生活不习惯、环境不适应的情况发生,怕到乡下被人歧视、欺侮。在发电站、社队办工厂干活的职工,更是顾虑重重,担心迁移后自己的饭碗要敲碎,只能去“摸六株”(即种水稻、干农活之类)。所以,他们在动迁时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要整体后靠建新村,靠山吃山,宁愿苦点、穷点也不出去。二是如果外移,也应集体迁移,不要分散插队。当然,这两条都是无法做到的。通过移民组同志耐心做工作,组织库内外社员座谈交心,最后在大多数库区人民的支持下,这一繁重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件层出不穷。1968年10月,省革委会刚批准皎口水库立项建设后不久,就有一支由200多人组成、来历不明的队伍开进距指挥部5里的樟村,在樟村“造反派”的安排下驻扎下来,未与筹建指挥部做任何联系,就派人到坝区踏勘,布置施工场地等事宜。筹建指挥部却不知道有这样重大之事。后经了解,原来是省水电某处拼凑其他几个处的“造反派”,来皎口水库抢占地盘的。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一支400多人的队伍,以省水电工程局某处名义进驻工地。指挥部手忙脚乱地在库内外几个村庄临时做了安置。此后两大派的队伍对峙,气氛十分紧张。我们向省革委会汇报后,省领导要求地方做好两派工作,动员他们尽快回原工地候命,皎口水库施工队伍由省里统一安排。但要劝走已进驻的两大派,又谈何容易。队伍是从江山县等地赶过来的,大批重型施工设备已运到工地,劝他们回去着实困难重重。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省革委会下了死命令:两派一律回原地,谁也不许留,两派头头去杭州集中办学习班。这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撤回去了。1969年秋,省革委会派省工程局三处承建皎口水库。8月,由三处领导、技术人员、各施工队骨干10余人组成的先遣队,来工地熟悉情况,商量施工具体事宜。10月,由千余人组成的大部队,随同轻重施工设备进入工地,筹建工程终于全面开展。
蜜岩滩上的战斗
人们期待已久的皎口水库终于开工了。尽管建成水库尚有漫长的路,但人们坚信这只是时间问题。虽说在特殊的年代兴建这样的大型工程,要付出比正常施工几倍的心血和精力,但建设者们有信心,克服各种困难坚持下来了。
皎口水库是一座大型水库,拦河坝为浆砌块石混凝土重力坝,坝顶长407米,分挡水坝段和溢流坝段。挡水坝段长338米,溢流坝段69米,分6孔,每孔10米,净孔60米。由10米宽、5.25米高的弧形钢闸门节制。坝顶高程78.18米,最大坝高68米。泄洪放空洞设在坝左岸,发电输水洞在右岸,总库容1.2亿立方米,其中台汛期调洪库容7000万立方米,兴利库容7500万立方米。水库按100年一遇设计,2000年一遇校核。(www.daowen.com)
皎口水库是综合利用的水利工程,防洪保护面积40余万亩,控制大坝上游259平方公里流域面积20年一遇洪水。有效灌溉鄞西平原20万亩农田,每年能向市区供水5000多万立方米(目前已经转为向城市供水为主),水库装机4800千瓦,多年平均发电量1264万千瓦时。
皎口水库施工场景
在当时社会环境下,要兴建这样一座大型水库,其困难可想而知。现在回顾这段战斗历程是很有意义的。1968年下半年,筹建指挥部首先完成了蜜岩大桥建设,接着启动了库区内两条沿溪公路提升改造,接通从奉化六板桥至工地的高压线路及变电所建设,主体工程筹建工作于1969年二季度全面开展。1970年3月,水库革委会成立,张群洁同志任主任。1971年7月,李宗耀同志任指挥部党委书记、革委会主任。1974年3月至12月,由项国友同志任革委会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
1970年5月4日,皎口水库大坝在红旗簇拥、万人欢呼声中挖出第一铲土,宣告工程正式开工,开始了第一期围堰建筑及基坑开挖。同年冬,开始二期围堰。半年内进行二期围堰及基坑开挖,称得上施工的奇迹。1971年10月大江截流,开始第三期围堰基坑开挖。1972年,坝体全面升高。1973年5月,大坝封孔蓄水,水库开始受益。1974年5月,大坝土建工程结束,实现三年受益、四年建成的计划目标。1975年1月,蜜岩工地人头攒动、万人振奋、锣鼓喧天、红旗招展,山炮、礼炮齐鸣,为皎口水库建成召开隆重庆典,到此皎口水库宣告胜利建成。
皎口水库施工场景
皎口水库是鄞县兴建的第一座大型水利枢纽工程,也是当时宁波地区最大的水利工程。它兴建于“文革”这个狂热的时代。施工主体是由鄞西农民组成的民工队伍。8300多位农民组成3个指挥所、15个民工连。省水电三处1000多名技术工人成了工地的主力军,他们拥有各种施工机械设备,奋战在大坝主体工地上。另由360多位温岭等地的泥石工,组成坝体砌筑的“特种兵”队伍。指挥部有来自县、区、公社各单位抽调的干部,他们承担着各部门重要的责任,在工地奋斗了四五个春秋,其中一部分干部从筹建到竣工在工地长达10年之久,将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了建库事业。
在这1500多个日日夜夜里,静寂的山谷成了不夜天。从大皎、童家到鄞江镇,长达十几公里的战线上,人来车往,各自为自己分工的专业而繁忙。如果现在要兴建这样一座大水库,没有几十亿元是建不起来的。而当时建成这座水库,国家只花了2600多万元。那时搞的是群众运动,施工方法称之为“土洋结合”,砂砾料、块石开采,浆料运送上坝的人都是民工。民工是按合理负担原则,由鄞西受益区出工的。施工高峰期,每百亩农田出民工4人,共投入劳力958万工。民工在工地劳动,回队评分,工地每天只补给3角钱伙食费。水库移民1322户、5614人,除一部分后靠建新村外,有855户、3843人外移插队落户。这些外迁户,由受益地区按田亩负担,各大队自拆自建,国家补助一部分工本费和部分材料。工地三班倒施工,建设者战严寒、斗酷暑。工地上的民工、职工、干部们似乎都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以高昂的斗志奋战在深山幽谷。尤其在斩江导流、封孔蓄水、抗洪抢险这样一些紧张特殊的战斗中,更显示了他们勤劳勇敢的本色。
皎口水库主体工程正式施工4年,遇到6次暴雨洪水。施工围堰的防洪是按20年一遇洪水设计的。皎口水库集雨面积大,四明山区又是浙东地区的暴雨中心之一,每年梅台汛季节都会出现山洪暴发。1970年9月中旬,正当第一期基坑开挖的紧张关头,一场暴雨,洪峰倾泻而至。浊浪滚滚,围堰外洪水位上升3米多,基坑底低于洪水位10余米,万一围堰冲毁倒塌,洪水会顷刻灌满基坑。不但几个月工作将会前功尽弃,而且大批机械设备将被掩埋在砂卵石下,施工人员的安全也会受到严重威胁。在工地处于危急之时,指挥部立即向各民工连、各工种施工队伍及指挥部全体人员进行总动员,要求立即投入抗洪斗争。一边组织大坝基坑及砂石料场的设备物资转移,一边组织突击队加固加高围堰,并将围堰中几处施工出渣道口封堵。水高一尺,堤高一丈,与洪水争时间、抢速度。这场战斗虽以建设者的胜利而告终,但在最危急的时候,水位与堰顶只有10厘米之差,真是惊心动魄。后来,围堰又遭到1971年7号台风、1972年19号台风的袭击。其中“7219”台风期,坝体虽已高出地平面,但洪峰通过坝区时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两个导流底孔满管出流,两个预留泄洪坝段过水2米以上。洪水冲毁部分施工排架。建设者们一面抢施工进度,一面转移设备材料,打捞被洪水冲走的木材、毛竹等物资。鄞江镇民工朱纪荣为打捞木料,保护蜜岩大桥安全,在清理桥孔时被洪水卷走牺牲,时年26岁。1973年、1974年又多次遭受类似洪水威胁,但一次次都经受住了考验。
大江截流是1971年10月上旬开始的,它标志着樟溪已被截断,两皎之水已从人们安排的导流洞出来了,工程转入第三期基坑开挖,成为“斩樟溪,锁双皎”的一个里程碑。
封孔蓄水是整个施工过程的转折点,它标志着水库开始蓄水受益。封孔蓄水是1973年5月20日进行的,此前在5月5日已封掉了一个底孔。江南五月天,天暖乍寒。上午9点,工地天气晴朗,一扇60多吨重的钢筋混凝土闸门,在两辆红旗100推土机的牵引下徐徐落闸,将施工时用于临时通水的最后一个底孔封死。接着在闸前又放下一扇钢制辅助闸门,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三处工人,喝了几口烧酒后潜入闸底,用黄泥条将闸门底槛、边侧的缝隙处封堵止水。浇捣工们抓紧时间迅速浇筑好闸门水封混凝土,将导流洞紧紧封死。在人们欢呼声中,封孔成功,坝前水位徐徐上升,水库开始蓄水受益。1974年冬,全坝建成,实现了1970年开工誓师大会上提出的“三年受益,四年建成”的奋斗目标。
2008年皎口水库加固
皎口水库大坝加固现场
皎口水库从1967年秋筹建到1975年1月召开竣工大会的近8年,正处在“文化大革命”的特殊年代,但参加建设的工人、农民、干部专注在工地,你追我赶,先后开展拉砂石料的日破百里运动,业余献砂献石运动,混凝土上坝班产破300立方米运动,技术革新、优质施工运动等。工地英雄、先进人物层出不穷,有年届六旬的民工连长童阿六;有勇排险石、献出自己年轻生命的集士港民工徐凤定;有为救别人而自己两次负伤,坚持不下工地,且能半天拉8趟车往返50多里的凤岙民工徐志定;有称“半条命闹革命”的三处职工秦宝进;等等。在这支庞大的民工队伍中,有一批下乡知识青年。他们年轻、有知识、勤奋好学,是一支生气勃勃的队伍。他们有男有女,创造了一个个辉煌,为兴建水库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这场伟大的建设中,先后有11名建设者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的事迹感人至深、催人泪下。
皎口水库的建成,是一篇壮丽的史诗,是鄞县人民自力更生、改造山河的历史丰碑;是专业施工与民工参与相结合,高速度、高质量建设的典范;是共产党拨乱反正的时代见证;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重要标志。皎口水库已建成多年,作为参加这场建设近10年的当事人,我将这些可贵的东西记述下来,以飨读者,应该是一件十分有意义 的事。
(原载于《宁波水文化》,2015年第3期)
缪复元 1936年生。历任鄞县水利局三防办主任,《鄞县水利志》《鄞州水利志》主编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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